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姐妹三个,我媳妇是家里老三。
大姐月容也是嫁到我们村里,大姐夫叫刘海军。
二姐月秀嫁的稍微远点,二姐夫一家都在县城生活。
我和月娟则是老同学,我们也能算得上是两情相悦。
媳妇这辈子跟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我咋就不能像大姐夫那么会说话,她们家的便宜都让大姐夫给占了,弄得媳妇一辈子都心里不痛快,提起来就是凭啥好处都给了他?
说起来大姐夫刘海军,比我要大上五岁,我们两家离得也不算很远,小时候我还经常在他家玩,只是那时候咋都没想到我会跟他成为连襟。
说起来我这连襟,打小就是个嘴皮子油光的。
他们哥仨,他是老二,按说长子待见、幼子受宠,他在中间靠着哪都挨不上。
他们家也是如此,可架不住人家刘海军眼皮子活,一张嘴好,硬生生把父母的疼爱都弄到了自个儿身上,父母下地上工回来,人家送上晾好的水,还提前给爹娘做好饭,这样的孩子谁不疼?
一说就是你们干活辛苦了,为这个家操心劳力那儿子必须要让你们少操心啥的。
孩子多了就怕有比较,老大傻乎乎的从来想不起来,老三就长一个疯玩的心,从来觉得爹娘该去给他们拼命干,遇到知冷知热的儿子那咋能不心疼?一来二去他就把爹娘的宠爱给抢走了。
就连我娘在我小时候都老是说,看人家刘海军,那孩子才算没白养,知道心疼自个儿爹娘。
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刘海军养成了爱说话、会说话,而且说的话特别被人愿意听的本事。
他跟大姨子月容是七十年代末相亲见面认识的,我大姨子那人是个老实女孩,当年年轻时候长得不错,人也温柔贤惠,本来对两眼珠子提溜转、嘴皮子跟抹了油似的刘海军并不怎么认同,但架不住人家刘海军后续手段多,得知大姨子月容有点看不上他之后,就开始了一系列的操作,什么路上偶遇聊会天、隔三差五帮个忙、十天半月露个脸,总之一句话就是缠上你了。
大姨子月容那时候也还年轻,哪里能想到他有这么多花招?没多长时间就扭转了对他的想法,觉得刘海军人不错,起码应该是个疼媳妇的男人,然后就跟他私下相处起来。
老丈人一看不如就定了吧,他也觉得刘海军不错,各方面都算比较优秀的。
谁知道刚定亲还不到半年,刘海军就跟大姨子有了肌肤之亲,而且还让大姨子怀了孕,气得老丈人差点没疯掉,找刘海军把他臭骂了一顿,人家刘海军啥也没说。
等到老丈人骂完之后,直接说你们别生气也别担心,这事我肯定得对月容负责,我会赶紧把她给娶回家,该给的彩礼我们家一份都不能少,绝对不能让月容受半点委屈。
在那时候未婚先孕是很丢人的事情,就算是男方家里占了便宜,也会拿这事腻歪一下女方,图的就是少给点彩礼,谁让你们家姑娘自个儿不知道检点呢?
当时刘海军家里知道以后,也有这么点想法,刘海军就两边呼啦,这边搞定老丈人,那边跟自己爹娘说,你看人家姑娘对我多好,跟我啥都不图咱的,咱能让人家吃亏吗?再说咱这会儿为了省这么点钱整个这事出来,人家嫁到咱家能跟咱好好过?倒不如让人家心里舒坦了,到时候你儿子这日子才能过得舒坦,人家也会念着咱家的好,把你们当亲爹娘照顾。
还说钱算什么?人娶到家还怕没钱?你儿子有的是本事让他们家把钱都给咱吐回来。
可能也是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他爹娘,刘海军顺利的把大姨子月容娶进了门,彩礼不光是不少,还有些地方超出一般家庭,哄得老丈人高高兴兴,还觉得脸上甚是光彩。
也是从那次事情,我这大姐夫在老丈人面前就有了相当不错的形象,成为人家所倚重的大女婿。
到八十年代初的时候,那会儿我和月娟也就十七八岁,虽然都已经不读书了,却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要说我们能走到一起,从某些方面来讲还多对了刘海军。
人家刘海军确实是个聪明人,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还没几年,人家就觉得国道旁边是个好地方,在家哄着爹娘拿钱要了片宅基地,然后盖了三间房子开了个小饭店。
刘海军兼任老板和大厨,我大姨子月容姐则是服务员、洗菜工和清洁工。
别看他那做饭水平不咋的,但架不住那会儿没饭店啊,谁家不想做饭都会去凑合吃一顿,散户还算不得什么,主要是那些跑车的,赶上饭店都会在饭店吃一口热乎的,喝点热水啥的。
刘海军也会做生意,门口旁边平出来好大一片空地,专门给过往大车停靠,还弄了个大水箱,只要在这吃饭加水便宜,偶尔还赠一瓶啤酒啥的,而开收据也会照顾着那些司机的情绪,该多开的时候绝对不少开,指定让这些司机们吃的好、心里美。
没多长时间,在司机们的口口相传之下,这饭店就做的热火朝天起来,每天都有不少的大车司机停车在他那吃饭,反正在哪吃也是吃,就算味道不咋样但服务也能弥补下不是?
人家刘海军也真是精明,老丈人有个绝活就是种菜,他种的菜比其他人种的都好、产量也高,刘海军就去求老丈人,说你看我们也是为了日子能过得好点,你不支持我们谁还支持是不?
然后老丈人被马屁一拍,轻飘飘的就答应了给他供菜,当然这些菜刘海军从来想不起给钱。
一到春天,我媳妇就天天早上摘了各种菜,把家里的鸡蛋捡好给他送来,不耽误他中午和晚上用,有的时候一天送一次,有的时候一天送两次,也是在那个时候我跟媳妇开始深入接触的,毕竟我俩是同学,刘海军饭店开的离我家也不远,我媳妇送了一年多就有些不高兴了,有次遇到我就开始吐槽刘海军,说他们家的菜自己吃不上,全都便宜这大姐夫了。
鸡蛋给他、菜给他,有时候老丈人遇到点便宜肉也会先想着,买回来让给他送来,媳妇当然不高兴了,他们家明明种的菜挺多的,却总是自己吃不上,鸡蛋也是一样,老丈人也一句话就是都给你大姐他们留着,干饭店不容易啥的,送完菜媳妇遇到我就会跟我愤愤不平的说几句。
我问那你爹咋就愿意这么干呢?我媳妇一听更郁闷了, 说人家刘海军会说话啊,隔三差五晚上就提着一瓶酒过去,跟她爹喝上两口,好话不要钱的说,还要把她们折腾起来帮着做菜招待,我媳妇当时说了句特别有意思的话,那刘海军就是尿壶你镶金边,光一个嘴儿好!
就算我媳妇生气堵他几句,人家也不生气,反正脸皮厚度比城墙拐弯都要厚。
媳妇就这么经常来找我吐槽,我俩除了说刘海军的事之外,也偶尔聊一聊其他的,比如上学时候、那些同学如今,反正聊着聊着我们就彼此看对眼了。
还记得那是八五年时候吧,有次在路上碰到我媳妇,我俩边走边说,说着说着她就提起家里要给她找婆家的事来,当时我心里咯噔一跳,但也不好意思说我对她有念想啥的。
就问她觉得人咋样,有相中的没?媳妇说都那样,一个个看起来还不如我呢!
当时我就激动了,开口说既然觉得还不如我,要不咱俩凑合一下?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媳妇白了我一眼,说我凭啥要跟你凑合?我说我起码比刘海军强吧?她没忍住笑了,说你老实这方面肯定要比刘海军强,但你不见得能比刘海军对我姐那么好!我赶紧保证,我一定会对她好,绝对不会比刘海军对她姐差,她看起来也挺高兴的,说那就给你个机会,看你后面的表现。
就这么我俩开始相处起来,因为是老同学、又经常见面,加上两家也都是正经人家。
没费太大的工夫,就把媳妇给娶到家了, 起码没有好多人说的经历多少磨难啥啥的。
媳妇嫁到我家,最高兴的肯定还要数大姨子月容了,两姐妹别的不说离得近,方便说说话啥的,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们结婚一个月都没到,刘海军就拎着酒来找我了。
啥事?让我媳妇去他饭店帮忙,还说以后都是实在亲戚,他得帮着我们过好日子,我媳妇自然知道他打的啥主意,说家里活多,没时间去给他帮忙。
然后刘海军就打起了感情牌,说我大姨子又怀孕了,那时候是大姨子怀的第三胎,也不知道这小子积了什么福,大姨子竟然愿意给他一个接一个的生,也只能说人家刘海军的手段高明了。
不过刘海军对大姨子月容真是不差,这点咱真没啥好说的,他对大姨子从来不吝啬钱,什么新衣服都是一堆一堆的给大姨子买,一百多块的呢子大衣,大姨子起码那时候有七八件,对大姨子也是关系备至, 每天晚上打洗脚水都是他来做,对外也是夸大姨子,俺媳妇贤惠,找个这媳妇是俺八辈子积了大德了,糊弄的大姨子那是神魂颠倒的,对他那叫一个死心塌地。
人家俩结婚多年,基本上没有吵过架,就这一条就超过了农村百分之九十九的夫妻,走到街上刘海军是搀着扶着,把大姨子伺候的跟太后似的,也从来不觉得丢面子啥的。
这点就连我媳妇都羡慕,说我这种大男子主义,一辈子都不可能对她那么好。
当时媳妇拒绝之后,他不厌其烦的跑来说,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就劝媳妇给他帮几天忙吧,媳妇说帮忙那真是白干,最后我俩也实在抹不开脸面,媳妇去她那饭店帮了半年的忙。
当然一分钱工钱也没有,倒是剩饭啥的打包回家不少,我媳妇都倒猪圈喂猪去了,说吃饭的啥人都有,再好的东西咱也不吃,那半年倒是把我家那猪养的油光发亮的。
经过我不间断地辛勤耕耘,我媳妇也怀孕了,当即就找刘海军说不干了,刘海军又在那求,可我媳妇那嘴,说狠话方面刘海军也不是对手,一句你媳妇是媳妇,我怀孕了就不是媳妇了?哪有你们这么干的?让人家挺着大肚子帮你挣钱吗?那就说好工资,肚子里揣着一个得按两份工资收,刘海军哪舍得给两份工资?一分工钱他都不想出!等到媳妇刚回来,这家伙就去把老丈人说来给他当跑堂的,谁让丈母娘帮着他带孩子呢?真是把人给利用的淋漓尽致。
他家那仨孩子,他爹娘就看了一个,剩下老二和老三都是我老丈母娘看大的。
等到我们的孩子出生,我媳妇想要丈母娘给看几天,丈母娘说离不开手,气得我媳妇两天没吃饭,天天就是在床上骂他们偏心,好在我娘当时疼孩子,帮着我们带,不然我媳妇肯定得急眼。
整个八十年代,刘海军确实靠那饭店挣到了不少钱,也经常会拿出三瓜俩枣孝敬老丈人,偶尔送点肉、送点酒,所以在老丈人眼里那刘海军比我们剩下这俩女婿懂事得多,人家当然也更待见刘海军了,刘海军想要做点啥的时候老丈人那也是慷慨解囊全力支持。
九十年代初,我们打算盖房,当时媳妇提前跟老丈人打好招呼让他支持点,老丈人也没说别的答应了,可等我们去拿钱的时候,老丈人却说把钱借给刘海军了,刘海军要开化肥门市缺点钱,让我们等等再盖房,等到刘海军把钱还回来就给我们。
那次媳妇是真着急了,对着老丈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嚷了起来,说刘海军从你这拿钱能还回来?明明是我们先说好的,你凭啥把钱先借给他?你就一个闺女?你就这一个女婿?那你以后就指着你大闺女、大女婿去吧,反正我们也不是你亲生的,闹得老丈人都急眼了。
那次我媳妇半年都没回老丈人家一次,丈母娘、大姨子轮番过来劝都不好使。
到后来老丈人亲自过来给媳妇说好话,媳妇就是拧着那股劲说啥都不愿意,刘海军看这情况也没办法,估计也是压力有点大,找到我说咱家没必要为这点事闹得天翻地覆的,我当时心里也恨他恨得要死,只是没想到刘海军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直接把化肥门市转给我了,说好好干几年,不出三年你盖房子根本不用找任何人开口,咱都是亲戚就别说别的了。
果然接手了那间门市后,赚钱赚的我都眼花缭乱,我媳妇也终于眉开眼笑了。
后来我们把门前还给了刘海军,本来想把门市还给他的,可他也没有要,说你们既然干了就好好干下去吧,他自己那时候鼓捣了个摩托车门市,干的也是热火朝天的,没时间再弄化肥门市的事情,从这方面来说我们夫妻起步,还是占了人家刘海军的便宜。
后来都岁数慢慢大点了,天天为了生活忙的昏天黑地的,也就没工夫再去争风吃醋。
刘海军的生意蒸蒸日上,摩托车、电动车、电动三轮车卖的是热火朝天,还给大姨子开了个移动营业厅,专门买手机和交话费,挣钱是越挣越多,还给我出主意,让我除了化肥也加入农药、种子之类的,我那生意也做的不错,起码在覆盖了我们半个乡镇的生意。
在这方面我媳妇是感激刘海军的,但是看到刘海军的门市把我老丈人、丈母娘都拉去干活,心里还是经常会觉得吃味儿,纵然老丈人也偶尔来帮我们一把。
有时候晚上睡着睡着就坐起来,冲着我就啪啪给几下子。
把我弄得那个郁闷啊,问她大半夜要干啥?媳妇就掉眼泪,说你咋就不能跟人家刘海军学学?要你也能哄住老丈人那我们家便宜能都让他给占了?
这能怪我?可我又能说啥?没人家刘海军的本事呗!
只能把媳妇哄好,然后压那努力一番,让她把气消下去。
一九年,老丈人病了,癌症,在医院住了小半年的时间。
人家刘海军就守了小半年,比亲儿子对老头儿都要上心。
我就问媳妇,你这会儿还说老丈人对人家好不?咱能做到不?
媳妇嘴角动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啥,最后只能嘟囔一句算他有良心。
老丈人去世无论是花钱还是张罗,都是人家刘海军一力承担,我拿钱人家都不收,说这辈子得了老头儿不少照顾,他出点钱是应该的,也就这一次了,风风光光的让老头儿别有遗憾。
等到丧事办完,刘海军就把丈母娘给接到了自己家养着,直到现在老丈母娘还在他家里,倒不是我们不想尽孝,是老太太说习惯了在他家住着,对此我媳妇还哭过好几次,说就认她大闺女、大女婿,合着我们都是要来的呗?每次跟她二姐嘀咕的时候,二姐就劝她别多想,老太太也不是瞎子,这好是双方面的,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知道不?
还是二姨子人家看的清楚,人家啥也不争,少得好处也少操心。
不像我媳妇似的,天天就觉得老太太对大姨子和刘海军好的没边。
我这活了这大半辈子,觉得人家刘海军其实还是不差的,就算有点小心思但人家也确实做事,占了便宜也能还回去,老人图啥?还不就图个孩子能过好日子,有能力的时候多照顾下家里?别的不说,人家刘海军登老丈人门的次数,比我和我媳妇加起来都多,这就足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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