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阿诺拉》的对谈

译者：易二三

校对：覃天

来源：Interview（2024年10月21日）

米奇·麦迪逊从在《阿诺拉》中出现的那一刻起——为狂热的顾客跳艳舞，就几乎抓住了每一个镜头，直到甜蜜而苦涩的最后一幕都一直牵引着人心。导演肖恩·贝克看中了这位25岁演员的某些特质（即她在《惊声尖叫5》中饰演的变态杀手），让她出演了这部问鼎金棕榈奖的作品，该片讲述了一个性格坚毅的脱衣舞女爱上一个俄罗斯寡头的儿子的故事。伊莎贝尔·于佩尔被米奇的表演深深打动，并致电她讨论这一演艺生涯的重要时刻。

《阿诺拉》（2024）

2024年7月18日，星期四上午11:30，洛杉矶

于佩尔：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麦迪森：可以，很清楚。

于佩尔：嗨，米奇。

麦迪森：嗨。你好吗？

于佩尔：我很好，谢谢。这个通讯软件简直折腾了我们一晚上。

麦迪森：没关系，我等多久都行。

于佩尔：所以你现在在洛杉矶？

麦迪森：是的，你呢？在巴黎吗？

于佩尔：不，我正在布鲁塞尔拍戏。

麦迪森：哇哦，拍摄顺利吗？

于佩尔：还不错。你呢？有正在参演的项目吗？

麦迪森：还没，但也许很快就有了。我想提前说声抱歉，因为你可能会听到背景里传来狗叫声或呜咽声。我刚买了一只小狗。

米奇·麦迪逊

于佩尔：他叫什么名字？

麦迪森：Jam。

于佩尔：詹姆斯？

麦迪森：不，是「果酱」。我有只猫叫「饼干」，所以我决定给他取名果酱。

于佩尔：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麦迪森：没错，让他们俩凑个对。

于佩尔：我也新养了一只猫，我们简直难舍难分。

麦迪森：他/她的名字是什么？

于佩尔：她的名字非常、非常复杂，这是这只猫唯一不好的地方。我甚至都不直接叫她的名字，因为实在难以启齿。所以我就叫它「亲爱的」。

麦迪森：很棒啊，我也很爱猫。

于佩尔：你大概住在洛杉矶的什么地方？

麦迪森：月桂峡谷。

于佩尔：我很久没去洛杉矶了，非常想念那里。

伊莎贝尔·于佩尔

麦迪森：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我爱这里，但说实话，我一直渴望去一个更小的城市住。

于佩尔：言归正传，我很喜欢你的新片，正如戛纳电影节的每个人一样。我一直很喜欢肖恩·贝克的电影。我觉得你的表演令人着迷。

麦迪森：谢谢。我也是肖恩·贝克的超级粉丝。我还想告诉你，你的作品也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是你的超级粉丝。

于佩尔：哦，真心谢谢你。很高兴听到我们的作品和灵感之间有某种联系。我对你的表演感到非常吃惊，因为你的表演非常有肢体感，而且从不故作伤感，这一点我很喜欢，因为太多的煽情会扼杀表演。你必须保持一种淡然的态度，而这正是你所做的。你的肢体表演也非常吸引人。

麦迪森：谢谢。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阿诺拉是一个以非常特殊的方式使用自己身体的角色，因为这就是她工作的一部分。我研究了很多舞者，去俱乐部看她们如何使用自己的身体，因为在我看来，她的裸体也是某种穿着。还有她穿高跟鞋走路的姿势。我一直想让她穿着高跟鞋，因为我想让她显得充满自信。另外，当你穿那么高的高跟鞋时，它会让你以某种特定方式走路，我必须尽可能地保持高挑。

于佩尔：我对此深有共鸣，尤其是关于高跟鞋。鞋子对于你体验肢体语言的方式非常重要，穿高跟鞋或平底鞋，会给每个角色带来不同的肢体语言。但你使用身体的方式，如此自由，如此洒脱，是我在银幕上很少见到的。当然，你也会被肖恩的摄影机牵着走，因为它总是在移动。它从未将你置于镜头的牢笼之中。你的身体再暴露不过了，但这并不尴尬，因为就像你说的那样，你把身体当作一种工具。

麦迪森：当然。在拍摄这些场景时，我从不觉得自己赤身裸体，尽管事实如此。我总觉得自己穿着某种服装。唯一一次我觉得自己赤身裸体的时候是最后一场戏，当时我穿得整整齐齐。

于佩尔：没错。说得好，把裸体当成戏服。就是这样。但说出来是一回事，能让人感受到这一想法又是另一回事。我想在它来到巴黎首映时再看一遍。你会来巴黎参加首映礼吗？

麦迪森：会的，这将是我第一次去巴黎。我很期待。

于佩尔：天哪，太棒了！我们会很欢迎你的。你之前拍过几部电影？

麦迪森：不多。我拍过一些规模很小的独立学生电影作品，十几岁的时候还在昆汀的电影里演过一个小角色。我以前主要是拍电视剧，但电影一直对我有很大的吸引力，所以以后我想把更多精力放在电影上。

于佩尔：那肖恩是怎么找上你的？

麦迪森：我拍过一部恐怖片，他也看过我在昆汀电影中的几场戏。那部恐怖片上映后，他主动联系我，大概跟我聊了一下这部影片，问我想不想拍。我当然愿意——对不起，我的小狗在后面哭了——光是他想和我合作这一点，就让我很兴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想找我，但我觉得他从我的角色中看到了一些东西，让他觉得我可以和他合作。

于佩尔：你刚才说的昆汀的电影是哪一部？

麦迪森：我在《好莱坞往事》中饰演一位曼森女郎。

于佩尔：原来如此。

麦迪森：只是个小角色，但我在片场非常兴奋。我想他可能还记得。

于佩尔：这并不意外，因为他很有眼光。在肖恩找你之前，你看过他的电影吗？

麦迪森：是的。我很喜欢《佛罗里达乐园》，而且《橘色》一直是我最爱的电影之一，所以当他主动联系我时，我完全惊呆了。

《橘色》（2015）

于佩尔：嗯，这肯定是一个终身难忘的角色。你们拍了几周？

麦迪森：大约两个半月。我们从纽约转场到拉斯维加斯时休息了一段时间。

于佩尔：你对于之前参加戛纳电影节的经历有何感想？是不是很特别？

麦迪森：自从我开始演戏以来，参加戛纳电影节一直是我的梦想之一。即使只是去到那里就很棒了，但能有一部作品入围竞赛单元也是我的一大梦想。和观众一起观看这部影片的体验很有意思——尤其听到了他们欢呼和大笑，我没想到他们会有这么好的反应。

于佩尔：是的，这很棒。在颁奖典礼上，我看到你们剧组的所有人都在场，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奖项不断地颁，终于到最后一个奖项，就是你们的时刻了。我们知道你们将赢得金棕榈奖。

麦迪森：我们都很兴奋，肖恩当之无愧。

于佩尔：我也这么认为，因为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美国独立电影的范本，像这样的电影获得这样的奖励非常重要。你会为了给这部影片在世界各地做宣传而经常出差吗？

麦迪森：是的。我昨天才拿到行程表。我真的很高兴能去各个地方，但我尤其对去巴黎感到兴奋。

于佩尔：太棒了。它是不是也要参加纽约电影节？

麦迪森：我想是的。还有特柳赖德电影节。

于佩尔：其实我也有一部电影会在纽约电影节展映。

麦迪森：那太好了！

于佩尔：这是一部韩国电影，几个月前我和伟大的韩国导演洪常秀合作拍摄的。这是我和他合作的第三部电影，片名叫做《旅行者的需求》。

《旅行者的需求》（2024）

麦迪森：我很期待看到这部电影。你在片中说什么语言？

于佩尔：一般是英语，但韩国演员会说英语或韩语。有时我能听懂，有时听不懂。当我出演这些外语片时，就会出现两种不同语言之间的对立。

麦迪森：这太有趣了，因为在《阿诺拉》中，我们也有来自亚美尼亚和俄罗斯的演员，所以他们有时会说这两种语言，而我两种都不会。有时我不得不假装自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置身其中是一种非常有趣的体验。这增加了一种混乱感。

于佩尔：顺便说一句，我很喜欢那个亚美尼亚演员，在教堂里抱着孩子的那个，后来然后他不得不跑出教堂。他太棒了。

麦迪森：卡伦·卡拉古利安。他令人惊叹。肖恩的每部电影或多或少都有他的身影。

于佩尔：据我所知，他不是全职演员。

麦迪森：是的，他会在前往片场的地铁上背记所有的台词。

于佩尔：真不可思议。我也很喜欢最后和你演对手戏的那个演员。说到结尾——因为我听到了关于它的不同解释——最后一幕让我印象极其深刻。我泪流满面。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爱情戏。

麦迪森：这场戏的拍摄非常有趣，因为我们尝试拍摄了很多天，总是会出问题。天气不对，或雪景不佳。最后终于可以开机拍摄的时候，我非常忐忑。但饰演伊戈的尤拉·鲍里索夫是一位充满灵性的演员。在整部影片中，我的角色一直在冷酷地掩盖自己的情感，不让任何人看到她内心的裂痕，我发现自己在拍摄过程中也有这种感觉。我的角色从不感情用事，而我本人是一个非常情绪化的人。在最后一场戏中，我几乎是颤抖着走进车里的，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感受——因为我和角色融为一体已经太久了。

于佩尔：的确如此。你说得很对，这个角色从不感情用事，但在这一刻，她的感情似乎倾泻而出。但正如我刚才所说，我听到了对那场戏的不同理解。你是如何理解的？

麦迪森：听到其他人的解释很有意思，因为它是开放式的，我更想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他们是否认为片中的男女主角最终会在一起，或者他们为什么认为这两个人最终会发生性关系。

于佩尔：没错。这就像一个问号。任何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进行推测，这也是它的精彩之处。也许这是爱情故事的开始，也许不是。我们不知道——

麦迪森：尤拉原本想让我给他一巴掌，用尽全力打他，我从未对任何人这样做过。实际上我想到了你在《情人奴奴》里的角色，因为她经常被扇耳光，还有很多精彩的打斗戏，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情人奴奴》（1980）

于佩尔：真的吗？真有意思。尤拉太棒了。让他来演这个角色真是个好主意。

麦迪森：是的。他是我合作过的情感最丰沛的演员之一。他什么都不用说，就能把角色活灵活现地诠释出来，我被他深深地吸引和启发了。这甚至有点吓到我。我看到他的双眼时，真的会有点被吓到。

于佩尔：那场戏你们拍了多少次？

麦迪森：我们拍了好几次，每次都不一样。肖恩对于流泪有非常特别的要求，有几场戏我只有右眼流下了眼泪，旁人可能看不到。

于佩尔：（笑）不是开玩笑么？他想看到两只眼睛都流着泪？这是个很特别的故事。

麦迪森：是的。他想看我左眼的泪水。因为右眼被遮住了。我不知道，也许有些演员可以，但我控制不了。所以我们最终拍到了一个可以在左眼看到眼泪的镜头。我想我们都知道最终会用这个镜头。

于佩尔：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强调眼泪要从右眼或左眼流下来。你的下一部电影是什么？

麦迪森：还不确定。我正在寻找下一部作品。

于佩尔：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有很多机会的。

麦迪森：谢谢。目前，我的主要精力都放在训练我的小狗上了。

于佩尔：这是件好事。我能理解。有时我周末回家，看到我的猫就会很高兴。

麦迪森：（笑）没错。

于佩尔：她太可爱了。我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猫。

麦迪森：她是什么品种？

于佩尔：大概是某种英国猫。

麦迪森：英国短毛猫？

于佩尔：没错，就是英国短毛猫。

麦迪森：哇，肯定很漂亮。我的是混血波斯猫。她很可爱，可能不算特别聪明，但她很可爱，很完美。

于佩尔：我的猫很小，才六个月大，但我觉得她会变得很聪明的。

麦迪森：当然。

于佩尔：好了，米奇。这次谈话很愉快。

麦迪森：嗯，非常感谢你能抽出时间来做这次对谈。我希望很快能见到你本人，如果有机会的话。

于佩尔：我也是。等你来巴黎时，我们应该会组织一些活动。

麦迪森：那真是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