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丨吊在井桶里的苹果

主播读经典、陪您说晚安，大家好！这里是闪电夜读，我是禹城融媒主播庞伟伟，今晚与您分享丁立梅的散文《吊在井桶里的苹果》。

有一句话讲，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说的是做女儿的，特别亲父亲，而做父亲的，特别疼女儿。那讲的应该是女儿家小时候的事。

我小时，也亲父亲。不但亲，还瞎崇拜。把父亲当举世无双的英雄一样崇拜着。那个时候的口头禅是，我爸怎样怎样。因拥有了那个爸，就很了不得似的。

母亲还曾嫉妒过我对父亲的那种亲。一日，下雨，一家人都在家，父亲在修整二胡，母亲在纳鞋底，我和弟弟在一旁玩。父亲和母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说着说着，就说到我们长大后的事。母亲问，长大了你有钱了买好东西给谁吃？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给爸吃。母亲纳鞋底的手，就停了一停，她充满希望地接着问，那妈妈呢？我指着小弟弟对母亲说，让他给你买去。哪知小弟弟是跟着我走的，也嚷着说要买给爸吃。母亲的脸就挂不住了，她鞋底也不纳了竟抹起眼泪，数落起我来，说白养了我这个女儿。父亲在一边讪讪笑，孩子懂啥。语气里却透着说不出的得意。

图源/视觉中国

待到我真的长大了，却与父亲疏远了去。每次回家，跟母亲有唠不完的家长里短，一些私密的话，也只愿跟母亲说。跟父亲，三言两语就冷了场。他不善于表达，我亦不耐烦去问。有什么事情，问问母亲就可以了。

也有礼物带回，却少有父亲的。都是买给母亲的，好看的衣裳、鞋袜和首饰。感觉上，父亲是不要装扮的，永远一身灰色的或白色的衬衫，蓝色的裤子。

一次，我的学校里开运动会，每个老师发一件白色T恤。因我极少穿恤，就挑了一件男款的，本想给家里那人穿的，但那人嫌大，也不喜欢那质地。回老家时，我就顺手把它塞进包里面，带给父亲。

我永远也忘不了父亲接衣服时的惊喜，那是猝然遭遇的意外，他脸上先是惊愕，继而拿衣的手开始颤抖，不知怎样摆弄了才好，呵呵傻乐半天，才平静下来，问，怎么想到给爸买衣裳的？

这之后，父亲的话明显多起来。他乐呵呵的，穿着我带给他的那件T恤，在村子里乱晃，给这个看，给那个看。

他也三天两头打电话给我，闲闲地说些话，在要挂电话前，好像是漫不经意地说上这么一句，你有空的话，就回家看看啊。我也就漫不经意地应上一句，好啊。却未曾真的实施过。

图源/视觉中国

暑假到来时，又接到父亲的电话，父亲在电话里很兴奋地说，家里的苹果树结了很多苹果了，你最喜欢吃苹果的，回家吃吧，保你吃个够。我当时正接了一批杂志约稿在手上写，心不在焉地回他，好啊，有空我会回去的。父亲“哦”一声，兴奋的语调立即低了下去。父亲说，那，记得早点回来啊。我“嗯啊”地答应着，把电话挂了。

一晃近半个月过去了，我完全忘了答应父亲回家的事。深夜，姐姐电话至。闲聊两句，姐姐忽然问，爸说你回家的，你怎么一直没回来？我问，家里有什么事吗?姐姐说，也没什么事，就是爸一直在等你回家吃苹果的。

我在电话里就笑了，我说爸也真是的，街上不是有苹果卖吗？也不贵，一箱子不过几十块钱。姐姐说，那不一样，爸特地挑了几十个大苹果，留给你，怕坏掉，就用井桶吊着，天天放井里面给凉着呢。

心被什么猛地撞击了一把，我只重复说，爸也真是的，爸也真是的。就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作者简介：

丁立梅，作家，江苏东台人。江苏省课外阅读指导委员会专家组成员。作品《有一种爱叫相依为命》入选全国中等专科院校《语文》教材。作品集《你在，世界就在》繁体版在台湾、香港发行。被读者誉为“最暖人心的作家”。

主播简介：

禹城融媒主播，庞伟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