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魂牵梦萦房前竹‖严志荣

魂牵梦萦房前竹

严志荣

竹,四季常绿,中空外直,竹节分明。其嫩芽叫笋,可食,其味鲜美无比。我国盛产竹,四川尤多。世界上最大的天然竹林——“蜀南竹海”就在四川,翠色无边,绿浪翻腾,天上云飞,石上泉流,绝妙美景,让人俗念顿消,流连忘返。碧峰峡、唐家河的竹,也别有风姿,美不胜收。

竹的种类繁多,如斑竹、箭竹、单竹、水竹、剌楠竹、罗汉竹、通节竹、青皮竹等。在这个大家族中,有许多美丽的传说。据说,释迦牟尼佛曾在竹林精舍讲经说法。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惩治孽龙,植竹成林。人们感其恩,称此竹为观音竹。尧帝的两个女儿娥皇和女英,为寻乘车巡行天下的夫君舜帝,千里跋涉,艰辛备至。闻舜帝已崩,伤心欲绝,泪洒于竹,形成红褐色斑点,故后世称为湘妃竹。二女投湘水而亡,封为湘水之神。这个凄美的故事至今流传。

我的祖父是个淳朴的庄稼人,节衣缩食十几年,好不容易才修了三间茅房。他又在房前栽了几窝竹子。几年后,居然成了一大片竹林。清风绿竹,枝摇影动,实是一道绝美的风景线。

这片绿竹林,是我儿时的乐园。春天里,一夜春雨后,嫩笋探出头来,毛茸茸的,一大片一大片的,很是可爱。夏天,竹林里更是热闹。附近的人都爱在竹林里来乘凉,不需扇子,自有凉风拂来,暑气全无。人们家长里短,眉飞色舞。各种虫子在竹林中出没。一种叫竹甲虫的虫子特别可爱,金色略带点微黑的翅膀,飞起来发出很好听的声音。但我们喜欢将它用火烤了吃,香脆无比。对于我们这些饥肠辘辘的小伙伴,竹甲虫无疑是佳肴美味。秋天,满地竹叶,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十分惬意。冬天,霜雪积于枝,晶莹耀眼,青枝顿成琼枝。麻雀栖于竹林,黄昏时,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如美妙的乐曲。

竹林也是我家的宝藏。家里用的背篼、夹背、竹席、竹绳、竹扇等,都是竹子的恩赐。盖房子,用竹子缠上谷草作椽子,经久耐用。竹叶,作引火柴在当时也还不错。笋壳用来做布鞋底,轻便不受湿。我家人口多,当时分的口粮又少,常将竹子砍了卖钱买粮食。我读小学时,一学期要缴陆角钱,家里哪有钱呀,又是竹子施恩。最难忘的是有一年端午节,我未婚妻要来送节。当时的习俗是必须给送节的未婚妻买衣服。那时穷得叮珰响,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又在竹林砍了四十斤竹子卖了三元六角钱给我未婚妻扯了六尺布做衬衫。竹子呀,此恩何曾忘过!

岁月匆匆,我逐渐读了些书。这片竹林里的绿竹呀,也是我的良师益友。我漫步竹林,观赏竹的风姿。我静坐竹林,向这片翠绿倾吐心声。我在此高吟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默诵苏东坡的《赤壁怀古》。绿竹多情,无数次用清风拭干了我的泪水,用挺拔的躯干,教我要做个顶天立地的人。

竹子茎圆挺拔,不怕霜欺雪侮,奋力向上,拔节凝翠。唐代张南史对竹更是赞不绝口:“竹,竹,被山,连谷。出东南,殊草木。叶细枝劲,霜停露宿。成材处处云,抽笋年年玉。天风乍起争韵,池水相涵更绿。却寻庾信小园中,闲对数竿心自足。”宋代大文豪苏东坡在《於潜僧绿筠轩》诗中,以竹喻君子:“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旁人笑我言,似高还是痴。若对此君仍大嚼,世间那有扬州鹤。”郑板桥的题画诗《竹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借竹喻人,含蓄地表达了自己不随波逐流的高尚情操。我家境贫寒,从竹子身上受到鼓舞。学校毕业后被分到乡下中学教书,环境极差。身居面积仅六平方米的陋室,泥土地板,常有老鼠光顾。竹篾泥墙,泥渣时常掉落。暑天,蚊虫袭人。冬天,寒气刺骨,但自己勤奋读书,寒暑不辍。教书育人,呕心沥血。清廉从教,两袖清风不染尘。数年耕耘,小有成就:有教学论文多篇发表于省级以上刊物;所教学生高考成绩也还不错;自己多次受到上级有关部门表彰,也曾被评为南充地区优秀教师。有年县总工会组织“铁人在我心中”的讲演,我以《瘦土出韧竹 明灯指前程》为题演讲,受到好评,获得了奖励。

竹子高挑飘逸,内空外直,类同君子的谦逊美德。以竹为师,严格自律,逐渐使我养成了谦逊的美德。虽然自己读了些书,但深知学海无涯。民间有藏龙卧虎,我乃米粒之珠,怎可与日月争光。即使年逾古稀,我还是努力向别人学习,取人之长,补己之短。面对有些知识浅薄且喜炫耀之人,只付之一笑而已。

竹子,一身都是宝,却一直默默地无私奉献。古时将文字刻于竹简上,文明得以流传。曾到龙山县参观里耶秦简,有三万八千多枚保存较完好,它不仅是秦代的百科全书,也是继秦始皇兵马俑之后秦代考古的重大发现。研究者从竹简中更清楚地了解了秦代的历史。“册”是串起来的竹简。“汗青”是史书的代称。竹做成笛箫与金、石、土、革、丝、木、匏并称“八音”。青神县的竹编技艺炉火纯青,竹编精品享誉中外。我退休后也未闲过,奋笔操觚,咏诗作赋,歌颂祖国的昌盛,生活的美好,赏山川之美,享余年之乐。

人到暮年,思乡尤切。但我每回到故乡,总是肝肠寸断,因为我门前的那片绿竹呀,早已荡然无存。十几年前,我弟打电话告诉我,因要修桥修路,我家的竹林要挖掉。得到这个消息,我悲从中来,潸然泪下。但我对竹子的感恩之情、思念之情却从未减分毫。千言万语难尽,多年来,常常梦见房前的竹林,依旧生机盎然,根根韧竹挺拔,向上,有节,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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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严志荣(中共党员,四川省南部县第二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四川省诗词学会会员,南部县诗词楹联学会副主席。有诗歌、散文多篇在省市及全国刊物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