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2024年的一个下午三点零二分,没什么特别的。这只是我做搬运工上夜班的第五百多少天(我也记不清楚了)的一个普通下午,东莞的一个普通的出租楼。
如果打开上帝视角,我想,这小小的房间到整栋楼,再到这凌乱密集的城中村,我不敢去想,升高到多少高度,我和这一切就如同沙砾一般,根本就找不着了,一切都太渺小。
阳台上的喜多多罐子里已经不知道有几个烟头冒着烟,上夜班就是这样,白天一旦醒来就很难再次入睡。
这个季节的天气倒是一点都不吝啬,冷风夹着细雨便是拼命地往防盗网里灌,楼上房东跟退租的租客为了退多少押金摔打争吵的声音几乎让整栋楼都在震动。
没什么心思去听楼上的争吵,随着香烟的燃烧,我在思考关于我人生的这本书,或许如同手里夹着的烟,时间并不多了吧!
从出生开始计算,我也在这世间待了37年了吧!这本书已经写到了百分之六七十吧!但,无论怎么翻,我始终找不到接下来该怎么写才能不至于让它成为一个失败的作品。
是的,不止偶尔跟我太太打电话时会讨论,我也经常在脑子里反思自己,我这一路走来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我一页一页翻,一步一步想,为什么现在会连饭都吃不起,我一天吃一顿也罢,连老婆一天都只能吃一餐,每天还在为即将过年、过完年要缴纳的学费发愁。
从初到东莞跑小旅馆的装修业务——进工厂——开面馆——做快递业务员(优速)——做劳保用品店——进工厂做临时工——做二手房东——进工厂做杂工——开装修公司——到物流公司做卸货的搬运工。
13年中秋前夕来到东莞投奔做墙面翻新的堂哥,那时候每天坐公交车到省道边下车,再步行几个村子发名片跟小旅馆老板套近乎拉关系,直到天黑再回到省道坐车回出租屋。
近1年的时间,东莞虎厚长三个镇的每个角落,都被我们开发回访了几遍,我想那个时候即便是高德地图的记录员也不见得比我们熟悉这三个镇街吧!
眼见吧!逐渐有了客户圈子,能在煮挂面的时候随意加鸡蛋了。但是在15年4月还是5月?一个大家都知道的原因,(这里就不明说了吧!)我们的客户市场几乎全军覆没,8月份左右吧!我进了一个花洒厂。
因为我熬不住了。我可以吃回清水煮挂面,甚至不加青菜也能吃得嘎嘎香,但是家里老婆孩子不能饿着啊!
就这样,我开始了东莞的第一个工厂生活,那时候呢!工厂也是不包吃住的,我就借住在我哥家。
每天12小时,每个月的工资在3200左右。别说低,那时候我上了半年除了给家里寄生活费,甚至还存了三千多块钱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对!是半年,后来呢!因为也不知道是老板在佛山建了厂房把订单转到那边去了呢!还是啥原因,工厂没啥事做了,没得加班了,五百左右人的厂走得也只剩两百多人了,甚至连饭堂承包商都做不下去了,于是我又熬不住了。
还好大女儿已经大一点了,可以放手了,我老婆也能出来工作了,于是我便又辞职了,虽然失业了,但那时候不慌啊!
我年轻加上接触网络比较早,经常没事就下载一些办公软件做着玩,会点电脑这是一个优势,更别说我跑装修业务积累下来吹牛皮的经验和脸皮了。没几天我就找到了一个仓库主管的工作,这里得夸一下我自己了。
说真的,除了上小学的时候,除了上学就是放牛,在这个工厂上班的时候是我初中以后感觉最轻松惬意的日子了吧!因为上了初中就谈恋爱了,就为情所困了嘛!要知道,为情所困的人怎么能过得开心呢?
第一个月拿到装工资的信封时,你别提我有多开心,对生活,对未来充满了多少憧憬,甚至还计划每个月拿两百块找个需要帮助的人捐助。当然,我也确实做了,在网易新闻还是那个新闻找了一个生病的孩子转了两百块。
但是,只帮了一个,倒不是我心疼钱了,而是第二个月装工资的信封迟迟不发了,于是乎,第三月,第四月,工厂熬不住了。天杀的,我三个月没拿工资勉强熬住了,但是工厂熬不住了,要搬厂了,缩小规模了。
老板的意思是让我跟着厂搬过去,但是因为我老婆在虎门上班,我不方便搬,便谢绝了,当然,这只是我的借口,我只想拿到我三个月没发的工资啊!我不敢跟着过去啊!
这里我得感谢那位高州的老板,因为我三个月工资不仅一分不少,还按照面试说地看着加工资,第四个月的工资还给我加了两百块。
其实在工厂发不出工资的第二个月开始,就解散了电商部门,什么美工、摄影、运营全都裁完了。
甚至连整个部门电脑办公用品这些都全部卖掉了,财务也经常找我拿资料做资产清单,那时候我就知道这里待不久了。
我这个人危机意识比较强,就开始想以后做什么了,这两次工厂打工经历就让我感觉打工太被动了,并不是你想做好,就能一直稳下去,太多因素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所以那时候我就经常找给我做进销存软件的客服聊天,问他能不能做点餐的系统,我想软硬件搭配,让所有餐厅的客人直接坐在桌前就能点餐,这样就能省去很多服务员的人工成本。
那客服就告诉我,可以是可以,但根据我当时描述的不仅是单店的点餐系统,而是可以预订,可以在餐桌上找周边景点,商家服务的平台。成本会很高,最重要的是他们只是做仓储系统的,让我找做餐饮系统的公司去了解,我那时候一没钱,二什么都不懂,哪敢去找专业的公司了解。
于是呢?我就想着吧!自己先做餐饮,赚到钱了再做软件给自己店用上,然后有了样板展示再出去推销。
刚好,我们很多老乡在深圳开面馆,做得好像都挺不错,于是乎,在我辞工拿到工资后,就联系了一个老乡,说去他的店里学开面馆。
那时候他们都知道我家里的事情,象征性地就收了我三千还是五千的学费,我是那种做事性子比较急的人,帮他端了两天面,看他炒了几次料以后,第三天我就自己给他炒料,然后晚上请他们吃了一顿饭,连夜拿着配方回到东莞找店面了。
面馆倒是很快开起来了,不过经营得很不顺利,不到一年吧!卖废品闭店了,倒不是味道做得差什么的原因。
因为选在一条工业园区旁边的商业街,位置人流都还行,只是刚做半年就接到物业通知,要清退所有商户,商业街升级装修。
按照合同我可以拿到两个月房租的赔偿款,要知道我转店加上买设备七七八八东拼西凑投入了七八万。
开始还想着一边做一边等到物业装修开始再闭店,结果根本熬不住,而且连两个月房租的赔偿款都没拿到,直接灰溜溜的关门走人了。
其实开面馆这次的经历真的很让我煎熬,从刚开始跟周边消费人群口味不合,再到想尽各种办法,搞赠品小菜,增加经营内容,生意刚刚有点好转就莫名其妙要被关店,到最后连赔偿都没拿到,这个过程,不经历的话,是很难体会我当时的心态,很多时候甚至会想着点煤气罐。
面馆关门的时候正好是马上过年,还好我老婆那时候虽然每天都上十几个小时的班,但工资相对东莞来说比较高,也是能撑得下去,就没急着找事做,就把我女儿接上来过年,陪了我两个月才慢慢地把事情放下来。
过完年,我再开始找事情做的时候就聪明了,工厂不稳定,自己创业做小生意也并不是那么如意,更何况面馆已经就让我背了一身债,所以创业暂时也就不会考虑了。
于是我就想做快递业务员吧!借助平台,也能通过自己的能力让收入更高,选的是当时做商业快件市场做得很不错的优速。
因为老婆搬厂的原因,我选了一个长安的网点,做了几个月我不记得了,因为老婆身体的原因离职回家,加上我那时候性子直,脾气比较臭,受不了里面的一些潜规则,就像老人赚钱新人做事,自己的区域派件自己送,收件客户全被老员工抓在手里赚钱,网点还不准同网点撬客户,跟老板炒了一架后,我骑着三轮快递车回到虎门找了一个新开的网点做。
新网点,客户完全靠自己开发,从每天工资只有可怜的30几块派件费,花了四五个月时间,我也把工资弄到了拿到手有8000多块钱。
16,17年的8000多在东莞也属于不低的那种吧!但是我并不满足,但是公司给的区域就那么大,能开发的也开发完了,抢不到的客户短时间也是不会换合作的快递商,也就是说个人区域的客户开发到了瓶颈。
那怎么办?怎么增加收入来填充我那无法满足的野心呢?于是我综合当时的工作特点,想到了搞个仓库,搞点报价单,给工厂送办公或者生产需要的劳保用品、办公耗材。
为什么呢?因为我当时想的是,选择跟我们合作快递的客户对我们有了信任基础,跟他们再谈其他业务也就轻松容易很多。
那些因为客户指定合作快递或者其他原因没办法跟我们合作的厂家,你每天客客气气风里雨里的给他们送快递天天见面,出于情面他多少都会帮衬吧?而且我们每天在那一片区域里骑着三轮车或者面包车派收快递,送货也是顺便的事。
我这个人做事不喜欢单干,做任何事我都喜欢找人一起分摊成本降低风险,于是我就把想法告诉了网点其他两个工友。
赚钱的事谁不想做?很快,我们就租好仓库,办好执照,配了一台电脑,在网上下了一个免费的销储系统就开始向客户推销我们的业务。
跟我想的一样顺利,第一个月除掉进货款和仓库开支,我们3个人每人可以分到800多块钱,在我们这里购买东西的工厂,不管金额大小,总共有60几家,我一个人占了29家。
势头是好的,不过刚好那时候临近过年,没做两个月便过年了,本以为过完年可以大展身手,大展宏图,大发横财,谁知道过完年却是因为很多原因,终究还是成了黄粱一梦。
首先吧!另外两个搭档因为区域相邻,刚好在他们一个有争议的地方新建了工业园,谁做那个工业园的业务产生了矛盾。
于是,局面就变得有些糟糕了,当然,我劝不动他们,但总不能被他们影响了我自己的事,所以我自己也还是继续坚持。但好像注定失败的事,就必须会失败,终究我也没能继续多久。
五月份的时候,我最大的一个客户告诉我,年前发到武汉那边一批货,总共有多少箱我忘记了,有两箱破损,数量少了,现在对账他们的客户不认同账单数量和金额了。
他们对账周期是三个月,但那时候已经距离发货时间三四个月了,早就过了公司的申诉时效期,公司总部是不会承担任何赔偿,包括出面处理这件事。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我们那个整天抱着手机赌博的网点承包老板,他早些年在虎门总网点开始的时候入了一点股,便一直在里面做个业务员混时间,后来可能是考虑区域太大,便又让他出钱入股了这个网点,并来负责管理这里的业务管理。
网点的事他基本不管,不管是哪个业务员的大小客户出了什么问题,需要处理的纠纷,他都是一句话,大不了不做。
所以,网点也不会承担,武汉那边的派件员虽然没有让客户当面签收有错,但是过了这么久,更加只会推诿。
后面客户跟武汉那边协商好,损失并不大,两千块钱左右吧!我也答应客户我来承担,事情也就算处理得差不多吧!
不过后面因为我的轴和当时的情况,我还是把那个客户搞丢了,因为当时老婆怀孕,身体又比较差,基本是一个礼拜去一次医院检查,有几个月甚至一个礼拜去两次,我每个月都需要钱啊!不能断。
但是因为那个问题件处理,过了公司的开票时间,客户呢!又怕付了款后面我们不承认,一定要开票才付款,我们工资又是必须当月所有款回完了才发。
因为这个问题,我跟客户闹翻了,因为他们以前也有过没开票就付款的情况,这次硬要开票才付款,所以我就觉得他是故意为难我,就闹翻了。
丢了最大的客户,我心里本就没有继续做下去的念头了,不过还好,还没轮到我去辞职,虎门网点因为这边的业绩每月下降很大,所以决定取消这个网点,合并到总网点。
就这样,17年的七八月份我又失业了,因为要照顾怀孕的老婆,我便在租房附近一个熟人的工厂去做临时工,次年又因为他们说做二手房东赚钱,也就尝试了一下。
然后,可能是希望生活能更好,觉得应该再拼一下,我又搞了一家装修公司,也许是个人能力问题吧!2023年做了两个项目亏损,搭档把工人工资挪用,后来,为了生存,只能去物流公司干搬运工,用我唯一还能拿出来的廉价资本——身体和生命换取今天的生存吧!因为每天都过度消耗透支身体,我们经常戏称这种活干一天少活一天。
当然,在这里我也就不一一赘述了,再说下去可能就能写一本书了。
曾经跟很多人讨论过,也很赞同、希望国家以最快地发展速度,超越美国站到世界顶端,成为各方面都世界第一的大国。
一个日新月异快速发展的国家,腾笼换鸟、经济转型对于地方、企业和国家来说都是为了赶上时代发展必须经历的。我特别佩服和感谢那些有能力为国家高速发展做出贡献走在前端的人。
但是,我也常常根据自己的情况和身边接触的人来思考,如前文说的,我做过很多行业,因为个人出生的年代和身处的环境,个人求学经历不多,文化水平有限,对于新事物的认知和接受能力较慢,跟不上时代发展,生存越来越艰难是必然的。
根据百度AI助手提供的答案,80后接受大学以上教育的比例约18.2%(比我想的对半占比要低很多)90后的占比是35%,至于我们前面的70,60我没去查,数据不用我说了,各位应该了然于心。
这些数据其实对于我这种靠体力养家糊口的人来说没什么用,我也不该去关注这些,很多朋友也劝我不要想太多,头发都白完了还在想这些没用的事情。
只是从面馆失败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体会,未来,会很难,资源分配比例逐渐失控、差距越来越大。我们这一代眼下还可以靠体力勉强生存,如此下去,我们下一代该如何生存呢?
各种机械替代了从农田里出来的泥腿子,原本工厂生产的大量岗位消失,电商以及各类平台替代传统商贸,对于从事服务和传统销售的经营者来说也是毁灭性的打击。
其实我并不是那种老古板,接受不了电商或者其他平台这些新事物的出现,跟任何人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我都不是担忧他们会让传统行业消失或者替传统行业惋惜。
通常我会跟他们打比喻,一块草原,有一条健康可持续的生态链,吃草的吃草,吃肉的吃肉,它们都食量有限,所以草原能保持生机,持续繁荣发展。但突然有一天来了一只胃口可以无限大,肉、草都能吃的猛兽,它不仅吃掉了肉食动物,还吃完了草食动物的草,这个生态链还能维持下去吗?
是的,要发展,各行被替代或者改变是不可避免。技术无罪,每项新技术都是为了便利而出现,但是如果变成某个人对行业垄断的工具,那对市场来说并不是好事。
几年前,有一次坐网约车,跟司机聊起电商,他持中立意见,表示有利有弊,说方便了大家,但是税这个问题比较大,传统、实体很多都要交税,但电商基本不用。
我问他,你觉得如果有一个人,他有几百几千亿对于消费市场来说好呢?还是有几千个亿万富豪或者几万个百万富翁对消费市场作用大。
我当时开玩笑说,如果说去洗脚或者吃饭,一个人再怎样,也只能光顾一家店吧?找一个技师服务吧?如果是几千个或者几万个人去消费呢?
垄断、掠夺性太强,这是我对这些新事物的理解,如果当新技术、新工具成为个人垄断、掠夺某个行业的工具时,加剧我前面说的资源分配失控、差距拉开是必然的,再综合我前面的比喻,市场经济如死水也是必然的。
算了,正如他们劝我说的,别想那么多了吧!再想我也改变不了什么,如果不姓赵,何苦又去争姓胡,字母这一生哪能跳出头?所谓一切努力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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