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妈，这是我和团长的合影。"
我将照片递给母亲，却见她的手微微颤抖，那双略带皱纹的眼睛定格在照片上，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我不解地望着母亲，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那个夏天，一张照片揭开了尘封二十年的秘密。
01
一九八八年的夏天，湖南的天空像被煮沸的开水，蒸腾着闷热的气息。
我背着军绿色的帆布包，踏上了回家的路。
五年的军旅生涯，让我这个曾经青涩的少年变得更加挺拔。
临别前，团长萧云山特意叫住了我："小宋，来，我们合个影。"
萧团长身材魁梧，站姿笔直，一身笔挺的军装衬托出他不怒自威的气势。
我站在他身边，挺胸抬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照相的瞬间，我觉得团长的手似乎在颤抖。
"好好照顾自己，有困难就回来找我。"萧团长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温和中带着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格外愉悦。
五年来，母亲陈秋雨一直在老家独自支撑，靠着小小的裁缝铺维持生计。
每次通信，她都说一切安好，但我知道，母亲的白发一定又增添了几缕。
"咚咚咚"，我敲响了记忆中的老门。
"来了！"熟悉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门开了，母亲愣在原地，眼泪瞬间涌出："宋峰，你回来了！"她紧紧抱住我，仿佛要把这五年的思念都倾注在这个拥抱中。
"妈，你又瘦了。"我心疼地说。
"傻孩子，妈好着呢。快进来，我给你煮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母亲擦了擦眼泪，转身往厨房走去。
我放下行李，从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张与团长的合影。
照片虽然简单，但承载着我五年军旅生涯最珍贵的回忆。
"妈，你看，这是我和团长的合影。他待我特别好，就像..."我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母亲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母亲的手微微发抖，眼神停留在照片上，久久不能移开。
"妈，你怎么了？"我察觉到母亲的异常。
"没...没事，就是有点累。"母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转身匆匆走进了厨房。
我望着母亲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天的晚饭格外丰盛，母亲准备了我爱吃的红烧肉，还特意做了外婆传下来的腊肉炒青椒。
可她异常沉默，时不时偷瞄那张放在桌上的照片，眼神复杂。
"妈，你给我讲讲这些年的事吧。"我夹了一筷子青椒放在母亲碗里，试图打破沉默。
"都挺好的，村里人都很照顾我。"母亲机械地回答，眼神依然游离，"你刘婶的女儿今年考上了师范学院，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她们。"
我点点头，又问起了街口老李家的豆腐店。
母亲的回答支支吾吾，明显心不在焉。
这不像她平常的样子，母亲一向是个健谈的人，村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饭后，我坐在院子里擦拭军功章。
夕阳的余晖洒在那些闪亮的金属上，映出点点金光。
这些年在部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02
记得刚入伍那年，我什么都不懂，站岗时差点睡着，是萧团长及时发现。
他没有处罚我，反而带我去了营部喝茶。
"小宋啊，当兵不是图个热闹。"他递给我一杯浓茶，"我看你底子不错，就是太过心浮气躁。来，我教你几招保持清醒的方法。"
那天晚上，他教我用舌尖顶上颚，用意念在周身游走，还告诉我一些有趣的军史故事。
后来，这些方法让我在多次急行军中受益匪浅。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萧团长待我，的确像个父亲。
这个想法突然让我心里一颤，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和亲切感，难道真的是血缘的召唤？
夜幕降临，我从屋里取出一盏煤油灯，那是我小时候写作业用的老物件。
母亲见状，眼圈一下子红了。
"还记得你小时候，总喜欢趴在这盏灯下看《水浒传》。"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每次都看到半夜，我怎么劝都不听。"
"是啊，那时候总幻想着当个英雄好汉。"我笑着说，"后来参军，也有这个原因。"
母亲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晚饭时，她依然沉默，时不时偷瞄那张放在桌上的照片，眼神复杂。
夜深人静，母亲独自坐在院子里的老藤椅上，月光洒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
二十年前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那是她最不愿触碰的记忆。
那时的她，还是一个在军医院工作的年轻护士。
萧云山是新调来的军官，年轻有为，温文尔雅。
他们相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母亲为他包扎受伤的手臂，他们的目光在那一刻交汇。
后来的日子，萧云山经常借着检查伤势的机会来找她。
渐渐地，两颗年轻的心靠近了。
他们约定等他完成这次任务就去领证，但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
一九六八年的那个雨夜，萧云山带队执行秘密任务。
母亲站在医院的窗前，望着雨中远去的军车，不安的预感笼罩着她的心头。
三天后，噩耗传来。
萧云山所在的车队遭遇山体滑坡，所有人都下落不明。
母亲崩溃了，更让她绝望的是，她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两个月。
在好友林雨荷的帮助下，母亲辞去了工作，远离了那个伤心地。
她来到湖南一个偏远的小镇，生下了我。
为了掩人耳目，她将我暂时寄养在林雨荷家。
三年后，她才将我接到身边，靠着自学的裁缝手艺抚养我长大。
03
二十年过去了，她以为这个秘密会永远埋在心底。
可是命运再次捉弄了她，让我阴差阳错地成了萧云山的兵。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时发现母亲的眼睛红肿。
"妈，你是不是哭过？"
母亲摇摇头，勉强笑道："可能是昨晚风大，迷了眼睛。"
早饭后，我取出自己的军功章和奖状，想要给母亲看。
翻找时，一个黄铜钥匙从包里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钥匙？"母亲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
"啊，是团长给我的。他说这是他珍藏多年的老物件，让我留作纪念。"
母亲的手猛地抖了一下，茶杯里的水洒在了桌上。
她死死盯着那把钥匙，那是她二十年前送给萧云山的生日礼物，用来开他们约定未来的家的钥匙。
"妈，你到底怎么了？从看到照片开始，你就一直不对劲。"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母亲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说："孩子，妈妈有件事要告诉你。"
她缓缓道出了二十年前的往事。
说完后，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呆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的声音有些嘶哑。
"妈妈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母亲痛苦地说，"直到看到这张照片..."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院子里的老槐树依旧，可我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团长...不，父亲他知道吗？"
"我不知道，也许他认出了我给你的名字，也许..."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小。
想起临别时团长颤抖的手，想起那些若有若无的关心，我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身对母亲说："我要回部队找他。"
母亲点点头，从柜子深处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一把木梳："这是他当年留下的，你带着吧。"
第二天一早，我踏上了返回部队的火车。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思绪却回到了过去。
那些年的点点滴滴，团长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有了新的含义。
列车驶入夜色，我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小时候总会仰望星空，幻想着父亲在远方的某个地方也在看着同一轮明月。
命运真是奇妙，让相隔二十年的父子，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火车继续向前，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如同我急促的心跳。
这一次回部队，我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面对那个魁梧的身影。
他是我的团长，也是我的父亲。
二十年的时光，该如何在一句"爸爸"中倾诉？
站在团部大院外，阳光依旧耀眼。
我整理了一下衣领，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那个熟悉的办公室。
二十年的秘密，终将在这个夏天画上句点。
04
门缓缓打开，办公桌后的身影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回来了？"
我立正敬礼："报告团长，我宋峰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