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
“你弟弟日子过得太苦了！你是当姐姐的，怎么一点都不心疼他？”
母亲的声音又一次在餐桌旁响起。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十几次了，每次一坐下来吃饭，总会因为弟弟李明的“困难”打破平静的气氛。
我放下筷子，努力压住心头的火气，平静地说道：“妈，弟弟的事我知道，但我也有自己的家要养，尽力就好。”
母亲闻言，脸色一下子变了，筷子往桌上一拍：“尽力？你们家这日子叫尽力？看看你们的房子，再看看你们的饭菜！你弟弟家连顿好的饭都吃不上呢！”
丈夫张强低头沉默不语，儿子小杰怯生生地看着我，手里还握着一块鸡翅，似乎不知道要不要咬下去。我心里一阵难受，努力让自己不要在孩子面前发火，只是静静说道：“妈，弟弟家有困难，你可以住他那儿帮帮他。”
“不可能！”母亲瞬间提高了音量，“你弟弟家穷成那样，我要是去住，会拖累他们的！”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插进了我的心里。原来，她从来都知道弟弟的日子不好，却毫不犹豫把所有的要求和期待加在我身上。
母亲的偏心，我早就看透了，但这一刻，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母亲搬来我家养老的事情，是三个月前的事。
那天，她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自己身体不好，想来我家住。我当时心里一震，虽然母亲平时总是偏心弟弟，但她毕竟是我的母亲，我不能拒绝。
“强子，你觉得呢？”挂了电话，我和丈夫商量。
张强点点头：“妈一个人在老家也孤单，接过来住吧。咱们条件还过得去，尽孝是应该的。”
听着丈夫的话，我心里还有些感动。张强是个老实人，对我也好，连对我母亲这样有些难伺候的人，他也没有丝毫怨言。
于是，那天我亲自开车去接了母亲。一路上，她不停地讲着弟弟家的事情，说弟媳身体不好，孩子需要上补习班，家里开的小店生意越来越差，连房子都快交不起贷款了。
“你弟弟真的太难了，不像你，嫁了个好人家，日子过得这么舒服。”临近我家的时候，母亲的话突然带了些埋怨的味道。
我没接话，只是握紧了方向盘。
母亲搬进来后的第一个星期，家里还算平静。她偶尔念叨几句弟弟的事，我也当做没听见，想着人老了，可能喜欢唠叨。可慢慢地，她的抱怨变成了每天的“固定节目”。
“你弟弟家什么时候能吃上这么好的饭？”
“你们家这房间这么宽敞，怎么就不能给你弟弟孩子腾个地方住？”
“你弟弟的车都快开不动了，你们家还买什么新家具？”
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里。我努力忍着，但有时候忍无可忍，也会顶撞几句：“妈，弟弟的事我能帮就帮，但我也有自己的家，不能什么都管！”
可母亲的态度却越来越咄咄逼人：“你弟弟是你亲弟弟！你们是亲姐弟！你不帮他，谁帮他？你现在日子过好了，就忘了小时候谁把你带大的？”
小时候？
听到这两个字，我心里一下子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委屈。
母亲的偏心，从我记事起就已经根深蒂固。
我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母亲总觉得女儿生来就是“赔钱货”，而儿子才是家里的希望。小时候，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先留给弟弟。弟弟的衣服是新的，我的衣服大多是亲戚家捡来的旧衣服改的。
最让我难过的是，高中那年，我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母亲却不愿让我去读，因为学费太贵了。
“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以后还不是要嫁人？”母亲的语气很冷漠，“你弟弟以后还要读书，这钱得省下来给他用。”
那一刻，我第一次意识到，在母亲眼里，我这个女儿从来都不重要。
后来，我坚持读完了高中，还考上了大学。学费是我自己通过兼职挣来的，母亲一分钱都没有出。不仅如此，每次放假回家，她还会让我把攒下来的生活费交出来，给弟弟买书、买衣服。
我以为，结婚后就能摆脱这种被忽视的感觉，可母亲的偏心却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三个月过去了，我的生活彻底被母亲搅得一团糟。
她不仅每天在饭桌上抱怨，还会在邻居面前说我自私：“我女儿嫁了个好人家，但心眼小得很，不愿意帮她弟弟。”有一次，我带她去超市买菜，她竟然在路上指着我的车说：“看看她多会享福，她弟弟开辆破车都快散架了，她也不知道帮衬点。”
我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言以对。
终于，那天晚上，母亲的抱怨彻底击溃了我的理智。
“你弟弟现在连孩子的补习班费都拿不出来！你说说，你怎么就忍心看着他这么难？”母亲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指着我骂，“你这个姐姐当得太不像话了！”
我冷冷地看着她，心里所有的委屈和愤怒涌了上来：“妈，我不是不帮他！可我也有自己的家！你知道我为了你和弟弟付出多少吗？小时候我不说，现在我嫁人了，也有自己的责任，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激动地喊道：“你弟弟是你亲弟弟！你现在翅膀硬了，就不认亲人了是不是？我白养你了！”
她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刺进了我的心。我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房间。那一夜，我彻夜未眠。
第二天，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收拾好母亲的行李，给弟弟打了个电话：“妈想你们了，这几天我送她回去。”
电话那头，弟弟愣了一下，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情愿：“姐……妈不是住你那挺好的吗？”
我冷笑了一声：“她天天说你家日子不好过，既然她心疼你，那就让她回去帮帮你吧。”
挂了电话，我拉着箱子走进母亲的房间：“妈，我送您回弟弟家吧。他也想您了。”
母亲一下子急了：“不行！你弟弟家条件那么差，我去了会拖累他们的！”
我冷冷地看着她：“妈，您这样住在我这儿，天天说弟弟的事，我也过得不开心。既然您心疼弟弟，就回去帮他吧。”
母亲愣住了，随即又开始哭闹：“我就知道！你嫌我烦！你这么狠心，将来小杰也会这么对你！”
我没有再争论，只是沉默地把她送上了回弟弟家的车。
母亲离开的第三天，我的家终于恢复了平静。
小杰放学回家，扑进我怀里：“妈妈，今天奶奶没骂你，真好！”我心里一酸，抱紧了孩子。
张强下班后坐在饭桌旁，长舒了一口气：“家里没了那些吵吵闹闹，才像个家。”
我点点头，心里却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孝顺父母是子女的责任，但孝顺不等于毫无底线的付出。
我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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