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裕不过江，毛主席：他不听我们的，我们就听听粟大将军的

1948年1月初，毛主席、中央军委电召陈毅到了陕北米脂县杨家沟，共同研究了派遣粟裕率部到江南实施“第二个跃进”的问题，并商定了三个方案。

为什么说派遣粟裕率部到江南是“第二个跃进”呢？

原来，在1947年敌人的战略进攻尚未被完全粉碎之时，作为战略家的毛主席就大胆决策，将以“两个跃进”推动军事斗争形势的发展。第一个跃进便是派刘伯承、邓小平率领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力“千里跃进”大别山，插入敌人心脏；而第二个跃进就是要派粟裕带领华野三个纵队南渡长江，直捣敌人后方，这样便把解放战争引向了蒋管区的深远后方，使得我军军事斗争形势从战略防御变为战略进攻。

从井冈山上星星之火到万里长征战略转移再到陕北窑洞经略全国，毛主席建国立业展雄才，“两个跃进”再放奇招。

陈毅在一次干部会上，曾生动地比喻说：“毛主席和蒋介石在中原‘下棋’，黄河为界。那是说1947年6月以前的形势，蒋介石向解放区的进攻只能以黄河为界，不准他过黄河北犯。但当我军战略进攻开始，刘邓大军渡过黄河，跃进大别山以后，我军就已过了棋盘上的‘黄河’，在敌人的‘河’这边打了。”

既然第一个跃进已取得成功，自然，第二个跃进便提到中央军委的议事日程上来了。特别是由于敌人以33个旅围攻大别山区的刘邓主力，使中原斗争形势趋于紧张复杂的时候，及早分兵实施第二个跃进以调走部分敌人，减轻中原战场我军压力，便有了现实意图。

在商定三个方案后，1月27日，毛主席以中央军委名义亲自起草电报给粟裕：“关于由你统率叶(飞)、王(必成)、陶(勇)三纵渡江南进，执行宽大机动任务问题，我们与陈毅同志研究，有三个方案……你率三纵渡江以后，势将迫使敌人改变部署，可能吸引二十至三十个旅回防江南。你们……以跃进方式分几个阶段达到闽浙赣，使敌人完全处于被动应付地位，防不胜防，疲于奔命。”并请粟裕“熟筹见复”。

那么，为什么毛主席要粟裕“熟筹见复”呢？难道说粟裕还有“未熟之筹”吗？

在毛主席看来，粟裕确有“未熟之筹”。原因是，1948年1月22日，还没等陈毅返回山东传达“第二个跃进”的指示，粟裕向中央军委发了一封电报，这就是“子养电”。

在电报中，粟裕提出应首先依托解放区并集中兵力打几个歼灭战，然后再渡江南下。

粟裕的这一设想与毛主席的布局总体是一致的，但是在逐鹿中原和渡江南下的时机上不同。毛主席的意见是立即南下，粟裕的意见是打了再走。

粟裕还特别在电报的末尾写上：“管见所及，斗胆直陈。是否有当，尚盼裁示。”

毛主席对粟裕的来电十分重视，看完后立即批复给了其他几位中央书记审阅，并注明阅后“再送毛”。不久，中央书记处开会讨论了粟裕来电，这次会议最终没有采纳粟裕建议，并强调执行中央渡江南下决策不变。

虽然中央未同意粟裕建议，但是粟裕既然“斗胆直陈”，定然不是心血来潮，也肯定有其道理。

毛主席对粟裕是信任的。

早在井冈山时期，毛主席采纳粟裕建议，在龙岗设伏，活捉了张辉瓒，毛主席当时就说“还是粟裕有办法”。后来，粟裕指挥苏中战役，七战七捷，成为震撼全国的大胜利，中央和毛主席都给予了高度评价，毛主席结合苏中7战进一步总结经验，收进《十大军事原则》，指示全国各战场学习苏中战役经验。1946年9月下旬，粟裕领导的华中野战军与陈毅领导的山东野战军兵合一处后，陈毅制定了三套作战方案，征求粟裕意见，粟裕选中其中一套，该方案以陈毅的名义上报中央，毛主席立即回电，并关切地询问粟裕的行止，又问这一方案是否与粟裕一起研究过，陈毅如实报告了情况。毛主席回电：“决心与部署甚好。”10月15日，毛主席在给陈毅等人的电文中明确指示“战役指挥交粟负责。”随后的孟良崮战役，更是表现出了粟裕非凡的军事指挥才能。

从以上可以看出毛主席对粟裕的重视和信任。

既然粟裕有不同意见，毛主席又对粟裕这样重视和信任，而且隐约觉得粟裕所说不无道理，毛主席只是觉得粟裕的“子养电”可能是“未熟之筹”，所以在1月27日回电中要求粟裕“熟筹见复”。

毛主席虽然与陈毅等人进行了研究，但还是要征求粟裕的意见，足见毛主席对即将实施的战略的慎重和对粟裕的倚重。

对毛主席的电示，粟裕高度重视。一方面积极进行渡江南进的准备工作，一方面根据毛主席的电示进一步“熟筹”。1月31日，粟裕给中央军委和毛主席回电。

粟裕复电，提出了渡江南进时间和路线的两个方案，同时突出写道：

职对于中原战局的认识，除已于子养电呈外，认为我军以原有的政治优势，又在反攻中取得了战略优势，但在数量上及技术上并非优势，加以土改又为反攻中最主要政治内容，故进展较慢。在军事上如能于最近打几个歼灭战，敌情当有变化。因为，于最近时期将三个野战军由刘邓统一指挥，采取忽集忽分(要有突然性)的战法，于三个地区辗转寻机歼敌，华野除叶王陶外(指叶飞、王必成、陶勇三人为司令员的一、四、六纵队)，可以三到四个纵队参战是可能于短期内取得较大胜利的，如是则使敌人机动兵力大为减少，而我军则在机动兵力的数量上将逐渐走向优势。同时也可因战役的胜利取得较多的休整与提高技术的时间。如果我军再能在数量上及技术上取得优势，则战局的发展可能急转直下，也将推动政治局势的迅速变化。”

粟裕再次向毛主席及党中央军委提出了自己关于夺取中原军事胜利的步骤和道路的设想。明确地提出，解决中原问题的关键在军事上是争取于短期内打几个歼灭战，取得我军在机动兵力的对比上走向优势。这在主观上是必须的，在客观上也是可能的。其可能性在于：第一，我军已有政治上和战略上的优势；第二，近期内中原地区还有打大歼灭战的战机可寻；第三，我军在中原已经有了十余个有相当作战能力的野战纵队。

粟裕对问鼎中原还提出了3条意见。

第一，鉴于当时领导比较分散，建议迅速建立一个三军(刘邓、陈粟、陈谢)的统一指挥中心，以实施统一指挥。如能由刘邓首长统一指挥，这对及时捕捉战机，集中兵力，协同作战，必将大有好处。

第二，要能高度集中兵力，忽集忽分，以高度机动回旋的办法调动敌人以创造战机。

第三，要以战养战，边打边建，逐步创造与发展中原我军在数量上和技术上的优势。

毛主席看完粟裕电报后，一边踱步，一边抽烟，思考良久，也是决心难下。

随后，中央书记处与有关负责人再次讨论了粟裕的来电。这次会议仍然没有采纳粟裕的建议，而且中央还立即回电告知粟裕，中央派遣南进渡江兵团作战的决心不变，并且说渡江时间有可能提前。

2月下旬，粟裕率华野第一、四、六纵队和两广纵队、特种兵纵队到濮阳整训，进行渡江准备。此间，粟裕仍在继续思考渡江作战的利弊。1944年底，粟裕曾经率新四军第一师渡江南下作战，一直到1945年10月才返回苏北，对于无后方作战的难处深有体会。粟裕反复权衡，认为留在中原歼敌比远出江南更有利。

这时，陈毅已经从陕北返回华野，当陈毅听完粟裕对先依托解放区并集中兵力与国民党在中原地区进行战略决战，然后再渡江南下的阐述后，认为粟裕坚持的先进行“中原决战”的战略判断是正确的。原本想要说服粟裕的陈毅，反倒被粟裕说服了。

4月18日，粟裕再次以个人名义致电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并华东局，这封电报约3000字，大意是：我大兵团远离后方作战，得不到群众较好配合，行动不易保密，伤病员难以安置，补给困难。重装备不能发挥其作战能力，变成了拖累。大兵团在新区运动，最严重的事为粮食问题……桂顽之七师、四十八师，蒋不致放虎归山，仍可能留于大别山；五军及十一师则因系美械重装备，亦可能留于中原。如我军南进仍未能调动这四个整编师，中原局势将成较长期的僵持局面。根据上述理由，建议刘邓、陈谢和陈粟三军主力在中原黄淮地区打几个较大的歼灭战。

电报最后说：“以上是我个人不成熟的意见，加以对政局方面的情况了解太少，斗胆直呈，是否正确尚待指示。我们对南渡准备仍积极进行，决不松懈。”

粟裕发这封电报也是小心翼翼。

粟裕知道，这样的意见提出来，等于更改了中央军委和毛主席的战略部署，以粟裕当时的职位，这简直是以下犯上，因此确实有些犹豫不决。但是，粟裕也知道，党一贯提倡三大民主，如果有了意见不提，就是没有尽到革命者的责任。也不是怕受别人误解，以为不到江南去是由于怕困难，因为这样的考虑，是如何推动战局向于我军有利的方向发展，并不掺杂个人得失安危的考虑。粟裕犹豫的主要原因是“恐有不周”，干扰了中央军委和毛主席的决策。

毕竟，正如粟裕在电文中所说，对于政局、对于全局，粟裕定然不可与毛主席、党中央相提并论。

但粟裕又想，作为一个战役指挥员，不能机械地执行上级决议，应该根据自己掌握的情况和分析见解，对上级决议进行综合考虑，如果有不同见解，就应该提出来，这是对上级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从局部看到的问题，也许会对中央军委和毛主席观察全局、作出决策有参考价值。

想到这些，粟裕终于消除了顾虑，于4月18日，再次斗胆直呈。

城南庄。

周恩来正伏案批阅文件。作战参谋送来粟裕的加急电报。周恩来接过电报，签过字后急阅，然后，立即走向毛主席的住处。

坐在一棵古柏下的石桌旁，毛主席与周恩来讨论着粟裕的电文。

周恩来：“粟裕经过近3个月时间的反复思考，对军委关于以华野一兵团南下作战的方案，还是坚持自己的建议。”

毛主席：“他不愿过江！恩来，林彪不南下，粟裕不过江，我们这个大戏难唱喽。”

原来，在1948年2月7日，中央军委、毛主席致电林彪，要求东北我军下一步要切断敌军从陆上撤向关内的道路。但4月18日，就在周恩来收到粟裕电报的前几个小时，毛主席收到了林彪不愿南下锦州的电报。

这不，林彪这边的事还未处理完，粟裕的电报又到了，毛主席多少有些上火。因为按照中央去年“12月会议”的精神，林彪南下、粟裕过江都是必要的重大行动，都是中央军委的既定方针。可好，戏刚开台，两个主角都有异议，实出毛主席意外。

周恩来：“主席，粟裕的想法有些道理。粟裕认为，野战军10万人马下江南，如有后方依托可大量歼敌，以5万人伤亡可歼敌3至4个整编师。但在敌围追堵截下，物资供应困难，伤员无法安置，又无后方依托，势必大量减员，在这方面，粟裕是有亲身体会的。”

毛主席：“是呀，1934年，方志敏、粟裕他们率抗日先遣队从赣东北出发，到皖南，减员二分之一还多，方志敏也是那时被敌人包围后，被俘就义的。可以想象，这次华野前出闽浙赣，损失也不会少于二分之一。”

周恩来：“粟裕认为，如果兵力减半，就不足以对江南地区敌军造成更大威胁……因此，粟裕建议主力应留在中原歼敌，另可抽调个把师化整为零，渡江骚扰敌人后方。主席，我看粟裕的意见是中肯的，也是很有见解的。”

毛主席：“好！粟裕斗胆直呈，那就请他到中央来，他不听我们的，就让我们来听听粟大将军的。把朱老总、陈毅也都搬回来，在一起很好地讨论一下。”

周恩来：“主席，我建议召开中央书记会议来慎重讨论这个问题。”

因为事关重大，毛主席也十分赞成周恩来的这种慎重态度，果断地一挥手道：“好！与少奇他们工委汇合后，就开书记会议。”

4月28日，两辆吉普车沿着太行山麓的小道一前一后驶进了河北阜平县城南庄的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大院，车上二人就是华东野战军的正副司令员陈毅和粟裕。

粟裕与陈毅下车，直奔毛主席住处。刚进院子，粟裕就大声报告：“报告主席！粟裕前来报到。”

毛主席紧紧握住粟裕的手：“粟裕，十四年啊，有十四年没见了吧。”

自1934年7月第五次反“围剿”失利，粟裕与方志敏一起率抗日先遣队北上抗日以后，迄今已有14年了。

久别重逢，粟裕自然是欣喜万分。

晚上，毛主席特意把粟裕请到自己家去吃饭，吃完饭，毛主席直接了当地说：“粟裕，谈谈你的具体意见吧！”

毛主席主动征求意见，粟裕就作了详细的解释。

一是分兵南渡长江，虽然可以调动一批敌军南去，但蒋介石不会把在中原有比较先进的重装备的主力部队如第五军、整十一师等开到江南去同我们打游击，为怕“放虎归山”，更不会把有战斗力的桂系第七军和整四十八师调往江南。如果只能调走一些二三等部队，中原我军所受到的压力并未减轻多少。

二是我军从中原调走了几个坚强的主力纵队，削弱了自己的突击力量，显然是不合算的。

三是这三个有重装备的纵队过江以后，完全是无后方作战，缺少弹药供应，重装备不仅不能发挥战斗威力，反会成为累赘。如果把炮都留在中原，或在南渡后被迫丢弃，则又不适应尔后作战的需要，作战时一遇敌人稍为坚固的设防，不仅难以攻克而且会增加伤亡。

四是伤员的安置和粮食的筹集等问题，也难以解决，这些都会严重削弱部队的战斗力。

总之，把我三个坚强的主力军，变成游击军，是划不来的。不如暂缓南下，争取能集中兵力寻机歼灭敌五军、整十一师等一二个主力兵团后再行南下为好。

关于部队暂不过江，又如何向蒋管区发展问题，粟裕向毛主席谈了一个三线配备的筹划：集中主力在黄淮之间以老解放区为依托打大歼灭战；抽出部分主力以团或旅为单位在淮河以南和江南近区以游击战争打击敌人；在更远的地方派若干游击队，深入敌后发动群众，建立游击区，开展武装斗争。这三线随着形势的发展逐步向前推移。

毛主席认真地听着，特别是对粟裕关于三线配备的设想，听得更加仔细，时而在笔记本上用铅笔记住要点。等粟裕说完，毛主席笑着说：“好，我是被说服了，你再在中央书记处会上详细谈谈你的设想，由中央书记处最后决定。”

1948年4月30日至5月7日，毛主席在城南庄主持召开了中共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听取了粟裕关于三个纵队暂不过江，在中原黄淮打大仗的汇报。

粟裕详细讲述了自己的思考结果和根据，并补充说明了许多新的情况。

粟裕讲完后，毛主席等人又就有关事宜提出了一些问题，粟裕一一作答。

最后，毛主席说：“粟裕副司令从前线来，比我们了解情况，他提出的意见很好，很有价值，你们几个再谈谈。”

中央领导当即进行研究，最后完全同意了粟裕的方案，并立即通知到各个战区。

5月5日，毛主席草拟了以中央军委名义给刘邓和华东局的电报：

将战争引向长江以南，使江淮河汉地区之敌容易被我军逐一解决，这是正确的坚定不移的方针，惟日前粟裕兵团(一、四、六纵)的任务，尚不是立即渡江，而是开辟渡江的道路，即在少则4个月多则8个月内，该兵团，加上其他三个纵队，在汴徐线南北地区，以歼灭五军等部五六个到十一二个正规旅为目标，完成准备渡江之任务。在此期内，由该兵团派出十个营附以地方干部陆续先遣渡江，分布广大地区，发展游击战争。

全局是由局部构成的，那些对全局有决定意义的局部，即成为全局的重要关节。如果在这些关节上处理得好，就是“一着之妙，全局皆活”；处理得不好，则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因此，抓住影响全局的关键，在关键时刻投下关键的一个棋子，是在错综复杂的战场中走出一盘歼敌活棋的重要条件。

粟裕兵团暂缓渡江，留在中原继续歼敌，正是这样一步关键棋子。以后的实践证明，这一决策对解放战争的发展进程起了重大的积极的影响。可以说，这是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和中央军委虚心纳谏，与粟裕敢于直陈己见，为大局负责，上下勠力同心，改变中国命运的重大决策。

毛主席和党中央这种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和虚心听取不同意见的工作作风，使粟裕深受教育和感动，也从中感受到了毛主席和党中央对自己的高度信任，决心以更大的胜利来报答党中央和毛主席的殷切期望。

就在城南庄会议结束时，毛主席对粟裕说：“陈毅因工作需要，要到中原局和中原军区去工作，华东野战军的军政领导工作由你来搞。”

对此,粟裕毫无思想准备。立即请求说：“陈毅无论如何不能离开华野，华野离不开陈毅。”

毛主席沉思了一下说：“好吧！陈毅仍兼华东的职务，但是中原工作很需要他，现在必须马上去。他在华东的工作就由你代理，你担任华东野战军的代司令员兼代政委。”

毛主席再一次听从粟裕建议，并委以重任，再次表明对粟裕的充分信任和器重。

粟裕从城南庄回来后，先后发起开封战役、睢杞战役、兖州战役、济南战役，共歼敌25万余人。仅仅半年之后，1948年11月6日，在粟裕建议下我军发起震惊中外的淮海战役，在战役中，粟裕指挥华东野战军歼灭国民党军44万余人。1948年11月16日，中央军委指出：淮海战役为南线空前大战，“此战胜利不但长江以北局面大定，即全国局面亦可基本上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