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做事的最高境界——善行、善言、善数、善闭、善结

一

做事的最高境界是不留痕迹；说话的最高境界是没有漏洞；谋略的最高境界是不用算计；保守秘密的最高境界是别人猜不透；制定计划的最高境界是随机应变。

《道德经》第二十七章可以用来解读第八十章的内容“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人复结绳而用之”。

理由如下。

什么是“善行”？

善行在此处不能简单地理解成“善举”或者“做好事”。在第二十七章共有11个善字，它们分别有着不同的作用。

第一句中的5个善字，应该是同一种意思，即“最高的境界”；第二句中的2个善字，不适宜解读成“善于”，而应该理解为“善待”，它与后面的“救”字是一个词组；至于第三句中的4个善字，善人者，指的是圣人，也就是那些德心仁厚，顺应道法的群体，不善人，指的是以情绪化待人的群体，也就是老子所说的“中士”。

最高的境界，只是我们常识中对于境界的一种认知程度，所以，“最高”并不是终点，而是一种理解。

那么，在我们的认知中，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最高的境界”呢？

想必除了“道法自然”，估计没有什么可以配得上这个评价了吧？

道法为什么自然？

道，难以寻迹，就让我们从天地间寻找答案——天地不仁。

何为不仁，第五章中已经做过解读，在这里只是借用一下。

借用哪一部分呢？

不受束缚，不受约束那一部分。

现在，我们回到本章的开始：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二

行，既可以理解为“行走”，又可以理解为“做事”，这是一个正常人必不可少的生活内容。这两个内容的最高境界只能用“不留痕迹”来描述了。在李白的《侠客行》一诗中有这样一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我们常用“蜻蜓点水、踏雪无痕、身轻如燕、无迹可寻、凌波微步”来描述轻功的境界。这就是“无辙迹”。

无辙迹在这句话中的用意何在呢？

他指出了我们现在的一种生活状态——投机取巧、急于求成。

坐车一定比步行要快，于是交通工具从牛车进化到汽车，再进化到飞机、飞船。从文明发展的角度而言，这种进化具有积极的意义，也是社会进步不可避免的演变。

但是，对于个体而言，当这种对外在事物的需求演变为依赖的时候，它的先进性反而会变成破坏个体和谐的因素。

比如：它会放大你的欲望、它会消磨你的意志、它会让你变得失去自我，它会让你贪图享受......我们总喜欢说科技文明的发展，是人类智慧的结晶，这句话其实并不严谨。科技文明的发展，其实是人类聪明才智的结晶，它与智慧并没有关系。甚至可以这样说：科技文明的发展，是全体人类欲望的产物。

关于发展，我们总喜欢用到“效率”一词。你觉得这个词与智慧有关系吗？说白了，提高“效率”只是为了得到更多。核能被用来制造原子弹，飞机被用作投掷炸弹，弓箭被用来射杀同胞，基因工程被用来制造病毒......科技发展的最高境界全都体现在对人类自己的杀伤力上了，唯独对提高我们的幸福感没有明显的进步。

你说，这种进步对你个人有什么意义吗？

在第五十章中，老子说：出生入死，生之徒十之有三，死之徒十之有三，人之生，动之死地亦有三。

用我的方式理解的话，这就是对我们生命的写照：一个生命能够来到这个世上，大概有30%的概率在出生时就夭折，还有30%的概率因为出现意外灾难死亡，剩下那些本能够顺利活到死，却因为自己作死而丧失性命的，又有30%的概率。

当然，这或许是2500年前的概率，现在的死亡率并没有那么高，这也是科技进步在广义上的积极面。但是，对于相当多现代人的感受而言，痛苦的活着真不如死了痛快。

这就是投机取巧走捷径的结果。

过度依赖外部条件，导致我们与生俱来的潜能被遗忘，作为“道达、天大、地大、人亦大”的域中四大之一，并没有真正的改变世界，反而以改变世界为借口破坏了世界，丢失了自己。

这样的选择，怎会做到“无辙迹”？人类现在的所作所为终究会被铭刻在耻辱柱上。

创造工具为生活提供便利，本身并没有不妥，但是人性不满足的特点总会将便利的本质演变成贪婪，所以，老子才说“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人复结绳而用之”。

他并不是全盘否定科技文明，而是提醒我们要防微杜渐，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三

无辙迹，亦是无为的写照。

人性总是希望得到点什么，留下点什么，这不就是“有为之举”吗？如此，又怎能效仿天地的“不仁”呢？

放眼当下，工作中要处处留痕，结果留成了形式主义；修德为了名声，结果修成了沽名钓誉。

佛说：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老子说：尽人事，知天命，顺遂自然，留什么辙迹......

用同样的逻辑解读“善言，无瑕谪；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大概意思如下：

说话的最高境界是无懈可击。

怎样才能无懈可击？

老子说“多言数穷”，鬼谷子说“言多必有数短之处”，儒家说“慎言”，老人喜欢说“言多必失”。所以，要想让自己的话语没有或者减少漏洞，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少说话”。

三年学说话，一生学闭嘴。

看过心算高手表演的人一定会发现，同样的计算结果，这些高手所用的时间大都快于计算器，即使是非常高级的计算机，当你把数字还没输入完的时候，他们已经念出了答案。

这只是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老子断不会浪费这么多字只是为了表明心算的速度，如果站在人性的角度，“谋略”似乎更适合用来解读“数”这个字。

为什么呢？

现在的“数”，我们大都用作“数目、数量”，但是在古代，常用作“盘算、底细、命理、时运”等，比如《小雅》中有“往来行言，心焉数之”，《说卦》中有“数往者顺”，《论语》中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些内容似乎都在暗示“世间万物，冥冥中自有定数”。

所以，我认为将“善数”解作“谋略的最高境界”比较符合老子的思想。

古往今来，达到这个境界的人应该很多，但是毕竟离我们太远，从近代史来看，毛委员应该达到了这个境界。你看他，从不需要对手主动给他创造条件，他总是主动从中找到利于自己的条件，从被动中主动出击，从主动中扩大战果，运筹帷幄中，决胜千里外。一部《论持久战》足以体现出他的境界，一次四渡赤水足以证明他的高明。

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当你的人生需要某些特定的条件才能让你成就自己的话，是谈不上境界的，即使取得一定的成就也不会太大。

一个人要想取得外部世界的成功，依靠的绝不是外部环境和条件，关键因素在自己，最佳的武器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也是自己，前者是让自己掌握整合资源的能力，后者是打破被思想束缚的认知。

四

善闭是什么？

在下一章中有：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知其荣，守其辱。在第五十二章中有：塞其兑，闭其门。闭，就是“守”。

守什么？

守住内心，守住道心，守住底线，守住阙中。

如此，你就不必再用刻意的心态，特定的方法，特定的环境来保持内心的平静了。如果说“守”是一种修行的话，那么最高的境界不是躲到终南山远离世俗，反而就是在世俗中修。

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

善结，我个人喜欢将其理解为“人生规划的最高境界”。

规划，也是一步一步来的，每一步都是人生节点。就像一根绳子，无论它的材质何等坚韧，我们都有办法将它打的结解开——除非制造这个结的绳子不存在。

什么样的结不容易打开？

看不见的绳子；捆仙绳；心结。

如果人的一生就是这根绳子的话，虽然它终究会消逝，你又怎能在有生之年将其视为不存在呢？色，虽然就是空，但是，空中依然有色。

所以，规划的最高境界不是一劳永逸，而是随遇而安，随机应变。再多的结都不是障碍，见招拆招就是了，实在拆不开就跳过它，等哪天会解了再解，如果终其一生都解不开，就把它留在那里好了。

你能接受的，都不是问题；你抗拒的，才会成为问题。

利用外部条件成就自己，的确需要聪明的头脑，但要游刃有余的整合这些资源，则需要内心的智慧。如果成就自己只是单纯依靠外部条件，一旦条件缺失就手足无措，那么你的状态就会沦为“有为之举”。

老子说，只有“无以为”才能“有以为”。

五

为什么说“常善救人，故无弃人”？

前面我们已经将“善救”合而为一，解作“善待”。在生活中你会善待什么样的人？你一定会分门别类。但是圣人却不是这样，他善待任何人，绝不会以喜好厌恶区别待人。因为在他眼中，芸芸众生都是平等的，是没有高低贵贱的，所以，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无可救药的人，也没有不该存在的人，每个人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

圣人对人如此，对待事物也是如此。

狗咬了你，你想打死它吃肉，一时忘了它能看家护院；刀子割伤了手，你将它狠狠地扔在地上，一时忘了它能切菜防身；朋友惹恼了你，你想和他割席断交，一时忘了他曾经对你的帮助；房子贬值，你后悔莫及，一时忘了它带给你的快乐与满足；老婆不会打扮，让你心生厌烦，一时忘了她恋爱时的小鸟依人......这就是常人对待事物的态度变化。

圣人不会在二元对立中有选择的对待事物，他总是善待一切，所以在他眼中事物就没有好坏之分，也就没有了情绪波动，宁静祥和是他唯一的状态。

这就是智慧——无条件的爱。

这就是效仿圣人的意义。

反过来说，圣人善待一切人与事物，一切人和事物都会善待圣人，正是这些被善待的人和事物成就了他，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这就是“非以其无私，故成其私”的含义。

但是，我们不能为了成为圣人而去刻意的学习圣人，也不能因为身边的不善人太多而被同化，这个道理充满智慧，却又极易让人将其与聪明混淆。同一个道理会因角度的不同而产生相反的变化，这种变化非常微妙，如果没有足够警觉的意识很难察觉。

这也是老子说“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人复结绳而用之”的根本目的。

就像医生告诉你，一定要避免进食大鱼大肉等高热量的食物，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你降低体脂，保持健康，而不是说大鱼大肉不能吃。

因此，这句话讲的只是一种控制欲望的方法。

（附录）道德经第二十七章直译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善于行走的人，不会留下车辙印；会说话的人，不会留下漏洞；善于计算的人，不需要算盘；善于关门的人，不用门栓也打不开；善于打结的人，不用绳索也牢不可破。

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

明白了这个道理，于是圣人以善待人，所以在他眼中就没有无用之人；以善待物，所以在他眼中就没有无用之物。这就是智慧。

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

可以这样说，任何一个善待你的人，都是你学习的榜样；不善待你的人，是你成为善人的催化剂。

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但是，我们不能为了成为善人而去刻意的学习善人，也不能因为身边的不善人太多而被同化，这个道理充满智慧却又极易让人将其与聪明混淆。同一个道理会因角度的不同而产生相反的变化，这种变化非常微妙，如果没有足够警觉的意识很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