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爱成|讲故事与怎样讲通故事，从《园岭叙事》《园岭家事》说开

原题：《于爱成 | 讲故事，与怎样讲通故事——从老亨团队《园岭叙事》《园岭家事》等说开来》

从2012到2024，社区文学大赛暨睦邻文学奖走过了十二年；从文学征文文学活动到深耕社区书写社区，黄东和全民写作团队实现了华丽转身。其实，这样的一种是变化，是必然的逻辑使然，也是对初心和设定目标的迂回抵达。我很清楚，办大赛做组织做文学自然不是团队的目的，而是手段，是方法。这种理论和方法、目的和路径设计，这百川归海的策划选择，最终要实践的是团队的理念，关于这座城市如何更好构建现代城市社群的归宿，也即奠基于多元自由开放基础上重建“附近”、实践社群主义的努力。“社区”是现代社会人类学研究领域使用最为广泛的概念之一。虽然不同的学者对它有不同的定义，但最有影响的界定来自雷德菲尔德，他对“社区”归纳了四个特点，即：小规模的范围；内部成员具有思想和行为的共性；在确定的时间和范围内的自给自足；对共同特质的认识。传统人类学大致认同社区有三个特点：拥有共同的利益；共同居住在一个生态和地理上的地方；具有共同的社会体系或结构。“社区”（community），也译作“共同体”，必然就有一个“共同文化”(common culture)的基础。“地缘-家园-社区”的链条，三者也就必然成为相互关联。社区不仅在语义上有“共同文化”应有之义，二者原本在特定情况下也可以互指。也就是说，可以确定有一种共同文化可以成为一个人群共同体共享的东西。“共同体”一词是现代社会科学研究广泛使用的概念，近些年来更是进入国家政治话语，为各界所频繁使用。在当代学术研究中，许多学者，特别是社会学家，多称community为“社区”。随着社会语境的改换，“社区”的使用边界和意义范畴迅速膨胀，尤其是在城市（比如移民城市）里，“社区”的使用更是普遍，经常与街区、住宅生活区的指称联系在一起。从翻译表述上看， community在我国有“社群”“社区”“共同体”等不同的译法，中西方文化中的同质性与异质性同时存在。同质性，是指中西方在这一概念中都强调原生性和历史纽带所形成的血缘、地缘群体，以及由血缘群体的扩大而导致的分支。异质性，由于西方的传统人群建立在“公民”的基础之上，从古希腊的“城邦制”就已现雏形。这也是西方社会价值一路而下的“公民社会”的根基。我国没有这一“公民社会”的基础，“家-国”的重叠性一直贯彻在了我国传统“社群”之中，成为社会的主体价值。桑德尔提出一种理论视角，叫做“共同体主义”，也叫“社群主义”（Communitarianism）。社群主义强调“个人是社会构成的”，先有社群，社群造就了个体。社群主义强调个体与社群之间的紧密联系，认为个人的福祉与社群的福祉密切相关。这一理念有助于推动社会和谐，鼓励个体为社群的福祉做出贡献。在资源分配领域，社群主义倡导通过公平的资源分配来实现社会正义。同时，社群主义理念有助于强化国民的集体意识，促进国家认同和社会凝聚力。通过强调共同的社会目标和价值观，社群主义为我国在追求现代化进程中维持社会稳定和民族团结提供了重要支撑。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作为深化的社群写作的呈现，就具有了更开阔的视野更现代的设计更自觉地社会担当以及更鲜明的文化自觉，从而每一步每一年每一届每一本都功不唐捐功莫大焉。 从《园岭叙事》到眼前这本《园岭家事》，我们看到了老亨作为一位经济学者、财经作家理性、睿智的思想和准确的文字，字字落到实处；我们看到熳青、玺如、子鱼、深生、游利华等作家扎实的田野调查、或洗练或温婉或抒情或怀旧或平实或绚烂的文字和情感所编织的文字的交响；我们看到一段段历史、一个个故事、一行行领域、一个个人物穿越历史的迷雾的生动示现。深圳的历史不长，但不长的历史面貌已然模糊——不用说早起深圳的开发如何在园岭之地为中心展开，即使是2000年至今的不太久远的历史，纵使我这样一个在园岭片区工作超过23年、在园岭社区居住超过15年的严格意义上的社区居民，又何尝了解这片土地这个社区的历史和物事？小区的故事，邻居的故事，店铺的故事，商业街的故事，学校的故事，食肆咖啡店的故事，八角街的故事，物的故事与人的故事，这些具体而微承载着那么多园岭人记忆的故事，随着一拨拨人老居民的离去、一代代人的成长和离去，一件件物事的成坏住空，很快终将烟消云散，但这这部书在园岭和深圳近45年的节点上，顽强地介入了历史，激活了记忆，留住了记忆，从而也就记住了历史，聚焦了历史，型塑了记忆，形成为一时一地和一区一城的文化认同和身份认同。社群主义哲学家麦金泰尔：人类是一种“讲故事的存在”。如果你要回答“你是谁？需要什么？以及想做什么？”，任何一个人的故事，从来都不是孤立的个人故事，离开了社会关系的塑造，你就讲不通自己的故事。当你面临多种不同的选项时，做出一个“有意义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呢？就是这个选择能够让你更好地、更连贯地讲明白自己的故事。但重要的是，你的故事是在社群关系中形成和展开的，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明白彼此的故事。所以，意义无法仅仅从个人的自由意志中产生。从这个意义上，也个课题、这种写作、这个成果，也正是这样“讲故事”努力，是为深圳城市身份建构和文化（政治）形象不可或缺的环节，深圳也终将印这部书，这部书和系列社区著作的出现，而改变它的内在的气质和外在的面貌，终将成为城市文化宝贵的财富。

作者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研究员，一级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