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生来有奇骨，为人专好积阴骘

刺史生来有奇骨，为人专好积阴骘

--上接《方丈广寒难得到，嫦娥今夜落谁家？》

当晚，刘元普睡到三更，只见两个人幞头象简，金带紫袍，向刘元普扑地倒身拜下，口称“大恩人”。刘元普吃了一惊，慌忙起身扶住道：“二位尊神为何降临？折杀老夫也！”左边的一位说道：“我是襄阳刺史裴习，这位是钱塘县令李克让。上帝怜悯我们两人清忠，封我为天下都城隍，李公为天曹府判官之职。我死后，幼 女无依，承蒙您的大恩，赐予佳婿，又赐佳城，使我们两人在阴间成为儿女亲家。恩同天地，难以报答。我们已经联合上奏天庭，上帝鉴您盛德，特为您官加一品，寿增三旬，子生双贵。虽幽明隔绝，岂敢不告知？”

右边的一位又说道：“我因与您无交，难诉衷情。故此空函寓意，不料您一见即明，慷慨认义，养生送死，已出殊恩。淑女承祧，尤为意外。虽益寿添嗣，未足报答万一。今有遗腹小女凤鸣，明早已当出世，敢以此女奉长郎君。您与我媳，我亦与您媳，略尽报效之私。”言毕，拱手而别。刘元普慌忙出送，被两人用手一推，顿时惊醒。原来正与王夫人睡在床上，便将梦中所见所闻，一一说了。夫人道：“我也仰慕相公大德，古今罕有，自然得福不浅，神明之言，谅非虚谬。”刘元普道：“裴、李二公，生前正直，死后为神。他们感激我嫁女婚男，故来托梦，理之所有。但说我‘寿增三十’，世间哪有百岁之人？又说赐我二子，我今年已七十，虽然精力不减少时，那七十岁生子，却也难得，恐未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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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刘元普思忆梦中言语，整理衣冠，步行到南楼。正要说与他们三人知道，只见李春郎夫妇出来相迎，春郎道：“母亲生下小妹，方在坐草之际。昨夜我母子三人各有异梦，正要到伯父处报知贺喜，岂知伯父已先来了。”刘元普听说张氏生女，想到梦中李君之言，果然应验，只是自己未曾有子，不好说出。当下问了张氏平安，就问：“梦中所见如何？”李春郎道：“梦见父亲岳父均已为神，口称伯父大德，感动天庭，已为延寿添子。”三人所梦，总是一样。刘元普暗暗称奇，便将自己梦中情景，一一对两人说了。春郎道：“这都是伯父积德所致，天理自然，非虚幻也。”刘元普随即回家，与夫人说知，各各骇叹，又派人到李家贺喜。不逾时，又到满月。张氏抱了幼 女来见伯父伯母。元普便问：“令爱何名？”张氏道：“小名凤鸣，是亡夫梦中所嘱。”刘元普见与自己梦相符，愈加惊异。

话说王夫人当时已经四十岁了，只觉得喜欢吃咸酸的东西，时常作呕。刘元普以为是中年人病发，延请医生看脉，没有一个能解释清楚。就有一个有手段的医生猜测道：“像是有喜的脉气。”但他知道刘元普已经七十岁，王夫人已经四十岁，从未生育过，因此都不敢下药。只说：“夫人的病不需要服药，不久就会自愈。”刘元普也认为这是小病，料想无妨，从此不再延请医生，放下了心。只见王夫人又过了几天，当真病好了。但觉得腰肢日渐沉重，裙带渐渐变短，眉低眼慢，乳胀腹高。刘元普半信半疑道：“梦中的预言，果然应验了吗？”

日月如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预产期。刘元普这时不得不相信她确实怀孕了，于是做好准备，一面叫来接生婆，又雇了一个奶妈。忽然有一夜，王夫人刚睡下，只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仙音缭绕。王夫人便觉得腹痛，众人赶紧前来服侍她分娩。不到半个时辰，就生下了一个男孩。洗浴过后，看时，只见他眉清目秀，鼻直口方，十分魁伟。夫妻二人欢喜无比。元普对王夫人道：“梦境如此灵验，如果按照裴、李二公的话，这都是上天的赐予啊。”于是给他取名为刘天佑，字梦祯。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洛阳全城，成为人们谈论的新闻。百姓们还编出了四句口号：

刺史生来有奇骨，为人专好积阴骘。

嫁了裴女换刘儿，养得头生做七十。

转眼之间，又是一个满月，免不了要做汤饼会。众多乡绅亲友都来庆贺，真是宾客盈门。吃了三五天的筵席。春郎和兰孙，自然也要设宴贺喜，这里就不必多说了。

且说李春郎自从成婚葬父之后，更加潜心于经史，希望有所进步，以报答大恩。又得到刘元普的扶持，进入了国子学。正与伯父、母亲、妻子商量去京城上学，以待考试之期。只见汴京有个公差到来，说是郑枢密府中派来的，前来接取裴小姐一家。原来兰孙的舅舅郑公，在几个月之内，已经从西川节度使调任为枢密院副使。回京之日，他已经知道了姐夫遇难身亡的消息。于是到清 真观打听甥女的消息，得知她被卖到了洛阳。又派人到洛阳探问，得知刘公仗义全婚，赞叹不已。因为思念甥女，所以想要接她和她的姑丈、夫婿一起去京城相会。

春郎得知这个消息，觉得非常方便。兰孙听说舅舅回京，也非常高兴。当下向刘公夫妇禀告，就要择个吉日，同张氏和风鸣一起上路。到了约定的日子，刘元普设酒饯别，中间说起梦中的事情，刘元普便对张氏说道：“去年，我梦中得见令先君，他说令爱与小儿有婚姻之分。前日小儿尚未出生，我不敢提起此事。如今如果承蒙不弃，愿意结为亲家。”张氏欠身答应道：“先夫梦中曾言，又承伯伯不弃，大恩未报，岂敢吝惜一女？只是母子孤寒如故，未敢仰攀。如果犬子能够成名，当以小女奉侍郎君。”当下酒散，刘公又叮嘱兰孙道：“你丈夫此去，前程万里。我们两人在家安乐，孩子不必挂怀。”众人各自流泪，恋恋不舍。临行时，又再三下拜，感谢刘公夫妇的盛德。然后含泪登程而去。洛阳与京城并不太远，时常有音信往来，这里就不必细说了。

再说公子刘天佑，自从出生以来，日往月来，很快就已经过了一周岁。一天，奶妈抱着小官人，同养娘朝云一起到外面玩耍。朝云今年十八岁，颇有姿色。她跟着奶妈出来玩了一会儿，奶妈道：“姐姐，你帮我抱一会儿孩子，怕风吹大了，我去拿衣服给他穿。”朝云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奶妈进去了一会儿出来，只听到公子的啼哭声；急忙跑过来，只见朝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伸在公子头上揉着。奶妈赶紧上前查看，只见孩子的头上起了一个大疙瘩。奶妈大怒道：“我稍微转个身，你就把孩子摔了。你难道不知道他是老爷、夫人的命根子吗？如果他们知道了，我一定会被连累受苦！我现在就去告诉老爷、夫人，看你这个小贱 人能不能逃脱责罚！”说完，抱起公子，气愤愤地走了。朝云见她气势汹汹，一时性发，也回应道：“你这个老猪狗！倚仗公子的势利，就欺负人，破口骂我！不要使尽了威风！别说你是奶妈，就是公子，我也从未见过有七十岁的人还能养头生孩子。谁知道他是怎么来的！就因为这一摔就凌 辱我！”朝云虽然嘴硬，但心里也很慌张，不敢贸然走进去。没想到那个奶妈竟然一五一十地把朝云的话告诉了刘元普。刘元普听后，淡然说道：“这也怪不得她。七十岁生孩子，原本就很少见，她一时胡言乱语，何必计较？”当时奶妈还以为她搬弄是非会让朝云吃些苦头，没想到刘元普如此宽容，把愤怒化作了半杯冰水，抱起公子自己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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