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让哪吒的风火轮在法庭上转起来！邪教案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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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写有趣的邪教案。

上次讲到了我出示邪教宣传品视听资料受阻与突围的情况。这次主要谈谈，我在没拿到视听资料前，是怎么一眼看出这是个邪教案，以及在审判长的重重包围下，把邪教证据坐实在庭审笔录中的。（下一篇：“合围与突破：我与审判长在邪教案中的极限拉扯”）

一、“绰号”、法号与道号中透露的玄机

我刚接触邪教按传销办的这个案子的时候，已经进入审判阶段了。拿到起诉书，一看每个被告人的名字和括号里面注明的“绰号”，我就感觉很奇怪。

每个被告人真实名字后面，都注明了在他们组织体系中的“绰号”。有的绰号是“紫霞”、有的是“麒麟”、还有的是“秋水”和“陵南子”，等等。

提级管辖前的庭前会议上，我就专门提出：

“这些是绰号吗？这明明是法号和道号！俗话说：人不狠，站不稳。这在有组织犯罪中更明显。绰号得起个响亮的名字，够狠、够坏又够醒目。比如：刀疤脸、二楞子、林老三！紫霞、麒麟、陵南子是这样的吗？这些分明是道号！”

“这一眼就看出来是涉及信仰的邪教案件，不是传销。考虑到邪教案，该由中级法院一审。建议提级管辖。”

提级管辖后，中院的审判长就狠狠的盯上我了。找几个律师开会的过程中，审判长专门在“无意间”带出一句：“这是我们中院主动提级管辖。”参会的几个律师都张着血盆大口说：“啊，是主动提级的啊。”

唯独我，只笑眯眯的看着他。我知道，能够提级管辖，是因为基层法院不愿意管这么棘手的案子。本来就人手不够，这个案子，被告那么多，律师那么多，争议又那么多，能不管就抓紧给他推出去。有人提出提级管辖了，正好顺水推舟。

但我更知道，根本不可能存在主动提级管辖的情况，基层法院不报，中级法院不知道，怎么提级，而且还“主动”？

审判长这么说，是用最无意的方式，办最有意的事：千万不能让所有律师都跟着这个人走，否则庭审笔录不好看。上了审委会，都没法交待。

这和贾大师的想法是完全一致的。要不，贾大师怎么让他女儿在外面组织律师串供？“千万不能按邪教打，就按传销打。”

二、贾大师绝对具有表演派律师天赋

我们这个社会真是缺乏诚信。社会上有很多人、甚至有些律师都认为：“在庭上怎么说，特别重要！”“在公安侦查时说的，在检察院审查起诉时说的，统统都可以不算！就以我当庭说的为准！”

怎么能这么幼稚和可笑呢？证据是一个链条，不仅有说法，还有做法；不仅有言辞证据，还有客观证据。更重要的是：庭上说的，一般不会被采信。当庭翻供，一般都是“欺负”法院的丛林法则在心里作怪！

“公安上有手段、有械具、有成体系的讯问技巧和方法，还有专门的保障讯问合法有效的系列规定。怕公安，所以公安让说啥说啥。到了法院，没手段、没械具，还有我的律师，我就可以大胆的为所欲为了。所以不怕法院，到了法院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就你这点小心思，公安不知道，法院不知道，还是运行多年的司法程序不知道？大家都知道，只有你自己蒙在鼓里。

所以，什么时候说的都可能会算，只有当庭说的极可能不算！

我前几天在浙江辩护的一个案子，我代理的被告人，到庭就开始撒谎。好像是我教的似的，搞得我很没面子。到我发问的时候，我还先专门给他说：“说话要如实啊。你今天的很多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上面唠叨这么多，主要是想强调，别到法庭上搞表演。“搞表演，造反感”。但“装晕倒、死不了”。

回到邪教案正题上。

贾大师就是我上面说的天生表演派。上了法庭，就手舞足蹈、近乎疯狂的对着法庭LED屏上显示的法院名字，慷慨激昂说：“这是冤案！假案！错案！公安陷害我、恐吓我！我此前说的都不算，就以我在这里，在这个法庭上、在这个法院说的为准！”

“哦，好哒。这是贾大师学了表演派律师的技巧，在法庭上对其他被告人示威呢。谁搞我，我拉谁垫背。”

三、由“绰号”的发问及引发的连锁反应

对这种利益冲突很重，各方力量都在暗中较劲的案子，律师发问一定要由浅入深：表面上云淡风轻、暗地里波诡云谲。让所有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跟上你的节奏。

“我明天准备刚开始就给他全面开挂，直接给他撂倒打翻。”这是开庭前一天，我对认同我观点的个别律师说的。

怎么开挂？怎么才能撂倒？那就从起诉书中，最不起眼儿的“绰号”，开始云淡风轻聊天吧。

问：“陵南子”这个绰号是你自己取的，还是贾大师给的？

答：师父赐的。

问：有什么寓意吗？

答：他说我前生是哪吒，赐我这个法号，做陵南的王，与诸魔作斗争。

问：其他人的绰号呢？

答：都是师父赐的。

问：你举几个比较有代表性的例子，给法庭说明一下。

答：比如那个叫麒麟的。师父说他前生是麒麟，是太上老君的座驾，所以师父让他当了司机。

问：再比如呢？

答：再比如那个叫老师的。师父说他前生是姜子牙的随行书官，所以师父让他帮着随行记录饮食起居。

……法庭打断。每当被告人讲到邪教和迷信特征的时候，审判长总会不断打断。并在我问完后，进行法庭讯问。这个讯问，不是问清楚，而是问糊涂。

比如：

审判长：你是哪吒的话，你有风火轮没有？

答：没有。他说我要元神合一，才能显示。

审判长：现在还没有？

答：没有。

审判长：为什么没成为神？

答：他没带我们练出来。

审判长：贾大师练出来没有？

答：他练出来了，他给我们看了视频。金丹什么的，都有。

审判长：你看到他变成神没有？

答：没有，就看到了视频。

审判长：贾大师搞治病活动的目的是做什么？

答：为了让我们信任他，拜他为师。

审判长：后来他们拜师了吗？

答：拜师了。

审判长：那你后来了解，这个人病治好没有？

答：不清楚，接触的不多。她感觉贾大师给她治病是真的。

审判长：那贾大师是什么？

答：要这么说，现在在我心里，他是神棍。

审判长：为什么？

答：他跟我们说他是元始天尊转世，然后说有如来转世，然后是玉皇大帝的弟弟，南宗六主...

审判长打断：元始天尊骑的是什么？

答：不知道。

审判长：玉皇大帝的弟弟是什么？

答：不知道。

通过这一系列的法庭讯问，既向律师们透露了跟着林律师走，就是与我为敌；又成功将各被告人搞晕。

不过没关系，我会再让他们醒过来。

四、由连锁反应而来的进一步反应

我看现在有不少律师和学者在研究什么庭审冲突。研究去吧，研究来研究去，球用也顶不了一个。“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的时候，是律师故意惹怒法院甚至是法警；有的时候，是法院故意找茬律师，制造庭审事故后，把“屎盆子”扣到律师头上。

“真正的老司机，不仅不撞别人，而且让别人撞不上自己。”这话，是我说的。“真正的高手，不仅不制造庭审事故，而且让他制造的庭审事故，擦不上你的边儿。”这话，也是我说的。“对律师来说，一切发生的，都是最好的。”这话，还是我说的。

庭审活动，就是由审判长主导。他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这些不要去阻拦和顶撞。否则，就容易授人以柄。

但他说的和做的，都可以为我所用。

就风火轮的事情，审判长又给我“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我还真没想到，“没有风火轮的哪吒不是好哪吒”这档子事儿。既然开了眼，那就得为我所用。

在新一轮的我对贾大师的发问中，我就把审判长送给我风火轮给用上了。

问：你封谁谁谁为哪吒，有没有送他风火轮？

贾大师：搞笑！无形的！修到一定程度才能有！

这个问答软趴趴。

再问：那他有没有找你要？

贾大师：没有。

这个问答还软趴趴。

继续问：他给你那么多钱，你给他封官许愿赐道号，连个风火轮都不送他，你觉得这合适吗？

贾大师：⋯⋯答不上来。

这个问答就硬梆梆了。

由上述问答，坐实贾大师是真骗！而且该案确实邪教！

既然审判长送我了风火轮，我就不会只用一次，在对我的被告发问时，还得继续用。

问：贾大师送你风火轮没有？

答：（一头雾水，不知如何作答。）……

强调：如实说！

答：没有。

问：那你为什么不找他要？

答：他是师父，我不敢。

问：你给他那么多钱，还封你为哪吒，连个风火轮，都不给你，这说明什么？

答：我被他骗了！这个神棍！

由上述问答，坐实我的被告是个不明真相的群众。而且该案就是邪教案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