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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祺瑞为了截断吴佩孚与长江三督的联络,阻塞直军北归的路线,使之首尾不能相顾,在1920年2月中旬,指使河南部分军人反对河南督军赵倜,又借口赵倜纵容乃弟赵杰卖官鬻爵,引起民忿,迫总理靳云鹏撤豫督赵倜,改派吴光新继任;派安福国会秘书长王印川任河南省长,以夺取豫省地盘。
1、更换豫督的波折
段祺瑞一面力催靳下易督令,一面令吴光新将军队开赴信阳,大有武装接印任事之势。
又令徐树铮南下,同边防军第二师师长马良密谋,一旦赵氏反抗,马良从山东急行军攻豫。徐树铮再赴皖与倪嗣冲会商,令其牵制苏督李纯,作吴光新督豫后援。
河南易督消息传出,豫省人心浮动。省议会发出《请令吴光新部撤出豫境》的电报,指出:
吴光新所部,“倘久屯豫南,不进不退,日以骚扰为事,兵民交恶,激而生变,谁尸其咎!…迅将此项军队调离豫境”。“否则,非我河南不服从中央命令,是中央先自绝于我河南也。”“我豫人民为自卫起见,一息尚存,誓难忍受。”
赵倜在得到豫省各界人民的支持、全国舆论的同情后,积极备战,准备以牙还牙,采取抵抗行动。他以豫省第一混成旅旅长成慎为第一路司令,豫东镇守使兼毅军统领宝德全为第二路司令,其弟宏威军司令赵杰为第三路司令,分驻豫省各要隘,并加紧联络西南与吴佩孚以为后援。
河南是直军北归的必经之路,“为直皖两系生死存亡之关键,为两系必争之地”,直系不可能任由段更换豫督,占据豫省地盘。
2月23日,吴佩孚发出了反对更动豫督的第一枪。
他在电报中指出:
疆吏非一家之私产,政权非一系之营业。安福跳梁,政纲解纽,穷凶极恶,罄竹难书,稍有血气,咸不欲与共戴天。…吴光新现为长江上游总司令,何又得陇望蜀!似此野心勃勃,不夺不餍,法纪荡然,人人自危。…政府比年来举措设施,无一不违反民意,全国所痛绝者则保障之,全国所景慕者则排挤之。…全国之大,能否为一系所盘据,疆吏之多,能否尽为一党所居奇,兆民之众,能否尽为一人所鞭答!…恳我总统、总理勿为安福所利用,立饬吴光新军队仍回原防,并宣示决不轻易赵督,以弭战祸。
2月26日,北洋国务会议通过了任命吴光新为河南督军、王印川为河南省长的议案。但当内阁送请总统盖印时,徐世昌只同意改派河南省长而不同意更换豫督。他久居卫辉,也算是一个河南父老,决不允许更动督军而使河南人民惨遭战祸。
2月27日,岑春煊亦按吴意,联合西南各军将领警告北洋政府和皖系,密电陆荣廷、谭浩明、唐继尧、刘显世、熊克武、谭延闿,指出:
段派阴谋夺豫,藉以控制长江,情势已逼,子玉(吴佩孚)义愤慷慨,既决以实力援助,若能回军武汉,而中原发生剧变,则北部内乱,适予西南以绝好发展之机。
西南跃跃欲战皖系而助直系。
张作霖见势也致函大总统,主张暂不易督为上策:
“作霖之愚,以为即欲更调,亦宜从缓,应俟和局定议,再行斟酌办法。”
他主张采取折中方案,只同意改派王印川为河南省长,而不同意更动豫省督军席,其语气和直系、大总统同调。
2、直奉联合倒段同盟的形成
在更动豫督问题上最为受气的是内阁总理靳云鹏。当他向段报告徐世昌不同意更动豫督时,段当面骂他“没有用的东西,如何配做总理”。气得靳于29日提交辞呈。
3月1日,安福系发动倒阁,为了拉拢徐世昌,表示可以同意过去徐世昌所提周树模来组阁。3月3日,安福系所属的三位总长——财政总长李思浩、交通总长曾毓隽、司法总长朱深相约不出席国务会议,第二天又联合辞职,以“靳总理为人过于执拗,共事实难,不如另找合手替代”为借口来达到倒阁的目的。
靳云鹏遭到皖系的排斥,却得到了直奉的支持。以曹锟、张作霖为首的直奉督军纷纷电请挽留靳内阁,徐世昌也表示了坚决挽留靳内阁的态度。段祺瑞面对巨大的反对力量,不得不勉强同意挽留靳内阁,并且同意将河南易督问题推迟办理。直奉在维持靳内阁和终止河南易督问题上取得了胜利。
3月4日,河南督军赵倜发表通电响应吴佩孚,公开倒向直系一边,并且加入了七省联盟,七省联盟扩大为八省联盟。赵在通电中对吴佩孚感激不尽,说当他看到吴师长的电报,“传诵欲泣”。
3月27日,张作霖在沈阳假做寿名义召开三省督军代表秘密会议,做出三点决定:
①拥靳云鹏留任国务总理,不反对段祺瑞。
②安福系卖国祸国,应予解散。
③安徽督军倪嗣冲久病不能视事,推荐张勋为安徽督军(张勋是张作霖的亲家)。
4月8日曹锟假借追悼直军“平南”阵亡将士名义,邀集同盟各省代表在保定召开秘密会议,议决:
①拥靳云鹏留任国务总理,不反对段祺瑞。
②赞成直军撤防北归,但须责成吴佩孚与南军有一默契,保证直军撤退后,南军不趁机前进。
③宣布安福系卖国祸国的罪状,勒令解散。
从这两次会议决定来看,奉系和直系在各自利益上并不完全互相支持。张作霖欲支持其亲家张勋重回安徽,为自己树立新的力量,曹锟则关心直军撤防问题。
在对靳云鹏和安福系问题上,直奉的观点是完全一致的。虽然口头上不讲倒段,但安福系是段控制北洋政府的工具,倒安福系必然要遭到段的反对,实际上倒安福系也就是倒段倒皖。因此,这两次会议标志着曹张联合倒段倒皖之势已成。
倒段倒皖的实际行动首先从吴佩乎开始。3月上旬吴派人护送部队眷属北归,并布告禁止士兵随意请假,以示撤防决心。曹锟也接连六次致电北洋政府,坚决要求准许直军撤防。迫于直系的压力,段不得不慎重处理这个问题。
3月18日,他秘密到保定,请曹锟制止吴佩孚自动撤防,同时又授意北京附近的驻军五个师长一曲同丰、陈文运、魏宗瀚、李进才、刘询联合通电,借口营房不足,拒绝直军吴师移驻北京。
但吴佩孚打来最后一个电报说:
“远戍湘防,瓜期再届。三载换防,不可谓速。阋墙煮豆,何敢言功。既经罢战议和,南北即属一家;并非寇仇外患,何须重兵防守。”
表达了他坚决撤防北归之心。
5月14日,国务总理靳云鹏乘安福政治危机之时,以“内政外交事机吃紧”,而他又“筹虑每疏,措施多舛”为由,恳求辞职,使中央无政府和促直军早撤,给段祺瑞、徐树铮出难题。徐世昌也密切配合靳的行动,批准了靳的辞职。
3、为害三湘的张敬尧
1920年5月20日,吴佩孚开始了撤防北归的行动,并通电宣布:王承斌、萧耀南、阎相文三混成旅自4月1日起已开始北返,至5月25日,大部队分期开拔完毕。而其第三师则最后撤防,以防有变。吴部第三师于25日离衡后,大队溯湘江以“环次队形”而上。
该师乘小轮和数百只民船为中军,其轮船上悬军旗,两岸各设掩护队,前方设有侦察线,后面设有殿卒,大军扬帆而下。27日,吴部经过长江。张敬尧怕他舍舟登陆,占长沙,夺帅印,所以在湘江右翼配置了强大的兵力,严阵以待吴部来攻。而吴师根本无上岸的打算,“均赤手对座,状极闲雅,且有扣弦而高唱军歌声”,以壮行色,“一望而知其为久经训练,纪律严明之师”。双方均未引发战火,吴师乃扬帆而去。
29日,吴师过岳州,也未停靠,31日到达汉口,脱离了张敬尧的势力范围。
在湘南直军撤防之前,吴佩孚电请张敬尧派员到衡州协商接防问题。
电文称:
“此次敝军回防,志决议定,断无变更,请即准备接防,万勿疑虑。中央凉知直军薪饷苦衷,决不能不准撤防。”
张敬尧派湖南暂编第二师师长吴新田为“主持湘南防务司令官”,于21日到衡州,与吴佩孚及湘军代表签订条约,南北两军维持原有停战界限,湘直两军停战协定继续有效。但吴佩孚实际上是决定把衡阳移交给湘军的。
吴在事先已与西南各省订有密约,途中如遇有阻力或发生冲突,“西南各军许为后援,而吴师离衡北旋”,“即以驱张为计划也”,故“吴师朝发而谭军夕来”,直军整装待发之际,即湘军枕戈待命之时。
湖南督军张敬尧字勋臣,安徽霍丘县人。出生于徐淮间流寇,后来入伍为小兵。二次革命时,他随李纯入赣任第六师的团长,后被提升为第七师师长。张勋复辟失败后,他由直系倒向皖系,成为对南方主战派的中坚,是反直系长江三督的主要人物之首。段赏识他头脑简单和愚忠,所以不惜开罪吴佩孚而把湖南督军宝座送给他。
1918年3月,张敬尧率北军开进湖南后,大肆搜刮民财,购买外国军火,迅速将自己的直属部队扩大了三四倍之多。在他的势力所及的地区,遍地皆兵,并且兵即是匪,匪即是兵,兵匪不分,每天都有杀人放火、强奸劫掠的暴行发生,造成民怨沸腾。湖南人称他为张毒以代替张督,借表内心的痛恨。又称张督军为张毒菌。
并且在湘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从前夏朝百姓要“与桀偕亡”,今天湖南人民要与“尧舜禹汤”偕亡。“尧舜禹汤”就是指张敬尧、张敬舜、张敬禹、张敬汤四兄弟。张敬尧所驻防的长岳区被湘人称为九幽十八狱,稍有身家的人,无不迁地为良,避秦远徙。
张敬尧为害三湘,引起了湘人的愤恨,湖南士民莫不咬牙切齿,从而掀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驱张运动。早在吴佩孚撤防之前,湖南便有“驱张请愿团”,分向南北政府、上海和会及吴佩孚驻军的衡阳请愿。驱张请愿团先是由学生发起,各界代表率先参加,不久省议会、各团体、湘省旅京旅沪同乡、省外湘籍学生、湘绅熊希龄、范源濂、郭宗熙等相继加入。甚至,“全国和平联合会”也全力赞助湘人的驱张运动。
到北京的湘人请愿团分为两组,一为学生请愿团,控诉北兵侵占学校,停发教育经费,驱逐教育界名人等罪行;一为各界请愿团,陈述张敬尧纵兵殃民及贪污搜刮种种事实。
范源濂领衔控张祸湘五大罪,并说:
“如以湘省为中华民国之土地,湘人为中华民国之人民,则请先去祸湘之人,更施福湘之政。”
声明所控如有一件不实,愿受反坐处分。
4、湖南人的“驱张运动”
当时国务总理靳云鹏虽有换张之心,却无更张之力,湘人请愿驱张毫无结果。吴佩孚虽然私下一再表示“湘事湘人自决”,赢得湘人的好感,但他志在中原,无意留湘,无法顾及湘人驱张之事。
湘人呼天无路,请愿无效,最后只得以3000人的湘军与张敬尧的7万大军展开对决,诉诸一拼。
吴师撤防之日,湘军即下总攻令。5月26日,谭延闿令赵恒惕部北进,湘军开始总攻击。“以前被北军(张部)蹂躏得喘不过气来的农民,现在都变成了包抄北兵后路的可怕敌人”。
新民学会也予以配合。张部7万大军,受到毁灭性打击,节节败退,“毫无应策”。27、28两日,湘军占领了祁阳、耒阳两县,29日又占领衡阳。张敬尧告急,连失重地湘潭、湘乡、株洲、衡阳。湘军乘势向长沙进军。
南军驱张,而驻湘北军,诸如李奎元师、范国璋师、冯玉祥旅、张宗昌师等坐视不救,并主动自行撤退。
6月2日,湘军克宝庆。5日,攻安仁。7日,取衡山。此时长沙已是风声鹤唳了。6月11日白天,张敬尧还做出“战长沙”的模样,自任前敌总司令,“率三支队出发”,以为迎战态势,但当晚却突然下令焚烧了“镇湘楼”与军火库,在火光和炮声中率部离开长沙,奔向岳州去了。
6月12日下午4时,湘军先头部队湖南警备司令李韫珩率领所部由湘潭赶到长沙,14日湘军总指挥赵恒惕及湘军总司令兼湖南督军谭延闿到省城。
6月13日,北洋政府以张敬尧“节节退缩,置原防区于不顾,又复擅离省垣,实属咎有应得”,“著既怒免”、“褫夺本兼各职,暂行留任”。同时段任命王占元为两湖巡阅使,以为笼络之计;任吴光新为湖南检阅使。
6月23日,湘军开始向岳州前进,25日占领新墙。张敬尧不待湘军到岳州,就匆匆逃走。临走前发出宥电,把放弃岳州的原因解释为“彼众我寡,非战之罪也”。同时又把战败责任归为范国璋、张宗昌等人坐视不救,不战先逃。
29日,北洋政府大总统“火上加油”,明令查办张敬尧,“毋庸留任,所部军队即行交由两湖巡阅使王占元接管,均是考核整理。张敬尧于交缺后迅即来京听候查办”。
同时特任吴光新为湖南督军兼湖南省长;范国璋、张宗昌均予以褫职留任处分;冯玉祥未退出常德,特晋授二等宝光嘉禾章以奖其功。
张敬尧当然不愿束手就擒。6月30日逃到汉口,后又狼狈逃往上海。但其弟湖南第七旅旅长张敬汤却在鄂经高等法庭“判处死刑”,由王占元电呈中央照准,并于9月11日“执行死刑”,被枪决。
至此,湖南人民的驱张运动取得了完全的胜利,湖南人民摆脱了张敬尧长达两年零三个月的暴虐统治。
7月6日冯玉祥旅由常德退往鄂西,标志着湖南境内不再有北军,湘省开始走向了“省自治”新体制。
5、直皖矛盾的激化
在湘军驱张的同时,吴佩孚的军队继续北上。在得到鄂督王占元预备粮草,备用火车,并赠军饷600万元的支持下,于6月5日乘火车离开汉口,7日清晨一路顺利抵达河南郑州。
13日,吴发出召开国民大会、解决时局的通电:
“惟有出于召集国民大会,以真正民意公决,庶可无偏无党,永绝后患。”
赵倜兄弟为报吴保位之恩,举行盛大军礼欢迎吴师,并以郑、洛为吴氏军事战略据点——第三师全部驻郑州,王承斌第一混成旅驻许昌,阎相文第二混成旅驻驻马店,萧耀南第三混成旅驻顺德、磁州,炮兵驻黄河桥,步兵第八团驻新乡。吴氏“各部队即在直、豫之交分布驻扎,藉资休整”。赵助吴完成了“北贯京畿,南扼武汉,京汉道上必非皖派所得问津”的战略部署。
6月中旬,吴主力军第三师进驻保定原防,迅速在保定、天津一带展开,使直、豫、鄂三省连成一片,在洛阳的边防军两旅,“已落入吴、许(兰洲)包围之中”。曹吴并派部监视了德州兵工厂。此时,奉军亦零星入关,对皖系已成犄角夹击之势。直皖的问题已到非一战不能解决的严重地步。
然而,北洋政府大总统徐世昌仍在努力寻找避免战争、解决时局的方案。徐于6月7日、14日、18日连续三次电召曹锟、张作霖、李纯三位巨头到北京会商。但李纯称病婉辞,曹锟则借口直军吴师回防,须加布置,无法分身,只有张作霖以“调人”的姿态于19日单独应召入关。
张作霖向徐世昌提出解决危局的先决条件是靳云鹏复职和撤换安福系三总长,徐世昌请他到保定征求曹锟的意见。
22日,张作霖偕同李纯的代表江苏督署参谋长何思溥,陈光远的代表江西督署参谋长李竞成和北方各督代表多人前往保定,举行会议。
经过讨论,最终提出解决局势的六项条件:
(1)撤换安福系三总长,即财长李思浩、交长曾毓隽、司法朱深,靳云鹏内阁总理复职;
(2)撤换北方议和总代表王揖唐;
(3)湘事由南北上海和会解决;
(4)凡和会不能解决之问题,由国民大会解决之;
(5)边防、西北军、西南与各省军队同样裁减;
(6)开复张勋原官。张作霖允准携此六项与当局面商。
徐世昌对保定方面的六项条件均表同意,段祺瑞则在徐树铮及安福系三总长问题上不肯让步。30日,段召集安福系重要人物开会,徐树铮等为了自身生存问题,坚决主张采取强硬态度,不应过分示弱,三总长也不应退出内阁,最大让步限度是将西北边防军改归边防督办直辖,徐树铮仍留任西北筹边使。“如果超过这个限度,就是不替督办留余地,而我辈今后也抬不起头来了”。
段在安福系的有力支持下,态度转为强硬,对张作霖大发雷霆:“调停时局乃极好之事,惟吴佩孚以区区师长干预政事,要挟条件(罢免边防大员),此风一开,则中央威信扫地。”
如果一定要罢免徐树铮,必须首先罢免吴佩孚。
时局至此,再无调停余地。总统徐世昌也做好了倒皖的准备。
7月2日,他为倒皖断然批准了靳云鹏的复职,以对抗安福拥段组阁的企图,并为免去徐树铮职务做好了准备。
4日,应吴、曹、张、李之要求,徐世昌召开特别会议,做出决定:
(1)开除徐树铮西北筹边使,留京供职;(2)西北筹边使着李垣暂行代理;(3)西北边防总司令一缺着即裁撤,其所辖军队由陆军部接收办理。
这进一步激使段祺瑞、徐树铮与吴佩孚决一死战。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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