好书赏读 | 补全一代文献 考证翰林史事

作者: 李南晖 校证

责任编辑：刘英楠 胡佩杰 范高强 吴昊天

出版社: 辽海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23-12

补全一代文献 考证翰林史事

——《〈翰苑群书〉新辑校证》前言

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

李南晖

在中国古代的中枢机构中，有一类官员专司“王言”，负责草拟天子的制诰、诏敕等重要文书，兼行谋议决策、讲习艺文之任。其历代官称，曰内史、曰尚书郎、曰中书舍人，唐宋两代，则设有翰林学士一职，“专掌内命”。作为皇帝的机要秘书，翰林学士号为“内相”，被视为“天子私人”，在唐宋两朝政治体制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在日常政务运作和诸多重大历史事件中扮演了关键角色。南宋洪遵编纂的这部《翰苑群书》，就是记录唐宋翰林制度和翰林学士最重要、最基本的一部文献。

翰林学士院制度始建于唐代，自初唐至盛唐，这项制度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建设过程，名号屡有变易，直到开元二十六年（738）最终确立。宋代翰林学士院制度大抵沿袭唐代，不过比起前代，宋代翰林学士在草制撰词、参对顾问的本职之外，还要接受各种临时差遣，负责主持科举、召试官员、编修书籍、出使接待，乃至劳军断狱等事宜，政治参与的广度大为增加。

唐宋翰林学士的选任极为严格，对于文华、学识、纪律性等方面都有很高的要求，而身为词臣，文学才能是至关重要的素养。对于以文立身的士大夫阶层而言，翰林学士清贵无比，因此司马光有言：“唐室以来，士人所重清要之职，无若翰林。”翰林学士职位清要，宠遇优渥，仕途光明，在高度的荣誉感驱使之下，唐宋翰林学士留下了很多记述自家翰苑生涯的诗文、笔记。从北宋开始，便有人辑集其中的单篇之文，汇为一编。但最终只有《翰苑群书》流传下来，或许是因为它的内容更加完备吧。

《翰苑群书》的编纂者洪遵（1120—1174），字景严，谥文安，饶州鄱阳人，《宋史》卷三七三有传。爱国名臣洪皓次子，绍兴年间与兄洪适、弟洪迈先后中博学鸿词科，并称“三洪”；父子四人于高宗、孝宗两朝先后出任翰林学士，举世无双，朝野歆慕。洪遵先是在绍兴二十五年（1155）八月短暂充任翰林直学士，然后在绍兴三十年（1160）八月至十二月、三十二年（1162）五月至隆兴元年（1163）五月两度拜为翰林学士。

洪遵富于文辞，注意记录史事。他还喜好编书，有《泉志》《洪氏集验方》等著作传世。而在编辑《翰苑群书》这部大书之前，他已经编过一册小型的翰林故事集《翰苑遗事》，可见他对这个题材早有兴致。《翰苑群书》便是在这种个人经历、荣誉感和趣味驱动下的产物。本书的编辑始于乾道七年（1171）六月，至乾道九年（1173）二月完成，底本全部来自自家藏本。本书编竣之次年，淳熙元年（1174）十一月洪遵去世，《翰苑群书》成了他毕生著述事业的绝唱。

《翰苑群书》三卷，共收录唐宋翰学文献十五种。卷上为李肇《翰林志》、元稹《承旨学士院记》、韦处厚《翰林学士记》、韦执谊《翰林院故事》、杨巨《翰林学士院旧规》、丁居晦《重修承旨学士壁记》、苏易简《禁林宴会集》；卷中为钱惟演《金坡遗事》、晁迥《别书金坡遗事》、李宗谔《翰苑杂记》；卷下为苏易简《续翰林志》、苏耆《次续翰林志》、佚名《学士年表》、沈该《中兴翰苑题名》、洪遵《翰苑遗事》。以时代分，唐代六种，宋代九种；以类型分，有记事为主的杂记八种、学士题名记五种、唱和诗集一种，以及制度专书一种。它们的作者除苏耆之外，都有担任翰林学士的经历，记载的内容绝大部分是亲历亲闻的第一手材料，价值尤高。

现存传本《翰苑群书》均为二卷，卷中之三种皆佚去。此次整理将三书全部辑佚，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卷中的原貌。20世纪40年代，岑仲勉先生在校理唐代翰林文献时，认为“杜元颖《翰林院使壁记》、韦表微《翰林学士院新楼记》二篇，性质与韦处厚《翰林院厅壁记》无异，且复同时”，因此录出以补全一代文献。另外，《翰苑群书》收录宋代翰林学士题名记两种，《学士年表》和《中兴翰苑题名》，分别记载了北宋太祖建隆元年（960）至英宗治平四年（1067）以前和南宋高宗建炎元年（1127）至孝宗乾道九年（1173）以前的学士名氏，而何异的《中兴学士院题名》则从建炎元年记录到宁宗嘉定七年（1214），收录下限更长，学士名录更齐全。因此，这次整理将此三种作为附录补入，以期提供一份更完备、便用的唐宋翰学文献汇编。

《翰苑群书》价值极高，但自鲍廷博以来，再无全面校理之举。而鲍氏之校勘，目的在于刻书，而不是治史，故而仅以明钞本主校，几乎不作他校；阙佚的卷中部分，亦无所辑补。岑仲勉、傅璇琮等前辈学人，以文史考证的立场剖析毫厘，深入辨正史实，考订生平，《翰苑群书》的学术价值得以彰显，但普遍偏重翰林学士的考订，对于翰林制度、学士故事及所收宋代著作之部，鲜少研讨。这次整理，利用数种前人未见的版本，通校全书；补辑久佚的卷中三书，补充三种重要唐宋翰学文献；旁征文献，考证翰林史事，是以命之曰“《翰苑群书》新辑校证”。希望能为方兴未艾的唐宋翰学研究稍进一篑，贡献一部较为完善的基础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