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巴驿镇(现并入浠水县巴河镇)团山村内召开党员会议的张仕雄,突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这枪声是打村口方向传来的,而那个地方设有我方的一个暗哨。
此时,从那个地方传来枪响,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鬼子来了。
第四区副区长兼中队指导员张仕雄随即抢到门前,揭开布帘向外望去,只一眼,他便顿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只见村内土路之上,烟尘不断荡起,一支几十人的日军骑兵,正匆匆地向着自己的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大伙儿赶紧撤,我掩护!”张仕雄回头大喊了一声,随即指挥着众人向着屋后的麦地方向撤去。
“啪!啪!啪......”急如爆竹的枪声随即响起,奔驰而至的日军骑兵,开始向着撤退的众人猛烈射击。
众人在麦地中边打边撤,与日军辗转交战,张仕雄看着不断逼近的日军骑兵,心急万分,想要阻挡对方的冲击,然而敌众我寡的残酷现实,却让他的内心,陡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无力之感。
“砰!”
正当张仕雄瞄准一个日军骑兵,准备射击之时,一颗子弹突然洞穿了他的左胸,鲜血随之渗出,张仕雄的眼一黑,随即扑倒在了麦地之上......
此次敌人扫荡,我方损失极为惨烈。
副区长张仕雄中弹牺牲,中队长宋光仁重伤被俘之后,被敌人残忍杀害。其他参加当天会议的党员、群众,全部被敌人用粗铁丝穿住锁骨,然后押回巴河镇,游街示众之后,被敌人悉数推入水中,活活淹死。
当天晚上,噩耗传至中共浠水县委,听闻消息之后,县委副书记於保诚深感震惊和悲痛的同时,一个巨大的疑问,顿时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敌人的这次扫荡突袭,行动非常蹊跷,专门突袭团山村,而且进村之后就直奔众人开会的地方,这明显是有问题呀!
於保诚带着疑问找到了新四军四十一团排长可自强,两人商议之后,决定从便衣队里挑选几名精干队员,成立特别行动小组,由可自强负责将此事调查清楚。
特别行动小组随即分散、游动于团山村附近的各个乡镇、村落之间,经过一番秘密侦查、打探之后,最终锁定了一个人——巴河镇附近宋家大塆的村民,宋七儿。
根据当地的老百姓讲,宋七儿这个人,平日里的行踪飘忽不定,经常与一位商贩模样的人来往。当天日军突袭团山村的时候,有人曾隐约看到,那个商贩在前面给鬼子队伍带路。
种种情况表明,这个宋七儿很有可能就是敌人设在村内的眼线,而敌人这次,之所以能那么准确突袭张仕雄等人的开会场所,便是此人告的密。
当天,收到消息的於保诚随即下令,由可自强带领四名便衣队队员,前往宋家大塆确认宋七儿是否投敌,确认无误之后立即除掉这个汉奸。
同时,为了以防万一,於保诚还联系了七铺乡乡长陈紫珊,让他当晚在附近策应,如果宋七儿从可自强等人手中逃脱,则务必将他拦截除掉。
於保诚原本是出于谨慎,安排了陈紫珊等人的外围策应,只是当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安排最后竟然起了大作用。
当天晚上,可自强领着四名便衣队员,化装成日军模样,乘着一条木船来到了宋家大塆。
宋七儿的院门紧闭,可自强从门缝处向内望去,只见院内屋子的窗户里,闪着昏黄的灯光,时不时还传来一阵男女的嬉笑之声。
宋七儿当晚就在屋内,这几天他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原本想要出去躲几天,却经不住新婚老婆的挽留,最终还是留在了家中。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正在床上与老婆嬉闹的宋七儿,心里顿时一惊。他下意识便一骨碌翻身下床,顺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小手枪,然而将身子挪到了墙根处,耳朵靠近窗户,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敲门声停了一会儿之后,随即再次响起。
宋七儿想了想,对老婆说道:
“外面有动静,你去看看是什么人,记住,别人问我的话,就说我不在家。”
说罢,宋七儿便悄悄打开房门,悄悄溜到了后院的墙根处,他已做好了准备,待会儿老婆开门后,要是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他便立即翻墙逃跑。
宋七儿的老婆王秀花披上衣裳,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大门前,低声问道:
“谁呀?”
让王秀花没有想到的是,回答她的,竟然是个“日本人”。
“你的,宋七儿的什么人?”可自强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是他的老婆。”王秀花不知道宋七儿私下干的事儿,听出对方是日本人后,她的心不由地“扑通扑通”地猛跳了起来。
“你的,开开门,叫宋七儿出来,皇军大大的有赏有赏的。”可自强拍着门喊道,这声音在寂寥的夜色之中,听得分外清楚。
躲在后院的宋七儿一听“皇军大大的有赏”,当时便兴奋起来,他赶紧往前院赶去,走到半路,却听见自家女人老老实实按照自己先前交代的话,回答道:
“他呀,今晚不在家。”
“在呢,我在呢!”宋七儿一听自己老婆的回答,立马便急匆匆地跑到院门口,急忙打开院门,对着门口站着的几名“皇军”一顿点头哈腰:
“对不起,对不起,小人不只是皇军来了,有失远迎,实在是大大的对不起!”
“你的,跟我们走一趟,领赏领赏的。”可自强看着眼前的宋七儿,这副奴颜媚骨的样子,恨不得立即便撕碎了对方,但为了调查清楚事情的原委,他还是压住了怒火,继续给对方下套。
宋七儿一听是要去领赏,不疑有他,毕竟像他这种汉奸,是见不得光的,日军半夜来找他联络,在宋七儿看来,这也是为保全他安全的考虑。
一路上,宋七儿都在憧憬着稍后日军会给自己什么奖赏,是钱财还是一官半职呢,宋七儿一边走,一边暗自窃笑,不知不觉随着几名日军来到了村边的湖畔之处。
领队的那名日军猛地停住了脚步,突然扭头对他厉声喝道:
“你的,通共大大的,死了死了的!”
正沉浸在美梦之中的宋七儿,猛然听到对方说自己“通共”,顿时如同被打落云端一般,吓得直打哆嗦,赶忙跪地求饶。
为了活命,宋七儿将自己先前的功劳,全都抖落了出来:
“皇军开恩,小人对皇军一直忠心耿耿呀,你们不记得了?上次就是我和张站长,及时给你们送信,你们才在巴驿除掉了那几名共产党干部,还抓了不少抗日犯。当天你们就给张站长应许了,说是要重赏我俩的呀!”
听到“巴驿”二字,可自强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他!但此时还不能立即表明身份,可自强故意含糊地问道:
“什么张站长,李站长的,他住在哪儿呀?”
他的这句话,落在宋七儿的耳中,不啻于一声炸雷,对方不知道他宋七儿有功也就罢了,他张启白可是皇军跟前的重要人物,不可能对方不知道巴河七铺情报站站长呀?!
此时的宋七儿,脑中想要讨赏的热切已经渐渐褪却,借着月光,他仔细再看了看面前的“皇军”,心里顿时一惊,这人看着怎么感觉不太像是日本人呀?
发现不对的宋七儿,此时肠子都悔青了,但看着自己前后左右都有“皇军”看护,自己想要逃,很难。
想要活命的宋七儿随即想到了一个主意,他装作很配合的样子,忙不迭地回答道:
“皇军您健忘了,张站长就是巴河七铺情报站站长张启白呀,他家住在张家岭的张家塆。今晚他肯定在家,我这就带你们去他那里吧。”
宋七儿之所以老实交代,是有自己小算盘的,他想吊起眼前这帮人的胃口,然后半途找机会溜走,然而他的算盘虽然打得精,可自强却再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了。
“不必了!”可自强听罢对方的交代之后,便已然打定了主意——干掉对方。“你这个狗汉奸,双手沾满了人民的鲜血,我今天代表死难的烈士们,处决你!”
宋七儿一听,顿时傻眼了,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半点儿逃跑的勇气,顿时如同一条癞皮狗似的,瘫倒在地。
随后,可自强指挥着众人,将宋七儿拖上船,在他手上、脚上分别绑上数十斤的大石头,又用长麻绳捆紧宋七儿,随后待船行至湖心之时,几人将宋七儿推进水中。
“便宜了这个狗汉奸。”看着对方沉入水底,可自强等人的怒火依然不解,众人随即划船,向着张家塆方向而去,今晚还得去除掉另外一个人——张启白。
船身破水而去,众人趁着夜色匆匆赶路,谁都没有想到,水下的情况竟会陡然生变。
这个宋七儿,从小生活在水边,练得一身好水性,他被绑缚重石推入水中之后,竟然凭借着强悍的水性,在水中拼命挣扎,最终凭借着憋住的一口气,挣脱了绳索,随后拼命向岸边游去。
不大会儿,宋七儿便又到了湖边一棵大柳树下,此时的他已然精疲力尽,有气无力地扒着裸露在水中的树根,将头靠在水面外,大口地直喘粗气。
“呼嗤、呼嗤.......”宋七儿喘着气儿,心里暗自庆幸,总算是逃过了一劫,然而,下一刻,他却不由地打了个激灵。
凉夜之中,身旁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谁在那边?”
说话的人是陈紫珊,当晚他和两名便衣队员在湖边附近巡逻看查,看着可自强等人将宋七儿拖上船后,原本准备回去休息,赶巧的是,当晚陈紫珊肚子不舒服,因为方便,耽搁了一会儿。
可正是这一会儿的阴差阳错,最终让他们遇到了从水中逃脱的宋七儿。
陈紫珊原本还以为是旁人失足落水,随即跟两名便衣队员将水中的宋七儿拖了出来,而宋七儿一看是七铺乡乡长陈紫珊,顿时放下心来,这个陈紫珊自己是知道的,是日伪军任命的乡长。
总算看到“自己人”的宋七儿,原本提着的一口气,顿时松懈了下来。他挣扎着坐起了身,呜咽着诉说着自己被骗,以及自己拼死逃脱的经历,委屈、愤懑、压抑、庆幸所有情绪一股脑全都涌上了心头。
倾诉完苦难辛酸的宋七儿,正感觉说出来心里好受一些之时,突然觉得心口一凉,他下意识低头往胸口看去,只见一柄刀尖从胸口悄然探出,白刃锋口处鲜血殷殷,一股无力感顿时扩散至全身,随后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陈紫珊拔出了刀,然后招呼身旁的两名便衣队员,众人合力将宋七儿再次推入湖中,确认对方再也难活之后,陈紫珊等人这才悄悄离开......
当晚,可自强等人再次以日军的身份,敲开了张启白的门,不过这次众人没有再和对方纠缠下去。
张启白刚打开门,一柄枪便对准了他的脑门。
“砰!”
一声枪响,这个出卖灵魂的汉奸,最终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在那烽火狼烟的岁月里,有无数草根英雄,他们在晦暗之际奋起,却最终消隐于历史的长河之中。这些隐匿在历史长河之中的故事,虽然鲜为人知,却依然是当年那幅波澜壮阔的人民战争画卷之中,不可或缺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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