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我从部队退伍回到了家乡。那是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连买身像样的便装都成问题。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拎着个破旧的皮箱,坐了两天的绿皮火车回到了阔别三年的家乡。
我叫高天亮,今年68岁了。家里有个弟弟,我当兵的时候,家里的重担就落在了弟弟身上。我当兵三年,弟弟结了婚,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我退伍回来,成了他们家的常客,就像回到了娘家。
当兵的时候,我和一个叫刘根的战友关系非常好。有一次,他急着回家探亲,可是手头紧,向我借了50块钱。那时候50块钱不是个小数目。我把自己的积蓄都掏给了他。
刘根说:"高天亮,我欠你的钱,退伍前一定还给你。咱们好兄弟一场。"
我拍着他的肩膀说:"刘根,咱是生死之交,不差这点钱。你先回去看看你母亲,她身体不好,指着你呢。"
退伍的时候,我没有等到刘根。我听说他母亲病重,连队批准他提前回家了。那个年代通讯不发达,我根本不知道他家的地址,再想联系他就困难了。
回到家乡后,我先在村里的供销社上班,给人家记记账,卖卖货,就是个小工作。供销社里面的货品少得可怜,所有的商品加起来也就十来种,村民需要的东西根本买不到。搞点副食品什么的,还得靠供销社主任跑县城去进货。
那个时候,不光物资紧张,人们的思想也保守。我29岁了还是光棍一个,眼看弟弟都成了家,我父母本来就盼望我退伍回来能尽快完婚,以延续香火。可我要求高,总觉得村里的姑娘配不上我。
就这样,光阴似箭,转眼到了1978年。国家开始实行改革开放了,外面的世界一天一个样。有的人靠倒腾小商品赚了大钱,成了万元户,羡煞旁人。我在供销社上班,眼界也开阔了不少。我琢磨着,是不是也该出去闯一闯,碰碰运气?
我把这个想法跟父母一说,他们坚决不同意。母亲说:"你看看你弟弟,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过得多舒坦。外面花花世界有什么好的?再说,过几天人家刘寡妇要给你说媒,你要是跑了,这亲事还怎么结?这是个顶好的姑娘,你可千万要把握住。"
我心里也清楚母亲的一片苦心。当年我参军的时候,母亲就说过等我退伍回来一定给我找个好人家的媳妇,免得我在外面吃苦。
我嗯了一声,心里却并不情愿。我始终放不下外面的世界,觉得凭自己的本事一定能闯出个名堂。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母亲带着刘寡妇来到了我打工的供销社。刘寡妇四十出头,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女人,憨厚老实。母亲说她虽然带个"寡妇"的称呼,但其实她根本就没结过婚,她未婚夫当年出车祸去世了,留下她一个人相依为命。
刘寡妇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岁月和辛劳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她把一包花生瓜子递给我,说:"高天亮,你母亲跟我提起你的事情,我觉得咱们两个在一起,也算是门当户对。这是我自己种的花生瓜子,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我赶紧双手接过,拱手作揖:"刘大姐客气了,花生瓜子我最爱吃。您人不错,要不是我心里还有别的打算,我肯定马上答应这门亲事。"
母亲在一旁瞪了我一眼,似乎在警告我不要得罪了人家。
我赶忙改口说:"刘大姐,这样吧,要不咱们再相处相处?再说订婚的事,我弟媳妇怀孕了,还是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操办喜事吧。您看这样行吗?"
刘寡妇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就这样,刘寡妇和母亲又一起回去了。
回去后过了两个月,我收到了一封陌生人的来信。拆开一看,我惊呆了,竟然是刘根来的信。他在信中告诉我,他母亲已经去世,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因为没有我的地址,他费了好大劲才托人打听到了我家的信息。他说他一直牵挂着欠我的50块钱,无论如何要还给我。只是家里实在拿不出这笔钱,他要去打工赚钱,让我再宽限他一段时间,千万不要和他翻脸。
我赶紧给他回了一封信,告诉他钱的事情不用着急,让他安心打工,有机会来我家看看。
就这样,我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转眼又是两年过去了,我在供销社的工作有了起色,当上了副主任。我的年龄也大了,在家人的再三催促下,开始考虑终身大事。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门来,竟然是刘根。
刘根瘦了很多,看上去沧桑了不少,像是吃了不少苦头。他一见到我就抱住我大哭,说这些年在外面受尽了磨难,要不是想起还欠我的钱,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连忙安慰他说:"刘根,都是自家兄弟,跟我还客气什么。你能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刘根从身上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说:"高天亮,你救了我的命啊。这里面是欠你的50块钱,我一分没少,你点点。以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接过信封,心里热乎乎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数目不大的钱,刘根还一直记着,他的情谊让人感动。
我拉着刘根的手说:"兄弟,钱我就收下了。你现在什么打算?要不先在我家住两天,缓一缓?"
刘根摇摇头,说他在外地发展得还不错,手里有了一点积蓄。他之所以回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在家乡闯出一片天地。
我一听来了兴致,说:"好啊,咱俩合伙做生意吧。我在供销社混了两年,对做生意有些门道。你说做什么好呢?"
刘根想了想说:"城里现在流行吃羊肉泡馍,味道鲜美,生意红火。咱们家乡离城里不远,我看在镇上开个羊肉泡馍馆,一定能赚大钱。"
我一拍大腿:"这主意好,我也正有此意。就这么定了,我们合伙开馆子。"
就这样,我和刘根东挪西借,凑了个本钱,在镇上盘下一个门面,装修了一番,取名"老战友羊肉泡馍馆",生意红红火火地干了起来。
我们两个都吃了不少苦,对待员工、顾客那叫一个热情周到。馆子的味道那是没得说,羊肉鲜嫩,泡馍筋道,汤汁浓香,很快就成了方圆十里的名店,食客盈门。
有了钱,找媳妇的事也变得顺利了。在亲友的撮合下,我认识了县城里一个教师的女儿,不仅长得标志,脾气秉性也好,彼此一见如故。订婚的时候,我破天荒头一回穿上了西装,在亲朋好友面前显得无比神气。
弟弟调侃我说:"哥,你小子可以啊,泡到了城里的大美人。你一个乡下佬,没有钱,没有派头,人家富家女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我笑着说:"还不是刘根给我撑腰?要不是他,我哪有机会娶媳妇。"
说到这里,我的眼眶湿润了。刘根不仅帮我还了当年的钱,还给了我创业的本钱,最后还让我娶到了媳妇。他简直就是我人生的贵人啊。
转眼又是几年过去,我和刘根的事业蒸蒸日上。镇上又新开了两家分店,名气响彻全县。我考了驾照,买了辆小车,成了远近闻名的老板。
儿子长大了,在重点高中念书,成绩还不错。媳妇体贴入微,把我当成了大爷一样供着。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弟弟媳妇要带孩子进城读书,我二话没说,拿出五万块钱塞给他,让他们安心在城里打拼。我经常开车回老家看望年迈的父母,给他们买最好的补品,陪他们说说话、散散心。看着他们的笑脸,我的心里美滋滋的。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的战友刘根。是他给了我创业的机会,让我走上了致富的道路。朋友相交贵在真诚,只要惺惺相惜,哪怕身无分文也可以成就一段佳话。
如今,我和刘根虽然不再是合伙人,但情谊依旧。我们经常带着媳妇孩子聚一聚,喝几杯小酒,谈谈创业的艰辛,聊聊人生的感悟。每次见到他,我都要拍拍他的肩膀说一句:"刘根,咱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1975年退伍回家的时候,我做梦也没想到,多年前借给战友的50块钱,会在日后的人生中发挥如此重要的作用。50块钱,看似微不足道,却承载了我们的信任和情谊,成了我们友谊的见证。刘根不仅还了钱,还成了我的贵人,这才是人生最宝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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