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伟达需在中美政治、经济与法律博弈中作出艰难抉择

【据报道，近日因英伟达公司涉嫌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垄断法》及《市场监管总局关于附加限制性条件批准英伟达公司收购迈络思科技有限公司股权案反垄断审查决定的公告》（市场监管总局公告〔2020〕第16号），市场监管总局依法对英伟达公司开展立案调查。此外，官方暂未披露更多具体细节。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邓志松在接受卫星通讯社采访时表示，对于英伟达公司这样在包括美国、中国在内的国际市场具有较大影响的跨国公司来说，其面临中国反垄断法和美国出口管制规则的双重管辖，英伟达公司需要在中美两大国之间的政治、经济与法律博弈中作出艰难抉择。】

作为全球知名的芯片公司，英伟达市值高达约3万亿美元，根据富国银行今年2月数据显示，英伟达2023年在全球数据中心图形处理器（GPU）市场份额为98%。而迈络思也是知名的网络设备供应商，主要业务是为数据中心提供网络控制芯片、网卡、线缆、交换机、软件等。由于英伟达和迈络思均在全球具有垄断地位，该并购案对全球市场有潜在影响，因此这一交易随后经过了美国、欧盟、中国等国家和地区市场监管部门的批准。据悉，在当年中国市场监管总局决定附加的限制性条件当中，要求英伟达和迈络思在收购完成后履行一系列义务。

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邓志松认为，英伟达公司遭受中国反垄断立案调查，本质上是由于中国反垄断法与美国出口管制规则存在法律冲突。

他解释称：“一方面，根据英伟达公司收购迈络思科技有限公司涉及的‘附加限制性条件批准反垄断审查决定’，国家市场监管总局要求英伟达公司自限制性条件生效之日起6年内，依据公平、合理、无歧视原则向中国市场继续供应英伟达GPU加速器、迈络思高速网络互联设备和相关软件、配件；另一方面，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BIS）曾于2022年10月和2023年10月发布并更新出口管制规则，全面升级了对华销售先进计算芯片、半导体制造物项的出口限制。此后，英伟达公司生产的A100、H100、A800、H800等广泛应用于AI、数据分析场景的高性能GPU芯片产品在中国大陆市场遭到严格的出口限制甚至禁售。2024年12月2日，BIS再次公布出口管制新规，将先进计算芯片和半导体制造领域的设备、软件、技术等相关物项，纳入对华出口限制范畴。英伟达公司对中国大陆市场的供货能力大概率再次受到限制。”

专家表示，中国反垄断法和美国出口管制规则均具有域外适用效力，由此导致法律冲突的存在——中国《反垄断法》第二条规定，中国境外的垄断行为对境内市场竞争产生排除、限制影响的，适用本法；美国《出口管理条例》则规定，涉及源于美国的货物、软件或技术的出口、再出口都需受到美国出口管制法规的约束。

邓志松进一步指出，遵循国际礼让原则是解决法律冲突的有效路径，但也存在较大的适用难度。

他说：“在‘中美维生素C反垄断案’中，中国商务部曾向一审法院出具了法庭之友函，说明被告中国制药公司‘达成维生素C价格垄断协议’是为了执行中国政府要求的出口商品价格核准制度。一审法院并未接受该意见，认定被告构成垄断协议行为并需赔偿约1.5亿美元赔偿金。但是，在后续美国联邦最高法院的审理过程中，提出了国际礼让原则，认为联邦法院应当慎重考虑外国对其本国法律含义的解释。该案经历数次反复，仍在司法程序之中。”

因此，邓志松强调，对于英伟达公司这样在包括美国、中国在内的国际市场具有较大影响的跨国公司来说，其面临中国反垄断法和美国出口管制规则的双重管辖。他表示，针对客观存在的中国反垄断与美国出口管制法定义务方面的冲突，通过搭建公司合规制度同时满足两地相互冲突的法律要求存在较大难度，英伟达公司需要在中美两大国之间的政治、经济与法律博弈中作出艰难抉择。

事实上，这并非英伟达首次受到反垄断调查，2024年以来，该公司在美欧先后遭遇反垄断监管挑战。早在2023年，法国监管机构对英伟达当地办事处进行搜查时英伟达就表示，预计公司未来还会收到其他反垄断机构，以及其他监管机构更多提供类似资讯的请求。

邓志松指出，从法律流程上讲，英伟达遭受反垄断立案调查只是行政调查程序的开始，相关案件进展和最终结论仍须进一步观察。

他解释道：“第一，考虑到美国政府出口禁令的直接影响导致英伟达可能无法对中国市场充分供应，如果存在违反‘附加限制性条件批准反垄断审查决定’的情况，国家市场监管总局有权针对英伟达公司进行立案调查。第二，在立案调查开始之后，英伟达公司有权提交相关证据、材料，进行抗辩。最后，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将作出处理决处罚决定之前，英伟达有权提出听证申请，总局必须召开听证会对有关事实和法律进行听证。因此，立案调查只是行政调查程序的开始，目前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尚无相关行为违反《反垄断法》、应当受到行政处罚的最终结论。相关案件进展和最终结论仍须进一步观察。”

专家表示，此前，原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曾于2014年对微软公司涉嫌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进行立案调查，对其Windows操作系统和Office办公软件相关信息没有完全公开造成的兼容性问题、搭售、文件验证等问题进行核查，并对微软公司在中国大陆位于北京、上海、广州、成都的四个经营场所同时进行反垄断突击检查，但十年过去，后续程序尚无进一步推进，至今尚无定论或者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