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贡贤舟一家人正在吃晚饭,突然响起了一阵雷声,接着下起了瓢泼般的大雨。这雨来的太突然了,贡贤舟望着窗外的雨帘,轻声说道:“傍晚时分还看过晚霞,没有下雨的迹象,怎么说下起来就下起来了呢?”
他的妻子叹息一声说:“这是公爹去世后,下的第一场雨,公爹入土才四天,新坟的泥土,恐怕经不住雨水的冲刷了。明天早上,你要去看看。”贡贤舟点点头,埋头继续吃饭。
大雨一直下个不停,到了贡贤舟临睡的时候,雨水已经一尺深了,院子变成了一个小堰塘。他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安,却又说不出来,到底为什么不安,在妻子的一再催促下,他才上床睡下。
到了第二天早上,大雨早已停息,贡贤舟正要起床,就听见外面高喊:“老爷,不好了,老太爷的坟墓被冲开了,棺材不见了。”
贡贤舟一惊,猛地跳下床,来到院子里,只见姓家的佃户站在门口。他今早去山上转悠,看看有没有被暴风雨弄伤的小动物,捡个漏,却看见贡贤舟父亲的坟墓被冲刷开了,露出了墓坑,里面什么也没有。
贡贤舟的父亲是从郡守任上退休的,因此人们依然以官职称呼,喊他贡太守。唐朝元和初年,贡太守带着家眷到沿海上任,一路上闷闷不乐。为啥呢?因为那时候的沿海,属于野蛮之地,路途遥远,言语不通,很多官员不愿意赴任。
快要到属地地界时,迎面走来一个老汉,脸上充满暴戾之气,穿着打扮比较怪异,和道士的装扮比较类似。他的手上握着一根细线,像极了古筝上的弦。此人看见过来一队官府的人马,赶紧垂手站立在路边。
贡太守和那人擦身而过之时,忽然发现弦线动了一下,似乎想往上翘起来。他顿时一愣,勒停马匹,问道:“老丈,你手里拿着什么?”
那人神色不自然起来,微微一笑说:“回大人,这不过是一根筝弦而已。老朽擅长弹奏古筝,不巧的是,筝弦断了一根,因此下山购买。”
贡太守眼尖,发现比筝弦短了三四寸,而且这根所谓的筝弦,还在不断地扭动着,就厉声说:“你竟敢欺瞒本官,快快将它呈上来,让本官过目。”早有随从上前接过筝弦,递给贡太守。
他接过来一看,这才发现端倪,只见线头稍微粗一点,上面有两个小黑点,像极了眼睛。他再仔细地一打量,顿时大吃一惊,这居然是一条龙。他勃然大怒,喝令随从把那人扭住,让他老实交代。
那人见势不妙,赶紧招认起来。原来,他是一名术士,为了提升道行,专门捉龙回去吃。最近,他听到传闻,一口古井里出现了一条龙,就去把龙捉了来,带回去吃肉。为了携带方便,他使用法术,让龙缩成了一条线。
贡太守点点头说:“你把龙恢复原样,放了它吧。”那人面露难色,辩解说:“大人,我好不容易捉到龙,要是放掉它,恐怕就再难捉住了。这条龙刚成形,还没有得到龙王的册封,没有职事,老朽才敢捉拿的,放掉了实在可惜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贡太守厉声喊道:“左右,给我拿下,带到太守衙门绑在柱子上,等我有时间了,好好地审问。”
那人慌了神,拱拱手说道:“罢了罢了,我听从大人的命令就是了,也是这条龙命不该绝,这一次,我没有口福了。”
说罢,他把筝弦接过来,放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说几句就朝着龙吹一口气。每吹一口气,龙就暴长几尺。渐渐地,龙身变成一丈多长,身上水雾缭绕,升到半空里。只见那人双手一挥,大喝一声,龙身猛地变成十几丈长,天空中下起了小雨。只听巨龙长啸一声,向远处飞去,投进了大河里。
贡太守朝着那人微微一笑,带着人马离开了。那人看着人马远去,嘴角里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坏笑,心里暗暗地说:“此仇不报非君子,你等着瞧吧。”
到了任上,贡太守励精图治,两袖清风,深得老百姓的敬重,但是却遭到了上司的打压,因为他没有按照惯例送好处。其实这也不怪他,他原先也随波逐流的,只不过此地百姓生活太苦,他实在不忍心给他们增添负担。
就这样在郡守的任上干了好几年,上司终于寻了他一个差错,让他提前退休了。临走时,当地的老百姓口称青天,含泪相送了几十里路。
好在贡家的祖上留下了许多田产,贡太守回到老家后,居家当起了富家翁。不过,他心系百姓,经常拿出钱粮周济当地百姓,谁家要是落难了,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慷慨解囊,人们感动之余,送给他“善人”的雅号。
就这样在老家闲赋了几年,贡太守不幸染上了重病,竟然一病不起。这一天,贡贤舟正在家里闲坐,门外忽然传来了“找风水”的喊声。他心里一动,走出大门,只见一个看不出具体岁数的老者,举着一个幌子,上面写着堪舆算命,原来是一个闯荡江湖的术士。
贡贤舟就把老者喊住,让他帮忙寻找墓穴,早早地给父亲准备后事。老者就跟着他走进了厅堂里坐下,讲妥了价钱,贡贤舟把他安置在厢房里住下,盛情款待。
就这样,贡贤舟带着老者,在附近的几座山上,转悠了十几天,最终找到了一处好墓穴,据老者讲,这是一处富贵穴,下面潜伏着一条蛟龙,先人埋在此处,后代子孙必然富贵上千年。
贡贤舟虽然觉得老者的话里有夸大的成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就把墓穴定在此处。第二天,在老者的指导下,贡贤舟请人挖好了墓穴。老者这才拿着酬劳,高高兴兴地走了。
过了大约半个月,贡太守与世长辞了。停棺三天后,送葬队伍把棺材送到了墓穴。就在棺材入墓坑时,大地忽然震动了一下,所有的人大惊失色,不知所措。要知道,他们都是第一次感受到大地的震动。
有人就担忧地说:“大地莫名其妙地震动,也不知是祸还是福。”贡贤舟笑着说:“老先生说下面卧着一条蛟龙,看来是蛟龙动了一下,才会出现震动的,这应该是吉兆。”众人这才释怀,没有太在意这一件事。
一转眼到了第四天的傍晚,老天忽然下起了暴雨,贡贤舟的心里涌起了一种不安的感觉。第二天早上,姓家的佃户跑到门口,大呼小叫了起来,原来贡太守的坟墓被雨水冲刷开了,棺材不见了。
贡贤舟顿时面无血色,往山上跑去。到了墓地,墓坑果真被雨水冲刷走了泥土,露了出来,棺材不见了踪影。他愣了片刻,让姓家的佃户下山找人,四处寻找棺材。
几十个人分头寻找,把一座山搜寻了一个底朝天,又沿着山洪冲刷出来的水沟,找到了河流里,然后沿着河流,搜寻了二十多里路,还是没有找到棺材。
消息传开后,到了傍晚,来了一个老渔翁,住在下游三十多里的地方。他那里雨水少,晚上到河里夜钓,大约三更左右,他看见河流里漂来一口棺材,似乎被水下的什么东西顶着前行,速度很快。他被这种诡异的场面吓得掉头就跑,天亮后才敢去收拾鱼竿。
贡贤舟听了老渔翁的话,断定那一口棺材,就是老父亲的,于是召集了几十个人,第二天一大早,从老渔翁看见棺材的地方,顺着河流往下搜寻,一边搜寻,一边沿路打听,发誓要把棺材找到,不找到不回家。
就这样搜寻了三天,来到了百里之外的地方。他们找当地人打听时,有人告诉他们,有一块空地上,忽然多了一口棺材,两三天了也不见有人掩埋,他们四处打听,本地人最近几天没有去世的。他们有所忌讳,也不敢打开棺材查看。
贡贤舟赶紧让那人领路,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一块空地,果然看见了一口棺材。他们把棺材打开,里面躺着的正是贡太守,栩栩如生,就像睡熟了一样。
本地人说:“棺材一夜之间漂到百里之外,又来到了山上,此事透着蹊跷,不如去找奚山人问问祸福。”奚山人是一位隐居在深山山谷里的隐士,姓奚,自号山人,颇有一些本领。
贡贤舟依言,在本地人的带领下,找到了奚山人。奚山人欣然下山,来到了空地上,抚摸着棺材,嘴里念念有词。片刻后,他点点头说:“没想到,这中间隐藏着这么多曲折。”
原来,当初的那名术士,记恨贡太守多管闲事,放走了到手的巨龙,决定报复贡太守。这一年,他算出贡太守时日不多了,就装成堪舆的术士,来寻找墓地。当初贡贤舟还小,虽然见过术士,时间一长就忘掉了。贡太守倒是认得,但是他下不了床,没有和术士照面。
术士心怀不轨,寻找了一处绝户穴,假意说是龙穴,其实下面根本就没有蛟龙,而是隐藏着邪神。埋在此处,不出三年,家里的男丁就会被邪神全部收走。
因为贡太守是个善人,当官为民着想,当民以善为本,这样的人身上环绕着一股正气。因此下葬时,正气与邪气相撞,大地出现了轻微的震动。
这一次震动,惊动了一条巨龙,它就是当初被贡太守搭救的那一条,被册封为百里之外大河的河龙王。它顿时明白过来,恩公贡太守被术士算计了,埋进了不该埋进的穴位里。
于是,在三天后的晚上,趁着天降暴雨,它顺着洪水来到了山上,把墓穴刨开,推着棺材进入到河流里,然后顶着棺材顺流而下,又把棺材推到了此处。
讲到这里,奚山人说:“你们可不要小看此处,这是一块上好的风水宝穴,埋在此处,亡者清静,后代子孙都不会受邪气入侵,清清白白做人,安安稳稳地生活,虽然不能大富大贵,却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贡贤舟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巨龙把棺材送到此处,就是要让他把棺材埋在这里。他在奚山人的指点下,挖了一个墓坑,把棺材埋了进去。
后来,贡家果然长兴不衰,子孙后代延绵了上千年,一直过着富裕的生活,巨龙移棺的传说,也被流传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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