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回归将如何影响芯片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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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核心问题是特朗普当选总统将对关税采取何种立场以及中国可能如何进行反击。

21 世纪竞争的核心领域之一是计算能力的争夺——以及计算能力所需的芯片、数据和能源。唐纳德·特朗普在总统第一任期内启动了对中国技术的多项限制，乔·拜登随后扩大了这些限制。特朗普在第二任期会做什么？关税将如何影响他的战略？中国又将如何应对？

针对这些问题，在近期的FP Live 节目中，作者（拉维·阿格拉瓦尔 (Ravi Agrawal)）采访了半导体竞争领域的杰出专家：《芯片之战：争夺全球最关键技术》一书的作者克里斯·米勒。

拉维·阿格拉瓦尔 (Ravi Agrawal)：让我们从一个基本问题开始：我们为什么关心芯片在哪里生产？

克里斯·米勒：我认为你可能关心芯片产地有两个原因。第一个与供应链安全有关，以及你是否能获得所需的芯片，因为芯片无处不在——包括汽车、微波炉和导弹系统——而每个人需要成千上万的芯片才能维持经济运转。如今，供应链高度集中在韩国，但最重要的是中国台湾，台湾生产许多最先进的芯片，包括用于训练人工智能系统的 99% 的芯片。如果你失去韩国或中国台湾的供应，整个全球电子供应链就会冻结。

您可能关心芯片产地的第二个原因是数据安全确实很重要。不需要经常读间谍小说的人就能想象，政府可能会试图利用半导体作为获取网络和设备访问权限的手段，以进行间谍和破坏活动。

RA：您提到了中国台湾和韩国，但还有哪些国家在芯片供应链中具有影响力？

CM：不同国家/地区专门生产不同类型的芯片。从智能手机、个人电脑或人工智能系统的处理器芯片来看，中国台湾遥遥领先于世界。但仅有处理器是不够的。你还需要能够存储数据的内存芯片。在这方面，韩国是某些类型的通信芯片或传感器领域的世界领先者。日本、美国或欧洲的一些公司也发挥着重要作用。

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半导体买家。它每年从我提到的其他国家进口芯片的花费与进口石油的花费一样多。但它正在努力追赶。因此，过去十年来芯片行业最大的变化是中国非常积极的产业政策，因为它寻求提升技术水平，并在越来越大的半导体份额上实现自给自足。

RA：请详细告诉我们美国在这里的地位。

CM：美国是芯片设计的领导者，拥有 Nvidia、高通和苹果等公司，以及微软、Meta 和 Alphabet 等大型科技公司。他们是世界上最有能力的芯片设计者之一。如果从估值来看，Nvidia 是迄今为止最大的芯片公司，但 Nvidia 从未生产过任何半导体。我列出的大多数公司都与世界上最大的芯片制造商台积电 (TSMC) 合作，实际生产他们设计的所有芯片。

台积电是全球最大的芯片制造商，也是全球最先进的芯片制造商，这意味着硅谷最大的科技公司和中国台湾最大的制造商之间存在着深厚的相互依赖关系。双方都离不开对方。在推动技术进步和推出新型产品方面，这是一种很好的合作关系。但这也带来极大的风险。

RA：就芯片设计和芯片制造而言，中国落后美国多少呢？至少在最高端方面是这样。

CM：我认为，你必须区分芯片设计、芯片制造，以及用于制造芯片的机器的生产。这是供应链中完全独立的一个层面，美国在这方面的影响力比芯片本身的制造要大得多。全球有五家大公司生产用于制造芯片的最高端工具。其中三家位于加州。一家位于日本。也许最重要的是一家名为 ASML 的公司，总部位于荷兰，该公司制造一种称为光刻机的工具，没有这种工具，你就无法制造最先进的芯片。

如果你去台积电，你会发现里面有这五家公司的设备。如果你去中国大陆最先进的芯片制造工厂，情况也是如此，因为中国大陆在制造芯片设备方面比制造芯片本身方面落后得更远。

我们最近发布了一个关于这方面的出色数据。中国领先的手机中的芯片由中国领先的芯片制造商生产，采用的是台积电在2018年左右率先推出的制造工艺。这意味着中国大陆领先的制造水平比台积电落后大约五六年。这听起来可能不多，但由于摩尔定律，芯片的计算能力大约每两年翻一番。所以如果你落后六年，你就落后尖端技术三倍。这是中国大陆不想处于的境地。

RA：您刚刚描述了中国是如何落后的。我很好奇过去几年美国的出口管制对此产生了什么影响？

CM：美国已将人工智能视为一个关键领域，希望在这一领域尽可能保持对中国的领先优势。它还指出，训练更大规模人工智能系统的关键是性能更强大的半导体，尤其是由 Nvidia 设计、台积电在中国台湾生产的芯片。这些芯片支撑着几乎所有全球领先的人工智能模型，无论是由谷歌或 Facebook 训练，还是由腾讯或百度在中国训练。Nvidia 是迄今为止最大的参与者。美国限制向中国大陆出售高端人工智能芯片，以及用于制造中国大陆无法大规模生产的高端人工智能芯片的工具。

然而，执行本身就很困难，规则的制定方式允许将某些工具运往中国大陆承诺不生产尖端芯片的某些工厂，但禁止将同样的工具运往生产尖端芯片的其他工厂。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当隔壁就有一家工厂生产被禁止生产的尖端芯片时，我们到底应该在多大程度上相信那些声称不生产人工智能芯片的中国大陆公司？这些规则漏洞百出，但即便如此，它们也确实产生了效果。

如果你听听中国大陆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们，他们非常公开地将中国与美国人工智能公司进行比较——他们在获取用于训练大型人工智能系统的芯片方面面临着更大的挑战。

RA：据报道，特朗普政府将考虑的措施之一是对芯片零部件征收关税。您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以及这将如何实施吗？

CM：拜登政府和许多共和党人都担心的一个问题是，中国在哪些行业领域拥有所需的能力（即中端和低端芯片）。中国大陆正在建设巨大的生产能力，未来几年，这些能力将蔓延到全球市场，压低价格。价格下降似乎是一件好事，但对西方公司来说却是个坏消息，因为它们面临的竞争不是由市场动态决定的，而是由中国公司受益的政府补贴规模决定的。

我们已经看到西方公司减少投资，因为他们担心，随着中国生产规模的大幅增加，未来的投资将不会有利可图。为了应对这一情况，拜登政府已经提高了从中国直接进口到美国的芯片的关税。问题在于，中国实际上并没有直接向美国出售多少芯片。它们通常被卖到马来西亚，包装成不同的组件，然后在越南组装成最终设备，然后再运往美国。因此，如果它们是从中国以外的国家运往美国的，或者是作为最终商品而不是芯片运往美国的，它们就不需要支付与中国或芯片相关的关税。

因此，美国仅对直接来自中国的芯片征收关税，其影响将非常有限。这就是为什么华盛顿现在正在辩论的一个问题是，你是否应该检查一件商品的内部，看看里面有多少中国芯片。如果芯片含量超过了一定限度，它是否应该为里面的芯片支付关税？这将极大地改变全球贸易体系的运作方式，也会给那些不必详细说明其销售的每台洗衣机或智能手机内有哪些零部件的公司带来沉重的行政负担。但这也将是一种应对如何在供应链非常复杂的时代实施贸易措施的挑战的方法，在这个时代，大多数贸易不是双边的（两个不同的国家之间），而是跨越多个不同的国界。

RA：克里斯，您认识许多做出这些决定的参与者，无论是在公司层面还是在国家层面。您认为特朗普政府会如何制定优先征收哪些关税？

CM：我认为如果你和企业交谈，你会发现他们非常担心一刀切的关税，因为他们担心这会减缓经济增长，使产品价格上涨，并最终损害他们的利润。至于更有针对性的零部件关税，则取决于你是哪种类型的企业。企业通常欢迎任何减少他们在中国的竞争的措施，但他们反对任何增加成本的措施。因此，对于每家欢迎对来自中国的零部件征收关税的公司来说，都有不同的公司更愿意获得成本最低的版本，即使它来自中国。业界就如何最好地针对中国在该领域的工业补贴采取任何形式的贸易回应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如果你关注新政府，就会发现特朗普已经明确表示他相信关税，并致力于重新平衡国际贸易体系。他认为，全面关税是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工具。但我还认为，特朗普政府中也会有人警告其经济成本、对通胀的影响以及对股市的影响，并将推动采取更有针对性和影响力的措施，以解决贸易问题，从而最大限度地降低对经济的总体成本。这是我们在特朗普第一届政府期间看到的一场辩论。我认为，在新政府成立时，我们也将看到同样的动态。

RA：另一个值得关注的争论是，从哪里获取能源来建设数据中心，这些数据中心为人工智能的大量发展提供了动力。有钱的地方往往是海湾国家，比如沙特阿拉伯和卡塔尔。从地缘政治的角度来看，你认为人工智能的未来走向何方？未来十年，美国和中国是否会寻找其他国家和地方来帮助他们建设能源充足的数据中心？

CM：我们听说特朗普政府在组建过程中如此多地谈论能源问题，原因之一是他们不想依赖其他国家来提供美国人工智能所需的能源。这与拜登政府的观点大致相同，这一点可以作为比较。

例如，值得关注的是阿联酋要求进口大量高端芯片，以便在该国建立一个功能强大的数据中心。这对美国政府来说是一个真正的争议。一方面，阿联酋显然是许多不同领域的合作伙伴，但它也是一个与中国关系密切的国家。

我们还看到美国作出回应，称如果能源是挑战，我们可以通过允许改革和鼓励更多能源生产来解决这个问题。这将是一个挑战，但美国会努力，因为它不想依赖中东国家提供建设美国人工智能系统所需的能源。

RA：这次讨论显然会对气候产生影响。

CM：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如果从贸易角度来看，对进口太阳能电池板征收关税并提高太阳能电池板价格对太阳能建设来说是个坏消息，因此会削弱应对气候变化的努力。但我认为，中国作为制造业具有如此高成本竞争力的因素之一是西方经济体与中国在环境规则方面的差异。在某些行业领域，你会看到环境套利将制造业转移到中国，因为中国更便宜，而且没有同样的规则。在这些经济领域，你可以想象关税会对环境产生积极的影响，如果它们降低了成本差异，并使在具有更好环境规则的司法管辖区生产具有同等的成本效益。很难说这在净值上如何平衡，但我认为，一般来说，限制或重新平衡贸易体系必然会对应对气候变化的努力产生负面影响的说法并不公平。

人工智能方面确实很难处理，因为人工智能所需的电力需求将大幅增加，至少在短期和中期内是如此。存在间歇性问题——仅靠太阳能和风能无法满足需求。核电在中长期内是个好主意，但要建成真正的核电容量还需要数年时间。归根结底，在我看来，天然气的使用量确实会增加一些，以满足人工智能的电力需求。对于许多不同的国家来说，这将是一个复杂的权衡，尤其是那些一直在努力实现电力系统脱碳的国家。他们将面临一些艰难的选择，即他们希望人工智能的成本是多少。

RA：现在让我们来玩华盛顿最喜欢的客厅游戏，看看特朗普迄今为止的选择对产业政策、贸易和芯片意味着什么。

CM：我认为你说得对，内阁中的关键职位确实涵盖了从非常保护主义到非常自由贸易导向的各个方面。这意味着总统本人将拥有广泛的决策空间，但如果你想了解动态，你不仅应该看个人，还应该看利益。看看国会，在过去几届政府中，国会对中国台湾和中国大陆的偏好非常稳定。看看商业利益，无论谁当总统，他们都会进行游说。看看美国经济的利益——没有一位总统希望在经济放缓、通货膨胀或股市下滑的情况下执政。因此，总统在制定针对芯片的政策和一般关税政策时，必须考虑所有这些不同的利益。

RA：很明显，投资者认为拜登政府对企业的态度很严厉。而特朗普承诺会收敛这种态度。他显然与埃隆·马斯克和科技乐观主义者马克·安德森关系密切。但另一方面，副总统当选人万斯公开支持支持监管的自由贸易委员会主席莉娜·汗。您认为在特朗普政府中，科技怀疑论者还是科技加速器会胜出？

CM：我认为他们可能会在不同的领域获胜。对于如今的传统大型科技公司，比如 Facebook，我们有理由认为他们将面临一些挑战。我们听说像 Vance 这样的人过去对 Facebook 采取了相当强硬的立场。我们看到一些关键的反垄断职位候选人也对一些大型科技公司持相当怀疑的态度。

但我认为，如果你看看人工智能需要的投资类型，你就会有不同的看法。在这方面，特朗普团队一直非常直言不讳——不仅是埃隆·马斯克，还有新任能源部长——试图找到简化建设流程、简化许可流程的方法，并促进对美国能源和数据中心的重大投资。

有可能，那些想要挑战传统大型科技公司的政府部门和那些想要促进人工智能基础设施建设的人会同时获得一些胜利，这在某些方面会使一些传统的大型科技公司受益，但也会使 OpenAI、Anthropic 和 xAI 等新兴科技公司受益。

RA：中国如何准备其科技产业以及其在芯片生产领域占据主导地位的愿望？他们如何为特朗普的第二任期做准备？

CM：中国正在推行一些战略。一是继续努力尽可能地实现整个技术供应链的国产化。在先进芯片方面，他们还无法做到这一点。在制造芯片的工具方面，他们当然也无法做到这一点。但只要有可能，他们就会建立国内生产商，并努力实现自给自足。

第二个策略是准备反击特朗普政府。我们已经看到中国威胁限制镓和锗等关键矿物的出口，而中国在这些矿物加工领域占有 90% 的市场份额。这些矿物对芯片制造至关重要。因此，中国威胁要切断美国公司的出口，这是值得认真对待的。除此之外，中国还可以使用第二种报复手段，即限制美国公司进入中国市场。由于中国占全球 GDP 的 20%，因此它是许多美国大公司的关键市场，当然也包括 Nvidia 和英特尔等芯片设计公司，以及苹果和特斯拉。反击美国大公司可以成为对特朗普采取的任何措施进行政治上有力的报复方式。

https://foreignpolicy.com/2024/12/13/trump-china-chips-semiconductors-tariffs/#cookie_message_anc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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