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王卫权/多说了一句话

宋三屋后有块菜地，面积不大，只有四分。为了种好菜，宋三专门从养鸡场买了五蹦蹦车发酵好的鸡粪撒匀，用镢头深翻了几遍。

清明刚过，宋三起垄覆膜，去县蔬菜种子门市部买了螺丝辣子、羊角辣子、线辣子、茄子、西红柿、红芋等育好苗，把地分成了五块，依次栽了这些菜苗，又见缝插针在周围点种了豆王、甜玉米、菠菜、香菜等，一有闲功夫，宋三就去地里溜达，不是锄草就是捉虫，像抚养婴儿般精心侍弄。

进入农历五月，宋三家里餐桌上蔬菜丰盈起来。先是油菜、香菜、韭菜，后是西红柿、豆王、茄子、大葱、西葫芦等。到了金秋八月，辣椒红了，茄子紫了，地里洋芋不甘寂寞撑破地面呼吸新鲜空气了。宋三餐桌上蔬菜品种不断变换，多半年从没有去菜市场花钱买菜，相反还给楼上的左邻右舍送去不少菜，让大家分享他的劳动成果。

有天，宋三去地里转悠，发现蔬菜被人偷了不少。一想，自己吃不完，这么多蔬菜，送人也是送，叫人偷就偷吧。反正自己种的，够吃就行。

第二天他去地里摘菜，发现一老妇正低头弯腰摘辣椒。宋三没敢惊动，悄悄退到地边一棵槐树旁边，看着这个老妇摘菜。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了，他一看手机，二十多分钟，老妇摘满了一大塑料袋子辣椒，又去摘豆角、西红柿、茄子等，未了她还不忘拔几根葱。两个袋子装得满满的，提着都有些吃力。

宋三心里虽然生气，但是忍住没吭声。老妇看起来七十岁多岁的样子，腰弯背驼，脸上似晒蔫的茄子色，一脸的满足。她起身左瞅右眺，见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她，就吃力地扛着一个袋子，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向自己家里走去。

宋三远远的看见老妇身影消失，叹了一口气。

过了三天，宋三远远的看见老妇又在偷菜。宋三径直走上前，想问问老妇，怎么老偷他家的菜。还没等宋三开口，老妇猛一抬头，瞅见了宋三，顿时惊慌失措，不管不顾，扭头提起袋子就走。宋三看着老妇惊恐失措的样子，还是忍住没说，他害怕老妇跌倒。心想，不就是摘了些菜，摘了就摘了。

但令宋三始料未及的是，只要他去地里，都能碰见这个老妇。

老妇摘菜，红的绿的，几乎是扫光式的摘，搞了辣椒不说，脚踩手折，地里一片狼藉。这次他实在忍不住了，大踏步走到老妇跟前，说：“老人家，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你摘菜的时候能不能给我这个种菜的留一点么？”

老妇只顾忙着摘菜，猛听到耳边有人说话，一抬头，吓得一哆嗦，脸上颜色大变，提上袋子就走。

宋三大声说：“人老了要顾脸面哩，这是我家的菜地，不是你家的菜园。”

令宋三万万没想到的是，老妇绊了一跤跌倒了，想爬起来，但努力了几次，最终没爬起来。

宋三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上去，见老妇脸色紫青，已经停止了呼吸。

老妇儿子抓住宋三，说：“我母亲糊涂，不就是摘了你一点菜，你也不至于把我妈弄死啊。”

宋三一时哑口无声，后悔自己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最后经人调解，宋三给老妇人出了18万元埋葬费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