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增速超广东，这些地方为何“最敢生”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每年人口数据的发布，历来是社会各界密切关注的话题之一。近期，国家统计局官网发布了《中国统计年鉴2024》，详细披露了全国及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主要人口统计数据。这些数据不仅涵盖了各省份的人口出生率、死亡率、自然增长率等关键指标，还包含人口结构特征、婚姻状况及老龄化趋势等重要信息。通过对比不同省份的数据，可以观察人口在地域间的分布与变迁情况，感受人口迁移流动的规律。结合区域发展情况，还可以更好地理解人口动态变化的内在逻辑。中国新闻周刊对比2022年人口数据发现，2023年全国总人口140967万人，较2022年减少了208万人。在全国各省份中，人口增减的情况各异，其中5个省、3个自治区、3个直辖市实现了人口数量的正增长，这些省份主要位于东南沿海和西部地区，而其他省份的人口则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降态势。

人口增减背后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经济学院院长、中国人口学会常务理事石智雷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表示，2023年中国人口数据特征与学术界对当前人口变动趋势的预期相吻合。他说，自2022年中国人口数量首次出现负增长起，人口增长率的下滑将成为未来国家人口发展的基本走向。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在《中国发展报告2023》中提出，近12年来，中国先后出现了劳动年龄人口达峰和人口总量达峰两个重大转折点，当前我国的人口总量已处于峰值期，未来较长时间内将保持下降趋势。报告称，出生率延续降低水平将主导中国人口变化的长期趋势，预计未来年度出生人口约每十年下一个百万台阶。上述趋势在2023年的人口数据中得到了体现。具体而言，2023年全国人口出生率为6.39‰，较2022年的6.77‰下降了0.38‰。在此背景下，全国有11个省和4个自治区人口出生率跑赢大盘。其中，西藏（13.72‰）、贵州（10.65‰）和宁夏（10.02‰）位列前三。相反，黑龙江的出生率最低，仅为2.92‰，紧随其后的是吉林（3.76‰）、上海（3.95‰）、辽宁（4.06‰）和天津（4.47‰）。值得注意的是，出生率最低的五个省份中，东北地区占据了三席。以黑龙江为例，该省在人口增长方面面临严峻挑战。2023年，黑龙江总人口减少至3062万人，较2022年的3099万减少了37万人，降幅达到约1.20%。与此同时，西藏高居全国出生率榜首也引发了关注。尽管其人口基数相对较低（365万人），但与2022年的364万人相比，总人口仍呈现缓慢增长的趋势。旅藏作家、西藏文化研究者李初初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指出，西藏的生育情况与当地独特的自然环境和社会文化紧密相关。特别是在高海拔和远离城镇区域，人们更倾向于通过增加家庭成员来共同应对生活中的不确定性和挑战，孩童被视为家庭未来的希望与力量。同时，当地的政策也鼓励家庭生育，各项补贴和福利往往与家庭人口数量直接挂钩，这为西藏的人口增长提供了一定的助力。近年来，贵州在人口增长方面也备受关注。2020年至2023年，贵州省的出生率分别为13.7‰、12.17‰、11.03‰和10.65‰，持续保持在全国高位水平。尤为值得关注的是，贵州的人口结构相对年轻，据贵州省统计局数据，贵州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495万人，占总人口比重为12.81%，低于全国15.4%的比重。

贵阳城市风光。图/图虫创意

贵州师范大学国际旅游文化学院副教授张玥唯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过去十多年来，贵州一直是全国经济增速最快的省份之一，这不仅吸引了大量青年人才选择留在贵州，而且得益于大数据、交通和旅游等产业的持续投入与蓬勃发展，为个人的职业规划和职业发展提供了积极正面的影响。张玥唯指出，在此背景下，贵州出台了一系列涵盖落户、就业、创业、住房、教育、医疗等在内的多项引才政策，有效促进了人口回流。她说，贵州良好的自然环境、相对悠闲的工作节奏以及较低的养育成本，共同构成了较高的生活幸福指数，为生育创造了有利条件。而从主观层面来看，受传统婚育观念的影响，当地许多家庭不仅追求“儿孙满堂”，部分地区“儿女双全”的观念依然深入人心，多方因素叠加，形成了贵州的高出生率。值得注意的是，尽管东北地区和西部地区都面临着“崛起”的任务，但两者在人口出生率和自然增长率方面存在显著差异。西部地区不仅出生率和自然增长率较高，甚至总人口数也呈现增长态势。对此，石智雷表示，东北地区在历史上工业化程度较高，但过去几十年人口流失与产业结构的调整及衰退紧密相连，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因果循环。相比之下，西部地区的社会结构相对传统且封闭，当地居民外出务工的意愿较低，更倾向于留在本地生活。同时，西部地区的高生育率也为其人口基数提供了有效补充。他进一步分析称，近年来国家对西部地区给予了诸多优惠与扶持政策，不仅有力推动了西部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也为当地居民提供了更多的就业机会和发展空间。而“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与实施，更是为西部地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打通了中国向西发展的通道，促进了产业向西部地区的转移与集聚，进一步加速了该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进程。

哪些地方“最敢生”？

从区域维度来看，我国人口增长最为显著的地区主要集中于沿海经济发达省份，如广东、浙江等地。2023年，浙江以50万的人口增长量位居首位，紧随其后的是广东，增长了49万人，这两省也是全国仅有的两个人口增长超过40万人的省份。数据显示，2023年广东常住人口达到12706万人，成为当之无愧的人口第一大省。与此同时，2023年广东全年出生人口达到103万人，出生率高达8.12‰，连续多年成为唯一出生人口超过100万的省份，被誉为全国“最敢生”的地方之一。广东的高出生率和大众普遍观念中“经济越发达，出生率越低”的社会认知形成了鲜明对比。

广州城市风光。图/图虫创意

广州市社科院城市文化研究所所长柳立子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表示，广东人较有家庭观念，家庭结构偏大家庭模式，在婚育观念中对生育持积极态度。这种文化心理层面的因素，对高出生率有直接影响。她说，与部分一线城市相比，广东很多城市的生活成本相对适中，就业机会更加多元且门槛相对较低，这有助于减轻在当地的生存压力，使他们在生育决策上更加积极。同时，广东在公共服务设施建设方面有较高的普惠性，特别是在妇儿医院、生育保险等方面，为居民提供了良好的生育环境和有力支持。此外，有这样几组数据也值得关注。百度迁徙数据显示，今年2月17日至3月2日期间，广东迁入人口数量比例稳居全国首位，约占全国迁入人口总量的15%，即平均每100个春节后外出人口中，就有15人选择了广东作为目的地。而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则揭示，广东外来人口总规模高达2962.21万人，占全省常住人口的约四分之一，总量位居全国之首。不少分析认为，广东的人口增长，主要得益于地区经济实力雄厚、产业结构优化、创新能力突出等优势，吸引了大量外来人口迁入。石智雷也指出，广东外来人口众多，迁入人口以年轻劳动力为主，这不仅促进了人口增长，也推高了一般出生率。不过，尽管广东在人口发展方面表现不俗，但从人口增长率的角度来看，浙江近些年的发展势头同样不容小觑。石智雷指出，广东的人口数量从2022年的12657万人增长至2023年的12706万人，而浙江则在6577万人的基数上，于2023年达到了6627万的水平。从人口增长幅度和速度来看，浙江实际上超越了广东。石智雷表示，近年来人口迁徙的规律正从以往主要向珠三角转移，逐渐转变为更多地向长三角地区集聚。从更宏观的层面来看，上海、浙江和江苏的人口增长均保持正向态势，长三角地区的人口集聚效应愈发凸显。值得注意的是，安徽自2019年底全域纳入长三角规划以来，从长三角一体化发展战略中受益良多，尽管同样面临人口下降的压力，但相较于江西、河南、湖南等人口出现明显下滑的中部省份，安徽的人口数量在近年来保持了相对稳定。石智雷说，上海作为长三角地区的核心城市，目前对人口吸引力依然强劲，这就形成增长极的扩散效应，部分人口向上海的周边省份，如浙江和江苏转移。这种转移不仅会促使周边省份人口增加，还会促进整个区域的产业集聚和发展。“人口从珠三角向长三角地区转移的趋势已经开始显现，但这种迁移所带来的人口增长需要一定时间的沉淀才会明朗，毕竟人口迁移并不直接等同于即时的生育数量增长。”石智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