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秋节,一声巨响震得我家的小院快塌了。
父亲一掌拍在那张伴随我们十几年的八仙桌上,木板瞬间裂成几片。
爷爷奶奶站在一旁,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
我和姐姐缩在墙角,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暴怒。
母亲轻轻拉住父亲的胳膊,父亲却甩开她的手:"现在知道来我家了?叔叔一家去城里享福,你们就想起这个儿子了?这个家还需要你们来关心吗?"
01
二十年前的那个分家日子,村里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在我们这个小山村,一向是长子继承老宅。可爷爷奶奶偏偏留下叔叔一家,把父亲分了出去。
"八千块,盖个新房子够吗?"村里人私下议论。
那时候的八千块不算少,但要盖一栋像样的房子,至少得三万。
母亲一边心疼父亲的委屈,一边劝他:"爸妈年纪大了,就顺着他们的心意吧。”
父亲是个老实人,憨厚得像田里的老黄牛。
他想着弟弟年纪小,父母偏疼也是常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可当他为了买瓦片再次找爷爷奶奶借钱时,得到的却是一句冷冰冰的回绝:"没钱,你自己想办法。”
那个夏天,我家的新房子只盖了两层,连最基本的瓦片都买不起。
母亲偷偷抹着眼泪去了娘家,借了两千块回来。
我至今记得那天晚上,她对着灯光清点那一叠起了毛边的票子时微微发抖的手。
日子总算熬过来了,可天有不测风云。
母亲生我那年,遇上婶婶也怀孕住院。爷爷奶奶去医院付钱时,却只给了婶婶的住院费。
父亲气得脸色铁青:"妈,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儿媳妇也在产房?"
"没、没钱了......"爷爷奶奶支支吾吾。
"我给你们打借条,总行了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父亲几乎是哀求着说。
最终爷爷奶奶还是去付了钱,但这件事却在父亲心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更让人寒心的是,母亲坐月子那段日子,爷爷奶奶每天给婶婶煲的老母鸡汤,香气四溢。而给母亲的,永远是小碗的清汤,里面飘着几块鸡头鸡脖子。
母亲生完我后,家里更是捉襟见肘。我至今记得母亲那段时间瘦得不成样子,脸色蜡黄,连奶水都不够。
多亏外婆找来邻居家的嫂子分些奶水,我才没饿着。
反观婶婶,在爷爷奶奶的精心照料下,白白胖胖的,母乳多得堂弟都吃不完。
"你看看你婶婶,多会持家。"奶奶时不时这样说。每当这时,母亲就会低下头,默默走开。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又无可奈何。
那时我才几个月大,父母要下地干活。姐姐要上学,没人带我。父亲去求爷爷奶奶:"爸,帮忙带带孩子吧,您看他多可爱。"奶奶头也不抬:"带叔叔家两个都忙不过来,哪有空再带你家的。”
我就这样在田坎边长大。父母干一会儿农活,就过来看我一眼。
夏天,他们用草帽给我遮阳;冬天,他们用棉被把我裹得严严实实。
那些年,村里人都说我家地里有个会"走"的稻草人。
九岁那年的一个早晨,一个挑着担子卖油条的老伯从我家门前经过。奶奶正给堂弟堂妹买油条,香喷喷的味道勾得我直咽口水。我怯生生地凑过去:"奶奶,我也想吃......"
奶奶笑呵呵地说了声"好",从一根大油条上掰下一小截给我,大半截却给了堂弟。
我攥着那一小截油条,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叔叔婶婶在外打工,家里的农活、养猪喂鸡,样样都有爷爷奶奶帮衬。
而我们家,父母起早贪黑,地里家里两头忙,连个喘气的时间都没有。渐渐地,一个惊人的秘密在村里流传开来。
"其实分家那年,叔叔家分到了四万块钱呢!"阿建媳妇悄悄告诉母亲。这个消息如同一记响雷,炸得父亲天旋地转。
当他质问爷爷奶奶时,却换来一句:"谁告诉你的?你拿得出证据吗?"
父亲强忍着怒气,没有说出是阿建告诉他的。他不想连累发小,可这口气却比吞了黄连还苦。
就在这时,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爷爷在给叔叔家干农活时,脚被重物砸伤,住进了医院。
02
那次爷爷住院,主要是婶婶在照顾。
母亲虽说也去轮班,却总被婶婶挑三拣四:"你这样护理不对""你擦身体的毛巾没拧干"。父亲咬着牙忍了又忍。
直到爷爷出院,叔叔拿着一沓住院清单找上门来:"住院花了一万多,农保报销了五千,剩下的咱们平摊。再加上婶婶的误工费,你们家出三千,我们家出两千。”
父亲腾地站起来:"爸是在给你家干活才受的伤,你还讲不讲理?"
叔叔一脸理所当然:"但婶婶照顾得多啊,这总得算工钱吧?"
父亲气得浑身发抖,"砰"地关上房门。叔叔在外面喊了半天,他愣是不肯开门。
最后,叔叔找上了我和姐姐。在母亲的点头下,我们凑了钱给叔叔。
父亲知道后,指着我们鼻子骂:"叔叔明摆着欺负人,你们怎么这么傻?"母亲从厨房走出来,轻声说:"就算你父母再不好,可他们毕竟是你亲生父母。这钱给了就给了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叔叔家的光景越过越红火。
他们在城里买了房,一家人都搬过去住了。
老家就剩下爷爷奶奶,两个老人干了一辈子农活,身体大不如前。奶奶的腿因为年轻时照顾叔叔家孩子摔伤过,落下了病根。
那年中秋,月亮格外的圆。叔叔一家在城里没回来,爷爷奶奶孤零零地守在老屋里。看着邻居家团团圆圆,他们终于扛不住了,摸黑来到我家。
一进门就看见我们在包月饼。父亲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低头揉面。屋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只听得见面团被揉搓的声音。
"这个月饼……"奶奶试探着开口,"能给我们带些回去吗?"
这句话仿佛点燃了父亲压抑多年的怒火。
他猛地拍向八仙桌,木板应声而裂。我和姐姐被吓得不敢动弹,从没见过父亲这样。
"现在想起我这个儿子了?"父亲声音里带着颤抖,"早些年你们在哪里?我媳妇生孩子没人照顾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女儿放在田坎边,你们在哪里?"
爷爷奶奶抱头痛哭。
就在这时,奶奶突然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不仅解开了二十年的心结,也彻底改变了这个家庭的命运……
03
"你爸他……他其实不是你亲生父亲。"奶奶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在屋里每个人头上。
原来,父亲出生时带着重病,大夫说活不过三天。爷爷奶奶没办法,只好从乡下抱来一个男婴冒充,那就是现在的父亲。
可他们一直害怕这个秘密被戳穿,所以处处偏向有血缘关系的叔叔。
"这么多年,我们不敢对你好,就怕露出马脚。"爷爷颤抖着说,"可我们又何尝不心疼你?你善良、老实,比亲生的还孝顺。”
母亲紧紧抓住父亲的手,生怕他又控制不住情绪。
"你们就这么怕我知道真相?"父亲的声音异常平静,"就因为这个,你们宁愿看着我受苦?"
"对不起……"爷爷奶奶跪在地上,"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叔叔去了城里,我们才明白,亲生的也不一定最亲啊!"
父亲沉默许久,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木板碎片:"这桌子,是我成亲时你们给的唯一一件像样的家具。我一直留着,就是念着这份情。”
"儿啊……"奶奶扑过来抱住父亲的腿。
"起来吧。"父亲扶起爷爷奶奶,"都过去了。以后你们就住在我家,我养你们。”
从那以后,爷爷奶奶仿佛变了个人。他们主动帮着干农活,照顾家务,一直干到八十多岁。母亲心疼他们,总说"别干了",他们却说:"趁现在还能动,多为你们做点。”
叔叔每月给二百八十块养老钱,我家给二百六。爷爷奶奶在我家养老,日子虽然清苦,却和睦温馨。
他们不再战战兢兢,终于能像个普通老人那样,和儿孙说说笑笑。
如今,每当我回想起那个中秋夜,总觉得月亮格外明亮。或许,这世上最珍贵的不是血缘,而是二十年如一日的守候与付出。
就像父亲常说的:"亲情不在血脉,而在心里。”
有时候,我站在院子里,看着爷爷奶奶帮母亲择菜、晒被子,看着父亲给他们捶背、捣药,就明白了:原来,真正的亲情不是与生俱来的权利,而是用一颗真心换来的福分。
那张破碎的八仙桌。父亲让木匠修好了它,重新摆在堂屋正中。
桌面上的裂痕依稀可见,每次看到,我又想起了我们家的这些又冷又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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