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苏州某装甲旅驻地内,6辆坦克正列队鸣笛,向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老人随之举起右手,颤颤巍巍的向装甲兵们敬礼。
这个老人是谁?他为什么能让部队出动6辆坦克迎接?他身上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老人名叫钱建民,时年94岁,是一名抗战老兵。在1944年,他参加了中国远征军在缅甸地区的作战,作为装甲兵的他驾驶美国坦克纵横沙场,打下了日军第十八师团司令部,还缴获了其用于下发作战命令的印章,战功彪炳史册。
如今,年迈的他在无锡关爱老兵志愿者团队的帮助下,走进了陆军第一集团军装甲旅某部的军营,而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实现他多年来的心愿——摸一摸中国自己的国产坦克。
此刻,老人正在停放坦克的车棚前驻足。他穿着一身印有“抗战老兵”字样的厚夹克,戴着一枚2015年发放的“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勋章”,右手举起,向着已经在坦克前立定的新一代装甲兵们敬礼。而车棚内早已空空如也,因为所有的坦克已经全部开了出来,列队鸣笛向这位抗战老兵致敬。
随后,在一名已入伍十多年的战士搀扶下,钱建民老人小步快走到了心心念念的国产坦克面前。当他的手第一次摸到坦克正面的装甲板时,一旁的战士敏锐的看到,老人的手在微微颤抖,那是难掩内心激动的表现。
随即,战士充当了解说员的角色,向老人说起他的手正处于什么位置,说起这辆坦克的参数和先进科技。
而老人竟然也能跟得上战士的话,甚至还与之交流起坦克的“配置”来。要知道,此时距老人上一次驾驶坦克已经过去了70多年了。
但老人依然能如此清晰的记得坦克由哪些部分组成,坦克的重点防御系统和进攻系统是什么样的。绕着坦克,老人转了一圈又一圈,当战士向他说起如今我们的国产坦克有哪些先进配置时,老人总是十分兴奋,还激动地向战士们表示,你们要更好的保卫祖国,复兴中华民族。
在参观完国产坦克后,部队又将老人迎进了战士宿舍参观。在战士们居住的房间内,老人又摸到了如今军营内一个普通战士的生活和作战装备。他感慨万千的说:“你们现在条件好了,我们那时候就只有一床被褥。”坐在床上,老人的手摸着叠成豆腐块的被子,亲切地与围在他身边的战士们交流。
这是一场跨越了半个多世纪的新老装甲兵的交流,两代人的轮回,如今的中国却已经换了人间。钱建民老人此时好像完成了身份的转变,在又一次回到军营后,他再次成为了一名士兵,军营在此刻好像成了他的家。
他握着身旁新一代装甲兵的手,抚摸着他们如今的装备,老人一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时那段杀敌卫国的时光。此刻,老人虽已年届耄耋,却依然难以忘怀军营时光。
但参观的时间毕竟有限,老人的身体条件也让他无法长时间在户外停留。于是,当天下午,志愿者团队就将老人送回了无锡。
而老人在回到家里后不久,便拿出了一张盖有日军第十八师团司令部印章的纸,在纸上写下“保家卫国”4个字后,将之赠予了那支给自己圆梦的部队。
而这张纸的由来还要追溯到几天前,从钱建民家中翻出的一枚侵华日军司令部印章。当时家人曾问起印章来历,但老人却嘟嘟囔囔不愿讲。
直到他的女儿钱小惠把这张纸同上面的印章拿去鉴定,并被鉴定为是真的后,一切才被改变。当天,无锡关爱老兵志愿者团队联系上了钱建民的女儿,希望能为老兵提供力所能及的关爱服务。
在获得钱小惠许可后,他们赶到钱家,见到了已经94岁高龄的钱建民,在志愿者的劝说下,钱建民说出了自己与那枚日军司令部印章的故事。时间拨回到上世纪20年代初。
那时候,钱建民刚刚出生,但我国已处在军阀混战、内忧外患的亡国危机中。到钱建民少年时期,日军对我国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
从华北到华东,从华东到江南,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方迅速沦陷。此时,钱建民家正是处在中国最发达地区的一个点上,无锡。1937年11月,日军攻陷无锡,大量日本兵随即在坦克、装甲车掩护下,拖着大炮,坐着卡车进了城。
进城后,日本人用坦克碾压无辜的百姓以取乐,用大炮威胁中国的政府以迫使其屈服。尚且年幼的钱建民在看到这一幕幕后,深深的将之记在了脑海中。从此,他发誓,自己也要去开坦克,用日本人对付中国的法子对付他们。
于是,在日军完全占领无锡后,钱建民就随家人去了重庆避难。在重庆,他发奋考进了陆军机械化学校,系统学习了装甲战车驾驶、作战指挥、军事射击等技能,并于1942年以极为优异的成绩从学校毕业。此时,日军正试图从陆上封锁中国接受国际援助的交通线,也就是滇缅公路。
国民政府被迫组建中国远征军出国征讨日军,然而第一次出国作战很快便由于盟军配合不力而失败了。无奈之下,1943年,国民政府第二次组建中国远征军,此时,已经从学校毕业的钱建民毫不犹豫的报名加入了这支部队。
很快,部队便组建完成,他们从云南开拔,先奔赴中国驻印军事基地进行适应性训练。在印度,钱建民与战友的一切军事训练任务均由美国教官带领完成,他们的装备补给也全是美军提供。钱建民很努力,他很快成为了装甲营战车作战组组长。
但在开着美国坦克的同时,他也在想着,我国什么时候才能生产出自己的坦克呢?尤其是这样强大的坦克。
奈何当时的中国国力孱弱,国民政府只能仰人鼻息以生存,钱建民的这一想法只能深深埋进心底。
此后,他发奋训练,终于在1944年获得了一次参加实战的机会。这次,他们的战车营将配合步兵攻打日军第十八师团驻地,瓦鲁班。1944年2月,国军高级将领郑洞国、廖耀湘分别率新编第1军和新编第22师从左右两个方向朝着日军阵地攻去。而钱建民所在的战车第一营就归新编第22师指挥。
这个营由3个连组成,钱建民所在的3连负责绕到日军侧后,配合正面部队围歼日军。就是在这一战中,钱建民打下了第十八师团的司令部。
在1944年的瓦鲁班战役中,钱建民老人指挥着坦克向日军第十八师团侧后迂回。在茂密的丛林中,钱建民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了一排草房子,还搭着一片军用帐篷,在房子和帐篷边又码着大量物资。草房子里不断有人进出,看起来很是忙碌。
仔细观察后钱建民认为,这肯定是日军的一个重要机关所在,于是命令炮手立刻装填弹药,又命令驾驶员,马上拉近与目标的距离,顷刻间,坦克的轰鸣声和火炮的发射声在这片丛林中响起。
被钱建民认作是日军重要机关的目标里,跑出大量穿着日军军服的高级军官。他们下令部队还击,但钱建民等人的坦克却直冲他们而来。日军辛苦修建多日的防御工事在坦克的履带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被碾压,他们的迫击炮炮弹打在坦克装甲上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弹坑。而坦克的机枪、火炮却能在一瞬间杀伤大量负隅顽抗的日军,战场形势十分明显。
而日军指挥官此时也渐渐回过神来,知道了这是美军坦克,日军的各种轻重火力都打不过,于是只能下令撤退。可这一退就是兵败如山倒。钱建民等人驾驶坦克奋勇追杀着这些残兵败将,看着日本兵甚至是日本军官一个个倒下,钱建民心里终于涌起一股轻松的感觉,那是大仇得报的愉悦。
这一战,钱建民所在的装甲营3连毙敌500余人,这些人当中,包括日军18师团司令部作战课长石川中佐、部长木村大佐、第56步兵连队队长山崎大佐等高级军官,而我方仅伤亡20余人。此外,当残余日军逃跑后,钱建民又在战后例行搜索中发现了日军第十八师团司令部的作战印章。
这一印章被发现后,大量我方战士争抢着给自己“盖章”——他们用找来的白纸,把章印在纸上,留作纪念。钱建民在此时自然也没能免俗,这就是几十年后那张盖有“日军第十八师团司令部”印章的纸张由来。而那枚章则在战后被钱建民上交。
后来他顺利完成了在缅甸的所有作战任务,因功晋升上尉并返回国内。抗战结束后,他又到云南去接收日军遗留的军事物资,在返程途中,他们的车队突遇土匪打劫难民,钱建民停车准备与土匪交涉,但却被见势不妙的土匪用枪打中,子弹击碎了汽车的挡风玻璃,玻璃碎片则飞速溅起,划伤了钱建民的眼睛。子弹在穿过玻璃后又余势不减击中了他的下颚,这一下直接打昏了钱建民。
等他和队友被国军大部队找到时,钱建民的眼睛已经因为受伤过重而无药可医。自此,年仅20多岁的钱建民成了双目失明的残疾人,也退出了国军现役部队。在他退伍时,部队为了表彰其战功,曾将那枚日军大印发还给他。但等钱建民回家务农后,数次的搬家和历史的风云让那枚大印遗失在了岁月中,只剩下那张曾被大印留下痕迹的白纸在钱建民家中历久弥新。
70多年后,当这张白纸被翻出,钱建民曾经的战功也终于重现人间。在无锡关爱老兵志愿者团队主动找上门来,并询问他还有什么愿望时,老人说出了那个朴实无华的愿望,那就是想亲手摸一摸中国自己造的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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