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做官都是文人士大夫的入世之道,所谓学而优则仕,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顺利的,如愿的一帆风顺。
当他经历过宦海浮沉,经历过战乱的刀光剑影之后,那种满目疮痍,支离破碎的沧桑感,那种为贫而仕,奔走社会的厌倦感会席卷而来,于是有了将恬静淳朴的田园,渔钓生活当作本心的寄托。
至于是真归隐,还是假归隐,不得而知,据历史有名的隐逸诗人,只有陶渊明与孟浩然是真正走到了田园生活里。
唐代诗人张志和“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这波仙逸的“烟波垂钓”的意境吸引了无数人神往。
朱熹/程颢笔下的”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两悠悠。“清澈的溪水流过碧绿的山头,悬空一泻而下,夜空和在融融月色中流动的溪水像秋色一样明朗、澄清。
这秋色把人世间隔在三十里之外,空中的白云、山中的红叶都悠闲自在,这幽静的秋色是多么令人陶醉啊!谁能受得了这样快活似神仙的生活。
年老之后的白居易,在东都洛阳过着半退休的生活,他与刘禹锡在小酒馆里吟诗作赋,喝茶,赌酒”闲征雅令穷经史,醉听清吟胜管弦。“最后还约定”更待菊黄家酝熟,共君一醉一陶然。“
闲来无事邀请朋友一起玩赏,浅酌几杯小酒,低声唱几首歌,任凭那日月轮转,来往如梭,这样的生活,足以令人想提前退休了。
01
怅恨独策还,崎岖历榛曲。
山涧清且浅,可以濯吾足。
漉我新熟酒,只鸡招近局。
日入室中暗,荆薪代明烛。
欢来苦夕短,已复至天旭。
——魏晋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五》
陶渊明在晋安帝义熙元年(405)四十一岁时,最后一次出仕,做了八十多天的彭泽县令即辞官回家。官场失意而归的他早对功名利禄心灰意冷,以后再也没有出来做官,从此结束了时隐时仕、身不由己的生活,终老田园。
写出结束了劳动,独自一个人手持扶杖,怀着“怅恨”之情,转回家去。但回家的道路坎坷崎岖,荒芜曲折,误入了歧途走了弯路。
路上经过清澈见底的山泉,洗洗沾染尘埃的双脚,整天耕作的疲劳,也就随之一洗而光,浑身变得舒坦自在起来。
他大概将自己走错路的臂喻成了自己从官场怅恨而回,还把自己比作屈原笔下的渔父,赤脚走过清浅的山涧溪流,顿感那么轻松自如。
回到家,过滤好自家新近酿好的熟酒,去浊存清饮用。并招来农家近邻,同桌共饮,以“只鸡”为肴,真是快慰无比。
隐逸诗人之宗的陶渊明,归居田园之后的淳朴农家生活。他依躬耕垄亩维生,无需醇醪美酒,山珍海味,只要有自酿之熟酒,自饲之家鸡,邀上邻友,共酌共饮,即已足矣。
元好问于失意落拓之时,人间清醒的感慨到”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对于陶渊明早早就有了”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的通透想法的人来说,也足表达了他归隐之志坚持不改的信念。
02
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
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
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
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
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
请留盘石上,垂钓将已矣。
——唐·王维《青溪》
王维少年成名,官至尚书右丞相,但经历过安史之乱的政治灾难之后,后期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晚年更是笃志奉佛,唯以禅诵为事。
都说王维诗文音书画五绝,你看他写的每一句诗都可以独立成为一幅优美的画面。
你看,在山间乱石中穿过时,水势湍急,潺潺的溪流声忽然变成了一片喧哗。
“喧”字造成了强烈的声感,给人以如闻其声的感受。当它流经松林中的平地时,这同一条青溪却又显得那么娴静、安谧,几乎没有一点声息。
澄碧的溪水与两岸郁郁葱葱的松色相映,融成一片,色调特别幽美、和谐。这一联中一动一静,以动衬静,声色相通,极富于意境美。
再看,当青溪缓缓流出松林,进入开阔地带后,又是另一番景象:水面上浮泛着菱叶、荇菜等水生植物,一片葱绿,水流过处,微波荡漾,摇曳生姿;
再向前走去,水面又似明镜般的清澈碧透,岸边浅水中的芦花、苇叶,倒映如画,天然生色。这一联,“漾漾”绘水动貌,“澄澄”状水静貌,也是一动一静,极为传神。
诗人笔下的青溪,既喧闹,又沉静,既活泼,又安详,既幽深,又素净,从不断的流动变化中,表现出了鲜明个性和盎然生意。读后令人油然而生爱悦之情。
其实,青溪并没有什么奇景,它那素淡的景致,为什么在诗人的眼中、笔下,会具有如此的魅力呢?诚如王国维所说:“一切景语皆情语也。”
“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王维也正是从青溪素淡的天然景致中,发现了与他那恬淡的心境、闲逸的情趣高度和谐一致的境界。
诗人正是有意借青溪来为自己写照,以清川的淡泊来印证自己的素愿,心境、物境在这里已融合为一了。
最后,诗人暗用了东汉严子陵垂钓富春江的典故,也想以隐居青溪来作为自己的归宿了。
这固然说明诗人对青溪的喜爱,更反映了他在仕途失意后自甘淡泊的心情。这一点,写来含而不露,耐人寻味。
诗人以青溪之水的洁白恬淡为自己好静欲隐的心境写照,暗用严光垂钓富春江的故事表达自己仕途失意后甘愿淡泊的心情,来印证自己的素愿。以青溪之淡泊,喻自身之素愿安闲。
03
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
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
只言小邑无所为,公门百事皆有期。
拜迎长官心欲碎,鞭挞黎庶令人悲。
归来向家问妻子,举家尽笑今如此。
生事应须南亩田,世情尽付东流水。
梦想旧山安在哉,为衔君命且迟回。
乃知梅福徒为尔,转忆陶潜归去来。
——唐·高适《封丘作》
高适前半生不遇,四处浪游,入仕之初,又一直沉沦下僚。天宝八载(749年),高适将近五十岁时,才因宋州刺史张九皋的推荐,中“有道科”。中第后,却只得了个封丘县尉的小官,大失所望。
高适任封丘县尉时,秋天,高适在封丘任上送兵到蓟北至天宝十载(751年)春天返回期间,写这这首诗。
在封建社会,县吏执行维护社会秩序的职责,不可避免的参与压迫百姓。
这首诗就写出了诗人任职期间在履行“拜迎长官”“鞭挞黎庶”等奉上欺下活动时内心的痛苦与矛盾。
县尉只不过是“从九品”的卑微之职,主管的无非是捕盗贼、察奸宄一类差事。对一个抱负不凡的才志之士来说,是不甘堕落风尘,做个卑微的小吏的。
他不由怀念起当年在孟诸(古泽薮名,故址在今河南商丘县东北,这里泛指梁宋一带)“混迹渔樵”、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本来是在孟渚的野外打鱼砍柴的人,一生本是十分悠闲的。我这样的人只可在草莽之间狂放高歌,哪堪身居卑职,经受尘世扰攘之苦。
只觉得小小城镇没有什么可做的,身在公门却什么事都有期限。那些下拜迎接大官长上的繁文缛节已经令我心力交瘁,奉命驱策百姓更让我感到悲哀。
回到家中向家人征询意见,全家都苦笑着说,现在竟是这样。生计还是应该以耕田为主,世事人情都交付给那东流而去的江河之水吧。
我梦中都在想念着的故乡在哪里呢,因为奉了君王之命暂时欲去又未去。我现在才知道梅福当年辞官隐居读书只是为了这个,我又想起陶渊明曾经弃官归田而创作的《归去来辞》。
当初只以为邑小官闲,哪知道一进公门,便是自投罗网,种种令人厌烦的公事,都有规定的章程和期限,约束人不得自由。
更受不了的还有“拜迎长官”“鞭挞黎庶”时的难堪,这对高适是莫大的屈辱,不能不“心欲碎”,“令人悲”。
这两句诗可见诗人洁身自爱的操守,也反映了当时政治的腐朽黑暗,对仗工整,情感激烈。
一腔悲愤实在难以自抑,那就回家向亲人诉说诉说吧。不料妻室儿女竟都不当一回事,反而责怪自己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自己严肃认真的态度倒反成了笑料,这更可悲。家人的“笑”,正反衬出诗人的迂阔真率,不谙世事。
既然如此,只好弃此微官,遂我初服:“生事应须南亩田,世情尽付东流水”,还是抛弃世情,归隐躬耕去吧。
然而,眼前还是思归而不得归:梦魂萦绕的旧山不可得见;受命为官,一时又还交卸不了。
没有圣明的君主在位,一个小小的县尉不可能有什么作为。左思右念,倒又想起欣然而赋《归去来兮辞》的陶渊明了。
是一首七言古诗,为诗人发自肺腑的自白,揭示了他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和出仕之后又强烈希望归隐的衷曲。
诗人先自述本性不羁靡于物,随即言及担任小吏的无奈与悲哀,最后追述先贤胜事表达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之意。
言辞间忧戚而不绝望,强言放达之中饱含对民间疾苦的眷眷关注之心。
04
平生睡足处,云梦泽南州。
一夜风欺竹,连江雨送秋。
格卑常汩汩,力学强悠悠。
终掉尘中手,潇湘钓漫流。
——唐·杜牧《忆齐安郡》
杜牧生于一个世代为官的家庭,其祖父是唐当时有名的宰相,他自己官至中书舍人,相当于一个脚踏入了宰相的门槛里。
会昌四年(844年)九月杜牧离黄州刺史任后,或作于其在池州任时。诗人回忆其在黄州时的生活,并盼望能摆脱尘务,过上悠然闲适的隐逸生活,有感而发创作了这首诗。
他在黄州作刺史时,好里风雨充足,整夜风吹竹响,雨连江而来,阴雨连绵,秋意弥漫,在这样的环境,这样季节,对于睡眠而言是相当满足的。
黄州的住处多竹子,“玉子纹楸一路饶,最宜檐雨竹萧萧”、“竹冈蟠小径,剧折斗蛇来。二三年得归去,知绕几千凹?”
杜牧在黄州时公务小多,黄州义地僻多雨,使他心情抑郁,他在《齐安郡晚秋》中写:“雨暗残灯棋散后,酒醒孤枕雁来初。”可见孤寂苦闷。
杜牧本来是个很有抱负的人,他有经时济世、强国寓民足他生平的志向。这时候又正值回鹘入侵.边塞用兵,杜牧自认“于治乱兴亡之迹,财赋兵甲之事,地形之险易远近。
古人之长短得失”皆有心得,写诗说:“臣实有长策,彼可徐鞭笞。如蒙一召议,食肉寝其皮。”偏偏李德裕当政,朝廷不肯用他。
僻处黄州,抱负与才能无处施展,杜牧既苦闷又愤懑。既失落而又失望,愤世嫉俗,满腹牢骚,“愤悱欲谁语,忧愠不能持”,自嘲“人才自朽下,弃去亦其宜”。
这种情况下,他既无事可做,又心情苦闷,只好喝酒解愁,醉倒了事。但酒毕竟不能解愁,只会使人更加消沉,杜牧当然也不会真的整天喝酒。
他在黄州写了不少诗文,文思汩汩,且努力学习,希望在学问方面有所进益,超脱俗世。
他在黄州虽然不得志,但是诗歌创作和学问文章都很有收获。这大概就是上天给你关了一扇门,同时也会给你开一扇窗。就像李煜一个人间帝王的落幕,一个诗词帝王的诞生,是一个意思。
他说,总有一天辞官不做,弃绝俗世,到潇湘泽畔做个钓翁,任风任雨,安闲自在。希望在学问方面有所进益,力求忘情于世俗,勉强还能安闲悠静。
05
一竿风月,一蓑烟雨,家在钓台西住。
卖鱼生怕近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
潮生理棹,潮平系缆,潮落浩歌归去。
时人错把比严光,我自是、无名渔父。
——宋·陆游《鹊桥仙·一竿风月》
陆游出生在宋金对峙的年代,他一生有很强烈的爱国情操,并盼望奔赴疆场,为国效力。
但是,现实生活中,陆游屡屡遭受压抑,无法实现自己的追求,精神一度苦闷发于诗中,多流露出壮志难酬的悲怆和愤激。
宋孝宗乾道七年(1171年)十月,朝廷否决北伐计划《平戎策》、调司法参军王炎回京,幕府解散,出师北伐的计划毁于一旦,词人感到无比的忧伤。
随后词人骑驴入川,颇不得志。这首词作于词人回到山阴故乡(今浙江绍兴)之时。他以一地方长官,终究无补大事,只能放情山水以自适。
渔父虽以卖鱼为生,但是他远远地避开争利的市场。卖鱼还生怕走进城门,当然就更不肯向红尘深处追逐名利了,他们只求悠闲、自在。
我依靠一根钓鱼竿维系生活,出门的时候带上防雨的蓑衣,把家就安在富春江畔的严子陵钓台的西边。
卖鱼的时候不敢走进城门前去,平日里就更不愿意到热闹的是非之地去了,看到那污浊的尘世就心生厌倦。
涨潮的时候,自己拿出船桨把船摇出去打渔;潮水平静的时候,把船靠近岸边系紧缆绳;潮水退去的时候,大声唱着渔歌归家去。
当时的人们都错把我比作披蓑垂钓的严光,其实,我更愿意做一位默默无闻的渔父。
渔父在潮生时出去打渔,在潮平时系缆,在潮落时归家。生活规律和自然规律相适应,并无分外之求,不像世俗中人那样沽名钓誉,利令智昏。
宋人有一首咏严光的诗说:“一着羊裘便有心,虚名留得到如今。当时若着蓑衣去,烟水茫茫何处寻。”也是说严光虽拒绝光武征召,但还有求名心。陆游因此觉得:“无名”的“渔父”比严光沽名钓誉来得要清高。
陆游另有一首《鹊桥仙》词:“华灯纵博,雕鞍驰射,谁记当年豪举?酒徒一半取封候,独去作江边渔父。轻舟八尺,低逢三扇,占断苹洲烟雨。镜湖元自属闲人,又何必官家赐与!”也是写渔父的。
它上篇所写的大概是他四十八岁那一年在汉中的军旅生活。而这首词可能是作者在王炎幕府经略中原事业夭折以后,回到山阴故乡时作的。
两首词同调、同韵,都是写他自己晚年英雄失志,那种被投闲置散的感慨,决不是张志和《渔父》那种恬淡、闲适的隐士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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