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波 ｜ 李铁们罪有应得！他们栽在贪婪，更毁在黑洞

年度足球赛季结束后，中国足坛反腐风暴掀起高潮，以李铁、杜兆才为代表的贪腐头面人物纷纷上庭领刑，意味着这一轮足坛反腐运动即将迎来收官大戏。而舆论关注度最高的、上半年一审过后长时间未宣判的李铁，最终仅获刑20年，与社交媒体普遍推测的无期甚至死缓之重判结果差异不小，似乎又多少有些令人失望。不过，这一批被公审宣判的罪行颇显“同质化”的贪腐分子里，真正耐人寻味的并非李铁、杜兆才等“大鳄”，而是某个犯罪路径“独特”的“小人物”、原足协秘书长刘奕。

这次刘奕获刑11年，轻重程度属于中间偏上。与陈戌源、杜兆才等官场派和李铁、谭海等专业派不同，出身体制外经纪人，又与体制有千丝万缕勾连，靠吸体制血生存的刘奕，独成一派。像刘奕这种专吃体制的蛀虫数不胜数，然而他能从体制外喝汤的角色，一跃成为体制内吃肉且负责分配肉的操刀手，却极为罕见，可谓把白手套这个行当做到了极致。剖析刘奕这个“别具一格”的样本，比只是单纯琢磨那些贪腐方式如出一辙的贪官污吏发家和落马的踪迹，对怎样从更深层面发掘贪腐根源和防治方法，更具有实质意义。

刘奕是陈戌源“不拘一格”亲手提拔到足协秘书长高位的，他与陈戌源的缘源，始自帮助上港俱乐部引进创造了中超转会身价最高、次高纪录的巴西球星奥斯卡和胡尔克。上港当年为奥斯卡、胡尔克分别花掉的6000万欧元和5500万欧元，至今仍高居中超转会花钱榜前两位，或许永远不会再被超越。而刘奕做这单生意的甲方老大，正是时任上港集团董事长、后来官至中国足协主席的陈戌源。能在自己主政足协之后，把乙方身份的刘奕安插到足协秘书长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可见这单生意给陈戌源带来的利益有多大。

据一位知情者披露的内情，刘奕仅奥斯卡这一笔转会，以行规10个点的佣金来算（实际操作更高），至少赚了600万欧（约4600万人民币）。此外球员每年代理费3个点（实际操作更高）。奥斯卡税后年薪2400万欧，每年代理费约72万欧，8年就是576万欧（4400万人民币）。加起来9000万人民币，加上代言赞助抽成，一个小目标到手。这只是一个奥斯卡，还有胡尔克，还有李铁、李章洙、孙继海，等等，都是他的客户。这些钱他显然不会独吞，否则陈戌源就不会视他为心腹，让他在身边当最受信任的白手套了。上港“120亿换来一座中超奖杯”，这120亿，有多少是真正用在球队和俱乐部身上的？

引用这些内情，并不是出于猎奇，严格讲，其中某些主要章节，比如“奥斯卡年薪2400万欧”，为躲开中国足协限薪令而在限薪令出台前夜抢先与奥斯卡续约，奥斯卡还因此得了个“奥副总”雅号；比如足协外援调节费，只有上港不交；比如“120亿一冠”，等等，大家早就传说纷纭。可是仔细回想一下，这纷纭的传说里，有哪些是人们通过正常渠道得知的？几乎一条也没有，基本都是道听途说。最靠谱的是“120亿一冠”——消息源是曾任上港助教的谢晖。

假如中超也像欧洲联赛那样，能够做到法制和规则框架下的信息公开，从俱乐部到职业联盟、再到足协（足总、足联），投资、收入、支出，包括球员转会过程、价格，资金来源，以及经纪公司信息，一切都清清楚楚，不光公众的知情权可以得到充分保障，媒体和社会监督无处不在，各个环节的寻租和腐败空间就会被挤压到最小。欧洲赛场上身价超过一亿欧元的巨星快到两位数了，两亿欧元的也有了，他们的转会费动辄天文数字，姆巴佩免签加盟皇马拿了一亿欧签字费，同样摆在桌面上。若如此，谁想在中间做手脚吃回扣乃至行贿受贿，不是说绝对没可能，即使有人斗胆想干，慑于高昂的违法违规成本，恐怕亦会知难而退。

记得十多年前的上次中国足坛反腐风暴，酝酿期间，社会力量和公共媒体发挥了重要作用。正是舆论压力的巨大影响，推动了高层的重视和司法的介入，顺藤摸瓜，拽出了一堆黑哨黑官黑兵黑营盘，中国足协重新洗牌。过程中的跟踪关注和结局后的复盘反思，球迷和媒体始终在线。不过，十多年过去，足坛信息公开的进程不进则退。新一轮足坛反腐风暴，规模、力度、涉案金额和案情重大程度等，都跟上一轮不可同日而语，却更多地由官方主导，官方发动、官方实施、官方定性、官方公布。消息渠道只剩下官宣，媒体和球迷一样，只能当好观众。没有公开就没有监督，没有监督，受贿金额从谢亚龙的20万到陈戌源的8000万，其间只相隔了十多年。再过一个十多年，这个数字会增长到何等维度？不敢想象。

中国足球就是一口藏污纳垢的大染缸。不改变染缸里滋生污垢的劣五类水质，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从染缸里捞出一批浑身沾满污垢的家伙扔掉，恐怕这样的家伙是扔不完的。何以改变？先从让大家知道水是如何变脏开始吧。如果当水刚刚变成劣一类便群情激愤，它怎么会变成劣五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