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象,改革开放之前,汕头市一直是广东仅次于广州的第二大城市,而且经济体量在全国位列第九名。
当时的汕头市,下辖安平、同平、公园、金砂、达濠、郊区6区,还有揭阳县、饶平县、澄海县、南澳县、潮阳县、普宁县、惠来县、揭西县、潮州市(县级市)、汕头经济特区,一共8县1市1特区。当时的汕头市实际上就是现在的潮汕地区。
未拆分前的汕头市版图
汕头港货运量曾一度占了全国的8.76%,吞吐量曾居全国第3位,仅次于上海、广州。
1986年,中国有120家外资企业,汕头经济特区有24家,占全国外资的五分之一。
直到1990年,汕头相比其他沿海开放城市毫不逊色。外贸出口总额全国第六,位居上海、深圳、天津、广州、北京之后。
曾经繁荣的汕头市,现在为什么大不如前了呢?
有一个比较关键的原因:三市分治,这正是潮汕经济滞缓的起点。
1991年,汕头市被拆分成潮州、揭阳、汕头三市。在设经济特区开始,深圳、厦门、珠海都只是新兴小城市,本质上就是划出一小块地做试验田。
但汕头当时却是坐拥近万平方公里的“大城市”,连带了十几个县,而汕头经济特区只不过是市区中的一个52平方公里的小片区域。
三市分治致使资源更分散
实际上潮汕的主要工业分布不只汕头主城区,还有大量的制造业专业镇,分布在汕头主城区周边40公里以内区域。
比如澄海的玩具产业、潮南潮阳的纺织产业、潮安的陶瓷产业、榕城的制鞋产业等等。
就是这些工业小镇,占据了粤东地区50%到70%的经济总量,但由于地域空间受限,这些产业的规模难以进一步扩大。三市分治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土地资源的利用和开发。
潮汕土地资源本身就很有限,加上本地人口密度大,更加剧了这种土地矛盾。我们来看看潮汕的一些人口数据:
根据2022年一项全国城市城区人口密度调查显示,揭阳人口密度1072人/平方公里,位居天津之后;汕头城区人口密度2463人/平方公里,位列全国第8。
潮汕的人口拥挤程度非常明显。
但在这种情况下,潮汕人口流动却是呈现不一样的景象,2022年,汕头的人口净流入为-24.65万人,潮州的人口净流入为-17.19万人,揭阳人口净流入数量为-149.30万人,都是负数,这意味着三市都出现了人口净流出的情况。揭阳是潮汕人口流出最严重的城市。
这种局面的产生,一方面是产业结构单一,能提供就业的门类不多,低端制造业比例很高,这也使高素质人才流失;另一方面是珠三角地区的虹吸效应明显,更多年轻人选择珠三角,也意味着潮汕的就业环境并不乐观。
各自为政的最后,就是大家单打独斗,不同区域之间的产业协同效应差,没办法优势互补。
产业发展滞后
潮汕另一个问题是产业链条上的发展滞后,形成大而不强,散而不集中的局面。
有关数据显示,汕头的纺织服装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达到1093亿,生产的内衣、家居服产量约占全国70%、全球40%。
潮州是国内唯一的“中国婚纱礼服名城”,每年婚纱礼服超2000万件在这里生产出来,同时是世界上最大的婚纱礼服生产出口基地之一。
普宁市(县级市、揭阳市代管)共有纺织服装上下游企业6000多家,总产值破千亿元。
总体而言,三市的服装生产企业基本上都是为国内外品牌代工,以中低端的制造为主,缺少有影响力的品牌,品牌建设滞缓。
背后的真相却是小作坊小工厂多如牛毛,潮汕地区小老板多到数不过来,而不仅服装产业如此,其他塑料、玩具、化工和制鞋也是如此。
这也蕴藏着潮汕辛酸的社会现实,人们谋生的第一要义却是“当老板”。
很多人都将潮汕类比珠三角和闽南厦漳泉,殊不知,珠三角的城市先天基础就很不错,深圳倚靠香港,东莞、佛山又倚靠广州,而厦门在后来得到政策层面的支持,也一度攀升到二线城市,虽然厦门gdp不如泉州,但靠着“总部经济”收来的财收就比泉州多很多,很多泉州企业的总部设在厦门,除此之外,闽南也面临土地矛盾,但都选择了厦门这个地方形成了一个中心。
潮汕的分散工业格局也注定了一些不足,例如形成恶性竞争,无法形成一致的经济核心。
在产业发展方面,汕头没有特别显著的优势,在各市的产业协作上也未能发挥引领作用,反而是同样陷入了恶性竞争、重复建设的尴尬之地。
那既然不拆那么好,为什么还是拆了?
自1991年之后就鲜有人提出这个疑问。其实决策层不可能没想到拆完的后果,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当时汕头经济特区想扩容,必须拆掉原有的行政划分,才能集中力量搞大事。
所以汕头经济特区后来合并了潮阳县(就是现在的潮南区、潮阳区)、澄海县和南澳县,但可能是某种必然和偶然的结合,扩容后的汕头并没有多大起色。
很多人并不愿提90年代末的往事,原因是并不在意这些事件背后的本质,同时也蕴藏着旧时代和转型期的尴尬。
在汕头成为广东第二大城市之前,潮汕的灰黑产业有其本土社会和外部环境的影响。
在汕头开埠(1860年)之前,潮汕社会就有一段时间是比较混乱的,体现在脱离中央管束,虽然有设置府衙,地方更多是自治状态,而这种情况下,潮汕面对日益严重的人口与土地的矛盾,又临海,更助长了人们“下海”的狂热,在早期的潮人开拓奠定了一定海外基础,一些灰黑产业也在猛然滋生,特别是汕头开埠后,经济崛起的浪潮之下暗流涌动,买办港就此迎运而生。
而这种“下海潮”经济也充满着外国对中国的威胁与矛盾,当被迫卷入黑暗产业的世界狂潮中,人们只顾自己早已饿扁的肚子。
如此多重原因叠加,潮汕更是在风口浪尖,90年代至21世纪初,达到颠峰,中国也在“去掉”这层旧社会的伤疤,这块疤在当时的南方沿海更是显而易见的,甚至一度昌獗。
在本土的一窝蜂扎堆捞偏门时,甚至连亲带故地涌向这种漩涡时,国家出手了,所以后来有那把火也不足为奇。
大洗牌时代来临
在21世纪初,由于舆论推到风口浪尖,潮汕本土营商信誉也陡然下滑,许多侨资纷纷离场,而国内也谈“潮汕”色变,不敢来投资。
因此不难看出,一些突发事件并不是无根之水,有其根深蒂固的不良社会氛围,其中就包括沾亲带故的盲目从众、冒险投机以及宗亲关系带来的体制内与不法商业之间的串通一气,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这种风气的盛行。
在这种宏大而充满硬伤的历史背景下,潮汕需要根治的是思想文化上的伤。
而纵观全局,潮汕只是南方一隅中非常不显眼的一个社会缩影,只不过他在网络上过于被夸大和妖魔化,今天我们去看繁华的地区,背后也潜藏着上述说的类似这种宏大背景。
二十年过去了,潮汕的未来将朝向哪里,我们不得而知,或许,从自身角度讲需要进一步在思想和经营理念上提高认识,才能有所起色。
政策和地理区位因素尚且不足的前提下,要走一条不断扩张的“大城市”的路显然比较渺茫。
但潮汕有非常丰富的民族文化资源以及人才资源方面的潜力,当前全国大城市反而是少部分,占主要数量的是数千个县城或小城市,所以增加自己的长项,弥补自己的短项,显得非常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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