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十有五,早年是个厂里的技术骨干,一脸络腮胡,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挺和蔼。
可一提到我老伴张慧余,我的脸色,就跟六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
张慧余,比我小两岁,模样清秀,年轻时也是村里的一枝花。
如今岁月不饶人,但那股子利索劲儿还在。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喂鸡喂鸭,打扫院子,忙活得像个陀螺。
可就是这么个能干的女人,跟我的关系,却像是隔了层冰,冷得人心寒。
“李建如啊,你这又是咋了?一大早的,脸拉得比驴还长。”隔壁老王路过,见我坐在门槛上抽烟,一脸愁云惨雾,忍不住打趣道。
我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几个烟圈,没好气地说:“还不是那婆娘,整天板着个脸,跟谁欠她钱似的。想当年,我追她的时候,那可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现在倒好,我多说两句,她耳朵就跟塞了棉花似的。”
“哟,这又是哪门子的气?你们俩这老夫老妻的,还闹啥别扭呢?”老王一脸不解。
我叹了口气,回忆起十年前那场风波。
“还不是因为那次,她非要我去城里给儿子买房,我说咱家条件有限,缓缓再说。她就不依不饶,跟我大吵了一架。我那时候也是倔,心想她爱咋咋地,我就不理她了。结果这一不理,就成了习惯,每次吵架我就都不理她了。现在退休在家,想跟她好好说说话,她倒好,直接把我当空气。”
说着,我的眼眶竟有些泛红。
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走进院子,看着张慧余忙碌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张慧余头也不回,只是手里的活计更加快了几分,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着不满。
“妈,爸又咋了?”儿子李玉从屋里出来,见状问道。
张慧余停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还不是老样子,倔得跟头牛似的。我这心里啊,比他还难受。”
李玉无奈地摇摇头。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我和张慧余之间的冷战似乎成了家里的一种常态。
我心里憋屈,张慧余也是一肚子苦水,两人就这么别扭地相处着,谁也不肯先低头。
直到那个周末,儿子李玉带着媳妇和孩子回家,家里才难得有了一丝热闹的气息。
饭后,李玉借口带孙子出去玩,把我拉到了一边。
“爸,您和妈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我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我也想啊,可每次看到她那冷冰冰的脸,我就火大。这么多年了,她都不肯原谅我。”
“爸,您这想法就不对了。感情里哪有那么多对错,重要的是相互理解和包容。您想想,妈这么多年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她心里能没委屈吗?您要是真在乎她,就该主动点,去哄哄她。”
李玉的话像是一根针,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行,我试试。”
晚上,等家里人都睡下了,我鼓起勇气,轻轻推开了张慧余的房门。
张慧余正坐在床边,借着微弱的灯光缝补着衣服,神情专注而落寞。
“那个……张慧余。”我的声音有些生涩,他很少这样称呼她。
张慧余抬头,看到是我,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冷漠:“有事吗?”
我走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我……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以前是我太倔了,不该那么对你。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我也后悔过。现在退休了,我就想好好跟你过日子,咱们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张慧余的眼眶就红了。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转过头去,不让我看到她流泪的样子。
“你以为说声对不起就完了吗?这些年,我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心里的苦,你知道吗?”
我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我伸出手,想要握住张慧余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我知道我错了,以后我会改。我会多关心你,多陪你说话,不再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张慧余沉默了很久,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我的眼睛。
那双曾经充满爱意的眼睛里,如今却多了几分沧桑和疲惫。
“我,我也累了。但……如果你真的愿意改,那我们就从头开始吧。”
那一刻,我的眼眶也湿润了。
我紧紧握住张慧余的手,仿佛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谢谢你,张慧余。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自那晚之后,我和张慧余的生活仿佛被重新点亮了。
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固执己见,而是学会了倾听和关心张慧余的感受,对她也更加用心。
每天早上,我会和张慧余一起准备早餐,虽然手艺不如张慧余,但那份心意却让早餐的味道格外香甜。
张慧余也感受到了我的变化,她的心渐渐软化了。
她开始主动和我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那些曾经积压在心里的委屈和不满,也在一次次的交流中得到了释放。
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像久旱逢甘霖的田地,重新焕发了生机。
儿子李玉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周末的时候,他会带着媳妇和孙子回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享受着难得的团聚时光。
那些曾经因为冷战而错过的温馨和欢笑,如今都一一找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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