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达菲”火了，上海动物园“急”了

摘要：管理不文明游园行为还有哪些事可以做？

近期，上海动物园不满一岁的棕熊“军军”在网上的人气飙升，被一些喜爱它的网友亲切地称为“西郊达菲”，专程前往上海动物园熊山展区看它。

然而，激增的关注度反而给“军军”带来威胁，一些游客不听劝阻，随意投喂他们认为“军军”喜欢的“美食”，这让上海动物园“急”了。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12月5日了解到，上海动物园已多次发布信息，提醒游客文明游园，并加大科普手绘板的设置规模和劝阻投喂科普志愿者的招募力度。

劝阻无力

2024年1月4日，“军军”出生，由于“军军”的妈妈没有哺育幼崽的经验，饲养员成了奶爸奶妈。

最近，茁壮成长的“军军”已经有了壮硕的小身板，身上的毛发慢慢变成浅棕色，越来越像它的爸爸妈妈。

由于毛发还处于“萌发期”，“军军”远看略显“潦草”。不过，这种特点反而成为“熊粉”更爱它的理由，他们觉得这种“潦草”特别可爱，很符合“熊孩子”的“熊设”。

欢快奔跑的“军军”。 图片来源：上海动物园

今年夏天啃西瓜冰的“军军”。 图片来源：上海动物园

最近，知道“军军”的网友越来越多，“西郊达菲”的名气越来越响，上海动物园的劝阻投喂科普志愿者王健的神经随之绷得越来越紧。

王健说，投喂的游客一般以老年人和亲子家庭为主，他们中有不少是“熟面孔”，常常和志愿者、安保人员“打游击”，一个不注意，薯片、饼干、面包等零食就飞进了熊的口中。看到下方的熊以人立的姿势乞食，他们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全然不顾投喂对动物构成的威胁。

“一些固执的游客，喂光食物才死心，我反复劝阻、道理说尽都没用。”王健坦言，志愿者和安保人员带着提示牌和扩音喇叭守在展区和游览区的交界处，遇到不讲理的人就挡在他们前面，用“人海战术”讲道理，但这样已是极限，工作人员无权收走游客的食物，更不能强行驱赶游客。

也有讲文明的游客，让王健感到温暖。“今年10月，我在马来熊展区碰到几位妈妈带着几个六七岁大的孩子，孩子们居然主动‘教育’大人，说不能投喂，熊吃了会拉肚子。”王健特别开心，马上掏出上海动物园特制的“劝阻小卫士”贴纸送给孩子。

此前网上流传的游客给熊喝饮料的视频，被许多网友指责后，该网友回复称“只给喝了一口，下次注意”。

上海动物园制作的劝阻投喂科普页面。

“森泰”之痛

在上海动物园，除了熊山展区、马来熊展区，乡土动物区、狒狒山、天鹅湖等区域都是游客投喂的“重灾区”，投喂的食物大多为面包、蛋糕、饼干、薯片等对人类来说可口的零食，但绝对不适合野生动物。

上海动物园保育专家介绍，这些人类零食的蛋白质、矿物质含量都比较低，并且会在动物胃液中膨胀，产生饱腹感，影响动物对其他食物的觅食动力。久而久之，导致营养不良，甚至死亡。

“人类零食不能喂，蔬菜水果谷物等天然食品应该能喂”，这是一个认知误区。专家指出，圈养野生动物的饲料有科学配比，随意添加饲料成分反而会降低动物对营养的吸收。特别是食草动物，消化吸收极其依赖体内微生物，含有过多水分的饲料虽然可口，但影响胃肠道内微生物的平衡，并不健康。若一次被投喂大量谷物，剧烈发酵产生的大量有机酸被吸收后，会引起酸中毒，危及生命。

动物园提供给圈养野生动物的食物，不仅在配比上营养均衡，在质量上也严格把控，而游客随意投喂的食物“来路不明”，未经进一步的质检、清洗、消毒，可能增加野生动物感染疾病的风险。

去年，许多上海人的老朋友，上海动物园的红猩猩“森泰”因老年多脏器衰竭死亡。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早在2001年，“森泰”就因多年被游客疯狂投喂，得了糖尿病，此后的20多年，它饱受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等基础性代谢疾病的折磨，每周要测一次血糖，严控高热量食物的摄入。

2023年9月29日13时25分，雄性猩猩“森泰”在上海动物园猩猩馆后场离世，终年45岁，相当于人类90岁高龄，根据全国动物园猩猩谱系信息，“森泰”是当时国内动物园最年长的猩猩。如果没有疾病困扰，“森泰”本可以陪伴大家更长时间。 图片来源：上海动物园

又比如，天鹅湖边的亲水平台，一直有游客带着面包、饼干等食物吸引小天鹅和雁鸭类过来取食。可在自然环境中，它们吃的是植物的叶、芽、茎和种子，有时取食软体动物、水生昆虫，面包、饼干等高热量碳水化合物只会让它们消化不良。

动物的行为也会因为游客投喂而异化，这一点在灵长类动物展区特别明显。

香甜的食物，尤其是含有人工香精的零食，让黑巾卷尾猴、白额长尾猴等染上了挑食的恶习，不喜欢吃饲养员提供的食物，甚至偷偷藏起游客投喂的食物。见到饲养员和志愿者劝阻游客投喂，它们还发急，冲真正对它们好的人凶。

黑猩猩等聪明的灵长类动物更是“陋习难改”，有些看到背着包或拎着袋子的游客就伸出手，看到游客没反应，还拍手示意提醒，再得不到回应，就生气、吼叫、拍打笼子。

一些不文明游客甚至用食物挑唆动物争抢，以此取乐，导致年幼或弱小的动物在争抢中受伤。

1993年，长颈鹿“海滨”因误食游客投喂食物的包装袋，造成胃肠堵塞猝死。它的标本至今仍在上海动物园主干道旁展出。 图片来源：上海动物园

疏堵结合

除了盯住不文明的游客，管理不文明游园行为还有哪些事可以做？

北京动物园在管理上的“强势”经验或可参考。根据《北京市公园条例》，游人游览公园禁止在非投喂区投喂动物，违者责令改正，可处50元以上100元以下罚款；造成损失的，依法承担赔偿责任；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情节严重或屡教不改者，将被开具《北京市旅游不文明行为记录单》，该游客再次进入北京动物园时，门区的人脸识别系统自动报警，网格巡检人员第一时间对该游客进行一对一的文明游园提示，并向其发布提示单以约束不文明行为。如该游客在园区再次发生不文明行为，公园将报送公安和城管部门进行执法。游客将被列入北京市属公园黑名单，不被允许进入北京市属公园。

图片来源：新华社

目前，《上海市公园管理条例》只禁止游客伤害公园动物，但未明确投喂圈养野生动物是否直接构成“伤害公园动物”。

在缺乏法律明确约束的情况下，一些地方的动物园曾采取技术手段防止游客投喂，比如，筑起铁笼、竖起隔离带、建造更多的封闭式展区。

但上海动物园表示，这样做将使动物活动空间变小、居住环境阴暗潮湿、透气性差，不利于动物的健康生长，因此，近年来绝大部分动物的笼舍都力求接近其原分布地的生态环境，且符合条件的都建成了开放式笼舍。但这种有利动物健康的科学布局，反而助长了一些游客的不文明行为。

游客的乱投喂，不仅威胁动物生命健康，还让饲养员承受风险，不得不一次次入场清捞垃圾。 图片来源：上海动物园

改堵为疏，近年来，越来越多动物园尝试开辟投喂区，引导一批游客“得偿所愿”。日本大阪天王寺动物园不仅设有投喂专区，向游客有偿提供园方特定饲料，还定期举办投喂观赏活动，向游客科普动物饲养专业知识。

值得一提的是，美国、英国、澳大利亚、日本等国家的相关部门和动物园在科普方面特别强调野生动物和家禽牲畜等人工饲养动物的区分，引导公众意识到野生动物保育的复杂性和专业性，提醒非专业人士不要“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劝阻投喂志愿者。 图片来源：上海动物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