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成志诚,1990年的时候,我从一所重点高校毕业,读的是公共管理专业,四年本科,那年二十三岁。
本来我以为能分配到行政单位,可最终,却是没有名额,只能在县档案馆里任职,并且是从实习生开始做起,什么杂务都要做。
虽然这个县档案馆,仍是属于县档案局下面的一个县级事业单位,但我却只想着,这个起点太低了。
以后能不能得到调动,也是一个问题,或许青春年华,都交付在里面,等到五六十岁的时候,顶多也就只能当个副馆长,然后退休,还有可能,一辈子都是默默无闻的小职员。
读大学的时候,我曾踌躇满志,一心只想以自己的才学服务公众,实现自己的抱负。
可最终,现实却是给我重重的当头一棒般,让我承受落寞和痛楚,不得不沉下心来面对。
当时的心理落差是极大的,但我还是慢慢的积极起来,去做好眼前的工作,哪怕是再小的事,也尽力做好。
但让我更受挫以及更苦恼的是,我的对象周婉清,以及她的父母及家人,在得知我最终毕业没能进机关,只是进了一个县级事业单位,她们对我的态度,都明显有了一个变化。
周婉清是我在这个县读书时候的中学同学,因此我们在十多岁的时候就相识,而高考后,我考上了一所高校,读公共管理专业,而她就考上了师专,以后可以成为一名人民教师。
周婉清的父母,都是县人民医院里的医生,从医多年,但并没有什么职务,她父亲最终是成了副主任医师,但工资待遇也不算高。
她的父母本来在我心中,是相当开明以及有亲和力的,因为在我第一次去她家时,见她的父母,她父母似乎不在乎我出身在农村,有可能是看好我未来的发展。
我清楚记得,当时我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并且告知周婉清,我读的是公共管理专业,她把我带到她家中吃饭,她父母就盛情款待我,不停给我夹菜,对我说,要在大学好好吸收知识,将来分配到工作了,在工作中用得上。
四年过去,周婉清已经在县第一中学任教了一年,她一直跟我保持着联络,维系着这段恋爱感情关系。
可等到我毕业,接受分配,结果是让她和我都大失所望。
我告诉她,我仅仅只是分配到县档案馆里,当个普通的工作人员,因为这个时候岗位稀缺,机关单位都人满为患,不能安排过来,但我以后也有可能被发掘,最终被上调的。
她听后,表情淡漠,木然,只是对我说,没关系的,反正也是一份工作,并且我依然有希望。
就这样,我跟周婉清继续保持着这个恋爱关系。
某一天的傍晚,她说她的爷爷摆寿宴,我以前是曾经跟她参加过一次的,因此这一年我还是要跟她一起去,否则的话,她亲戚问起,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也就点头,跟她一起出度这个寿宴了。
结果她父母就坐在我旁边,竟然完全不理会我,哪怕是我想跟他们笑着说两句,他们也相当冷漠,甚至头也不转向我这边,只是跟其他人说笑。
更让我感到难受的是,席上的她那些亲戚,很直接的问过我现在分到哪个单位,得知我只是事业单位里的普通人员,就摆出一很难看的嘴脸,望也不想望我一眼。
并且,在我另一旁坐着的她,也不跟我说什么话,就跟她的某个亲戚不断聊,她这个亲戚说起了某个男青年,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年龄,真的是年轻才俊,二十多岁,就已经成了副科级,她一听,就很直接了当的笑着问,能不能介绍她认识一下。
那一刻,我只感到心里被泼了一盘冰水似的。
我也只感觉到,其实她以及她父母,都不想我再继续跟她保持这个恋爱对象关系,只不过又不好开口对我说,因此就让我也参加这个宴席,从而感受到她们的心声。
我内心就像被割了一刀,相当的痛。
只想着,你们如果嫌弃我现在的职业身份,认为我很没前途,以后也不会有出息,因此不想让我当女婿以及嫁给我,直接说就是了,何必要让我面对这难堪的场面,从而受到如此大的刺激?
最终,我只是对身边的周婉清说,我现在有些事要先走了,不能继续陪她。
说完后我马上起身,就走出这个宴席的现场,而周婉清就追在我后面。
她似乎能看得出,我是受到刺激,因此现在心里窝着一大堆委屈的话,说不出来。
等到她追我追到外面没人的饭店大门前,我停住并且转身面对她,对她说,我自问现在身份卑微,她家是我攀不上的,我也自问配不上她,不适合她,因此我主动提出分手,希望她接受。
我本来以为,她会挽回一下,并且安慰我,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只是说,既然我认为不合适,并且提出分手,那么她就只能跟我好聚好散,以后还是朋友,祝我早日找到个合适的好对象。
紧接着,她就转身走回到宴席里面。
那一刻我只感到,人世的人情冷暖,真的凉彻我心扉。
她其实跟我之间就没有真正的爱情,她仅仅是因为我考上了重点高校的本科,并且读的是公共管理,以后工作分配可能是机关单位,而她父母也很想有个这样的未来女婿,就鼓励她跟我继续谈下去。
估计她现在是一心只想着让她亲戚介绍那个副科级的年轻才俊给她认识,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不会理会我面对分手的结局,其实是多么难受以及要流多少泪。
我最终一个人默默的找个地方抱头痛哭,只想着尽快走出这段感情阴霾,缓解我受到的伤害。
我心想,她如果是这样的一个女性,也根本不值得我去爱,我为什么要在乎以及可惜呢。
反而我应该庆幸,能跟她分手,对我是好事,从而让我在未来,有机会遇到属于我的真正爱情。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经历了一个很长时期的情感迷惘,大约过了三十多天,才算是走出来。
而我在做好自己的工作后,下班会独自一人走到附近的河边,这里其实是近一个入海口,因此能望到辽阔得像海景一般的滔滔江水,这样可以让心情放开一些。
并且,在堤岸尽头,有一个很特殊的大树下的位置,由于位置偏,并没有多少人走到那里去。
我可以一个人前去那里,从而能在傍晚时分,欣赏夕阳在西边缓缓落下的红艳,陶醉其中。
可在某一天,我却发现,这里不再是我一个人,总是有一个女同志在同样是下班的时候,来到这里。
她的穿着装扮,是跟一般女性不同的。
那是相当正统的女式黑色西服,里面穿着白衬衫,并且她还穿女式的黑色皮鞋,显得庄重而严肃,让我一眼只觉得,她应该是一个女干部,甚至是女领导。
附近有不少的县机关单位大楼,因此假若她是在这些机关单位里工作的一员,那是一点也不奇怪。
每一次我看到她的出现,都只是远远的望着她,不敢向她所在的方向走,只怕走得太近,惊动了她。
由于隔着太远,我完全看不清她具体是长什么样子,只觉得她皮肤很白,但身型高大健壮的同时,也略显微胖,估计也不是二十来岁的青春姑娘,应该是三十左右的大姐。
我只想着,她每天都一个人来,是什么原因,难道跟我一样的吗?那么我和她或许就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可以互相倾诉一下自己内心的情感失意。
然而,我始终无法鼓起勇气,也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身份以及婚姻状况,万一她已婚呢,万一她是职级很高的女领导?
最终我就整整一个月里,都是跟她相隔着百多米的距离,互相对望过一会后,就避开彼此的目光,紧接着就是各自离场。
可在某一天,我却发现情况的不对劲。
她竟然翻过了堤岸的护栏,并且要到下面的沙地去,虽然这是很多附近钓鱼爱好者做的事,并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也没什么不妥,但在我看来,她一个女同志,是很危险的。
最终我看到她迈上那些大石上面,不断跳动,我就只觉得,我有责任过去看着她,从而在她不小心的时候,跳进这沙地里扶她,慎防她出意外。
结果她还真的在一块大石上站立不稳,并且还发出呀的一声惊叫,我立刻以自己尽可能快捷的身手,几个动作过后,就跃到她的跟前。
我不敢扶她的腰,最终是双手叉住她的双臂,只觉得她的这对臂弯,虽然看上去健壮,但其实是粉臂,软软的,并且很顺滑,让我只觉得碰着一团棉花般。
“这位女同志!你要小心!”我红着脸的把她扶好后,松开她,并且对她说,刚才我看着她快要摔下沙地了,因此只能以这样的形式扶住她,希望她没有被冒犯以及受到惊扰的感觉,假若有的话,我要向她致歉。
她抬眼望向我,并且那眼神定住了,看了我好一会。
我当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正正的对着她,发现我近看她的那一刻,才知道她是个美丽异常的大龄女青年,虽然她的皮肤似乎在岁月的流逝中,略显松驰,但她的眉眼以及五官,肯定是相当俏丽而且端正漂亮。
她的大眼睛,给我的第一印象特别深刻,只觉得里面藏着淡淡的忧愁,同时又有着独特的文雅气质。
有人说,眼神最能反映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我在那刻,真的很好奇想知道,她的内心究竟藏着什么,她读过多少的书,走过多少的路,以及经历过怎样的世事和情感波折,才让她有着如此深邃且气质独特无比的眼神?
她最终在失神的望了我好一会后,才露出些许的友善微笑,并且向我道谢。
“谢谢你这位年轻的男同志!如果你不跑过来扶我,我可能得摔到这沙地上,一身都是脏沙子,并且会受伤。”
她以温柔且充满着韵味又略带沙哑磁性的声音,对我说。
我虽然面对着她这样的美丽脸容,有些紧张,可还是对她发问,为啥她总是一个人,然后走在这堤岸边又或者是走到沙地上,我已经见过她很多次。
她听后,苦笑了一下,那眼神涩涩的,也似乎为她的这个孤独状态,被我所发现,而感到害羞和无地自容。
可她却只是对我问:“你呢?我也是见过你很多次,你一个人整天在这里走来走去,好像很苦,很感概,很唏嘘的样子,这到底是为什么?你先说!”
我听到她这样一问,只好叹了一口气,并且对她说,我本来有一个对象的,可毕业分配工作后,就谈不下去了,对象和对象的父母,都嫌弃我,因此我现在是失恋状态,并且工作上,也是只感到怀才不遇。
当她听我说出自己的心头苦处,她似乎很感兴趣,连忙只想问个清楚,我是在哪个单位上班的,以及我究竟是过去读什么高校,什么专业,现在分配到哪里,为啥我的对象以及对象父母会嫌弃我?
我最终把我的一切,都对这个大姐说了,心里只想着,哪怕是对她说得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她肯定帮不了我的。
但我却觉得,或许说出来我心里会好受些,毕竟能找到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倾诉一下,说完也就各散东西了。
她听完后,就表示为我而惋惜。
并且她对我说,这确实是挺值得同情的,但她认为,我这么年轻,失恋这样的事,经历一下或许会让我更成熟,并且我虽然工作分配得不好,但也不见得未来没有前途,或许有机会得到很大的升迁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