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文学 | 太白山幽思

为大力宣传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和习近平文化思想，进一步繁荣生态文学，弘扬生态文化，助力美丽中国建设，生态环境部、中国作家协会面向全社会联合组织开展第七届“大地文心”生态文学作品征集活动，得到社会广泛关注，各方踊跃投稿，现选登部分作品，以飨读者~

1

在蜀地，西望秦岭，一如下凡的神龙，逶迤连绵数千公里，霸气凌霄。它静静蛰伏，双目熠熠闪光，一边俯视着中原大地，一边又横扫着陇原山巅，极尽山川物貌之风流。

一说起秦岭，我浑身的细胞都会鲜活起来，心底也会油然而生出一种豪气。它是那么伟大，我仿佛是它身上源出的一滴水珠，汇到了大江大河中，在中华的大地上肆意流淌，直到扑向大海的怀抱。

我数次开车过巴山，从秦岭的隧道群中穿过，去往八百里大秦川。在或明或暗的灯光中，倾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仿佛也触碰到秦岭的脉搏，在疾驶而过的车流声中交手相握。

但我不想跑得那么快，我好想抽一个时间，安静下来，和它轻轻地说一会儿话，真真切切地体会什么叫沧海桑田，什么叫地大物博。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其实已经走进了它的“心”里，或者说正在通向秦岭主峰太白山的幽径上。

“幽径”其实一点也不“幽”，人群摩肩接踵，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操着不同的口音，有着不同的肤色，但步调都一致，都在往上走。

原来，今年的国庆黄金周，太白山上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这真是一个吉祥的好兆头，感觉关里关外的人都来了。大家蜂拥而至，让“中华祖脉”的秦岭人气更加爆棚。

一时间，山涧沟壑的小溪也欢乐起来。汤峪河就像太白山上跃出的小童子，心事坦坦荡荡，眼神清清澈澈，一路奏起乐音，唱着动听的歌，撒着脚丫向山外飞奔，投向母亲渭河的胸膛。

2

莲花峰情不自禁地笑了。大自然真是神奇，秦岭深处，太白山下，山山聚拢，犹如莲之花瓣。凝神远眺，在那花蕊之中，仿佛传来渺渺的仙乐，一道瀑布纵身而下，变成玉潭。

山崖上，莲花峰瀑布跌落的声音，像布帛的撕裂音，也像花开的声音，犹如天籁，让山林动容。山之一侧，是水月观音的巨幅雕像。哦，那不是雕像，那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仙子呢。她正对我们所有的人微笑着，想要把世上一切的美好都传递给我们。

如此，我的心便安静下来，脚步也慢了许多。虽然人群依旧熙熙攘攘，但大家绝不喧哗，天地之间，总有一些东西，让我们心生敬畏。那时那刻，自然和人构成了一幅和谐的图画。

我仔细打量路边知名或者不知名的花儿，山上高大或者矮小的树木。哪怕在悬崖上，它们也积极地向上生长，无一例外地争夺着阳光，感动着我，也让秦岭充满灵性和生气。

在这样的意境中，一步踏入古栈道，心里便油然而生起一股对先民们的崇敬之情。真的无法想象，他们该有着怎样的毅力，才能在飞鸟都不得过的远山深处，开凿出这样的一条条古道，征服着自然的同时，也和天地万物融合。

古道上，马帮的声音渐行渐远，战争的烽火也烟消云散。山林复归寂静，唯有李白留下的诗稿，“举目山水皆是景，诗到多时苦难吟；抛笔飞砚入云端，留下千古泼墨痕”，至今还墨迹未干，仍在泼墨山上放光彩。

想想仗剑行天涯的李白，一生狂放不羁，何其有才。他写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写蜀道“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写宿山寺“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但面对秦岭主峰太白山，他却用“苦难吟”来形容，太白山，你能想象它究竟有多壮美？

坐缆车上太白山峰顶，不一会儿，就钻入了云端。看着外面影影绰绰的树梢，我想，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仙境了吗？那个时候，我满脑子都装着李白，如果他来到山顶，是不是“苦难吟”前面又要加上一个“苦”字？

山上山下，分明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出缆车，视野却又一下开阔起来，无数的山峰汇聚在一起，在太白山处，形成一朵更大的“莲花”，而云雾就在其中袅娜升腾，告诉你什么叫做真正的秦岭！

秦岭，它显得是那么的伟岸、博大，又奥秘无穷。抚摸着“秦岭主峰太白山中国南北分界岭”的石碑，在峰顶的“天圆地方”处，我想起了自己对它无数次的眺望，无数次的经过，无数次的遐想，我这是真正来到它的心上了！

就在不经意的一瞥间，我突然发现脚下，居然有一排人工栽种的高山杜鹃，它们一定在花开的季节，惊艳过“手可摘星辰”的太白主峰，也灿烂过保护者的心灵。

回想起一路上，那些默默付出努力的劳动者们，他们不让垃圾留在山上，给丛林的古树命名，保护和修复古栈道等等，守护秦岭，其实就是在守卫着我们的精神世界，让一座山的高度，以及信仰的丰碑，永远矗立在中华的大地之上。

3

下得山来，夜幕垂挂，还未尽兴，又立即驱车前往太白山的最深处——红河谷。

虽然提前在原始森林的度假区订了酒店，但车窗外伸手不见五指，心里也不免十分忐忑。越往里走，心里未知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因为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整个世界就仿佛只有我们几个人存在。

近一个小时后，才终于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我们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果然不出所料，店主说这里已经是秦岭太白山的最深处，再也不能往里走了。

听着外面小溪流的潺潺音，我竟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难道不是吗？秦岭啊，多少次的呼唤，多少次的回眸，才换来此刻我和你的倾情相遇！

这一晚，我就像一个婴儿般，和秦岭如此零距离接触，在它深厚宽广的心怀里，沉沉睡去。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过梦呓，如果有，那也是我最真挚的表白。

翌日，我是在鸟儿的鸣唱声中惊醒的，推开窗户的一刹那，我不禁惊呆了：原来昨夜路途上的迷茫和害怕，都是一场虚惊，真正的误闯了仙境，却被夜色蒙住了双眼。

四围山势陡峭，云雾就在山间环绕。隐隐约约间，在山顶，居然露出一条古栈道。红河谷是被无数传说缠绕的沟谷，我实在不知道，这古栈道究竟要通向何处，难道开凿这条路的人，真的就是在天上人间来往的吗？

还等什么呢？我迫不及待地跑向红河谷的最隐秘处——熊猫谷。

4

熊猫，秦岭四宝（朱鹮、熊猫、羚牛、金丝猴）之一。我曾在秦岭南麓的陕西洋县四宝公园见过圈养的熊猫，却又希望在秦岭北麓的熊猫谷再次遇见它们，和它们一起沐浴初升的朝阳。

在秦岭这个天然的生物基因库中，至今还生存着各种野生动物和珍稀植物，连同那些古老的蕨类，包括与恐龙同时代的桫椤树。它们构建起一个复杂的生态系统，成为动植物的王国。

从熊猫谷入口，沿着蟠龙湾向上攀登，最先感怀的是沟谷的传说。原来此地有九个弯道，据《北斗经》记载：龙汉年间，周御王的王妃斗姆借此灵秀福泽之地，为国王化生了九个龙子，蟠龙湾因此威名远扬。

水是山的脉络，有了水，山也就有了灵气。被誉为“陕西第一高瀑”的斗姆瀑布就位于蟠龙湾最深处，成为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沿着谷底往上走，一路泉流淙淙，清澈纯净，映衬着岩石碧绿的苔痕，让我恨不得变成小溪中的一尾鱼儿，永远地留在秦岭太白山红河谷的最深处。

护林员说，小溪中能经常听到“娃娃”们的哭声呢，那肯定是潜藏于幽暗之处的大鲵。它们的存在，越发的诉说着这片山林的非同寻常之处。

空气越来越清新。郁郁苍苍的森林，散发出一股原始而神秘的气息，诱惑着我不断前行。“接骨木、细齿稠李、五角枫……”我一一念着这些古树们的名字，它们实在是太幸福了，几乎每一棵都被贴上了标签，被人们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过了一块跳蹬石，就在山路转弯的一刹那，我突然看见了一束火苗在跳跃，在燃烧，原来是一株植物顶端汇聚的小粒红果。“人参！”我激动地大声喊起来。同伴们纷纷转过头来，真的，就在那块巨大的岩石上，两株酷似人参的植物，就出现在我们眼前。

太白山深处，还有野生的人参吗？传说当年孙思邈在太白山采药，就把野人参赶往了太白山的最深处，它们从此遗留人间。

赶紧百度查找对比，它酷似七叶一支箭，又名重楼。但从外形上来说，其更与太白山深处的崹参相似。不管它最终归属于哪一类，应该都是国家的重点保护植物。

虽然很激动，很兴奋，可我们还是小心翼翼地绕过岩石，生怕影响和打扰了它们的生长。带着这样美好的心情，当见到斗姆瀑布倾泻而下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人们赋予红河谷的诗意传说。

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应该被保护和珍惜，那是我们的精神财产，虽然有的看不见和摸不着。而我们亲眼看到过的这些东西，仿佛都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体，它们构建成秦岭的风骨，给予我们最深厚的爱，成为我们最温暖的家园。

作者简介

邹安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南充市作协副主席。作品见于《人民文学》《人民日报》等。曾获第八届冰心散文奖、第三十届东丽杯孙犁散文奖等。出版散文集《心上青居》《菩提花开》《嘉陵江从镜头前流过》等。

来源 | 中国环境APP

作者 | 邹安音

编辑 | 廉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