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不能淫，那要富贵干什么？从厚黑学看《金瓶梅》中的经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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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瓶梅》中，西门庆是个混蛋，但绝不是个笨蛋！

他从一个小小的生药铺开始，到绸缎铺的扩展、再到粮食贸易、盐业贸易、期货贸易、亚金融的典当等多种商业模式，这些商业模式为他带来了巨额利润，一跃成为清河县“数一数二的大财主”。

“家中钱过北斗，米烂成仓，黄的是金，白的是银，圆的是珠，光的是宝，也有犀牛头上角，大象口中牙，又放官吏债、结识人”。

西门庆后来与官府结交，官拜金吾卫，先是副千户，而后升为千户提刑所理刑。凭借手中之权势，行抓拿骗吃之举，其生意愈发壮大。

“提刑院做掌刑千户，家中放官吏债，开四五处铺面：缎子铺、生药铺、绸绢铺、绒线铺，外边江湖又走标船，扬州兴贩盐引，东平府上纳香蜡，伙计主管约有数十。
东京蔡太师是他干爷，朱太尉是他卫主，翟管家是他亲家，巡抚巡按都与他相交，知府知县是不消说。家中田连阡陌，米烂成仓”。

01

《金瓶梅》第十六回记载了一件小事。

西门庆与李瓶儿正在花子虚府上幽会，家人玳安来报信：

“家中有三个川广客人，在家中坐着，有许多细货，要科兑与傅二叔。只要一百两银子。押合同，约八月中找完银子。大娘使小的来，请爹家去理会此事。”

李瓶儿赶忙言道：“买卖要紧”，催促他速速归家处置妥当再来。然而西门庆却不以为意：

你不知，贼蛮奴才，行市迟，货物没处兑发，才来上门脱与人；若快时，他就张致了。满清河县，除了我铺子大，发货多，随问多少时，不怕他不来寻我。

由此可见，身为已然做大做强的坐商，西门庆深知如何应对那些“货物无处兑发”的小本经营行商，进而从中谋取利益。

行商具备天时地利之优势，余下所需的便是雄厚的资金以及商战的胆略。

此二者，西门庆皆不匮乏，故而他并不满足于坐地取利的坐商之位，而是更上一层楼，投身于“外边江湖又走一标船”的行商之列。

不过，西门庆所谓的行商之举，并非亲身出马、涉足市场。

他依旧坐镇家中，而是遣人外出进行采购与销售。

西门庆所经营的主要项目为丝绸布匹之类。丝绸的产地主要位于江南，西门庆因而屡次派人沿着运河向南而行，前往南京、湖州、杭州等地贩运丝绸。

《金瓶梅》第五十八回写了韩道国“在杭州购置了一万两银子的缎绢货物”。

第六十回写了来保“从南京运货归来”。

到了第六十七回，西门庆派遣韩道国、来保、崔本三人同时启程，分别奔赴杭州、湖州、松江等地“置办些布货”。

此行，崔本携带银两千两，韩道国、来保所带银两更多，达到四千两，由此可见西门庆做的绝非小本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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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商业的昌盛是中晚明时期的显著特征，尤其是在江南一带。《金瓶梅》中的西门庆便是这一工商业领域的代表人物之一。

学过历史的都知道，明朝中晚期恰是我国的资本主义萌芽阶段，当时的小商品经济还是相当繁荣的。

中晚明时期，鉴于皇室的衰颓、政治的昏聩，对地方的管理有所松弛，这反倒推动了地方商业的繁荣。

黄仁宇在《剑桥中国明代史（下卷）》的专章“明代财政管理”中指明，以土木堡事件（1449）为界，大致可划分为前、后两期。

前期凭借田赋、役、盐引专营等，基本契合明帝国的运转需求。

然而后期，因缺乏适宜的货币制度，加之谷物折银未形成制度化，以及帝国的边防设施常年难以得到修缮等一系列问题，在后期，明帝国财政的困窘之态愈发凸显。

黄仁宇还指出，相较于宋、清的赋税，明代乃是一个赋税相对较少的朝代。

《金瓶梅》第七十回记载了一个情节，回目是“西门庆工完升级，群寮庭参朱太尉”。讲的是皇帝赏赐大臣的场景：

蔡京、高俅等五位重臣各赏银五十两。
蔡京另加食禄一千石、赐坐龙衣一袭。
殿前都朱太尉，荫一子为金吾卫正千户。
内侍李彦等五位宫近侍，各赐蟒衣玉带，荫弟侄一人为副千户。
礼部尚书张邦昌、左侍郎兼学士蔡攸、右侍郎白时中、兵部尚书余深、工部尚书林摅，俱加太子太保，各赏银四十两，彩缎二表礼。
巡抚两浙佥都御史张阁等同等阁僚赏银二十两。
千户魏承勋、西门庆等，各升一级，赏银十两。
所官薛显忠等，各赏银五两。校尉昌玉等，绢二匹。

《金瓶梅》中的这一桥段，饶有趣味。从中可看出皇帝的奖赐相较于西门庆的奢华，反倒宛如穷酸一般。

这昭示着直至明中晚期，政府的财政已然捉襟见肘，尤其是中央财政更是异常紧张。

03

前文说过，西门庆官拜金吾卫，先是副千户，而后升为千户提刑所理刑，为五品官。

倘若西门庆仅依凭官俸度日，即便身为五品官，他也依旧只能是一个“穷官”。

《剑桥中国明代史（下卷）》言称，一名正四品知府的年俸为六十二两零五钱白银，一名正七品知县的年俸则是二十九两零五钱白银（黄仁宇注：知县一年的年俸尚不及皇帝一天的伙食津贴）。

那么一般劳动者的工钱又如何呢？《剑桥中国明代史（下卷）》称，一个健康的日间劳动者每月挣银一两。

在当时，一个平民一年的生活大致只需一两五钱便能维系。戚继光麾下的士兵，日饷三分，也是月饷一两。

清人《笑林广记·买酱醋》记载，一文钱能够购置一碗酱油或者一碗醋。《泾林续记》所记载，三钱银子便能买米度日，由此可见一钱银子的币值。

有着经商经历的西门庆，一旦跻身官场，便即刻将自身化作官商，把官场转变成商场，为自己拓展出辽阔的“钱途”。

恰是由于西门庆居官任宦，他方能够以权谋私，从事钱权交易的劣行，既能于官场卖法贪赃，又能在商场投机取巧，他才得以真正暴富起来。

04

为了彰显一两银子价值的大小，也就是银与物（人）的兑换情况，《金瓶梅》表述得清晰明了。

第五十二回中记载了一件事情：

潘金莲趁着西门庆不在家中，与李瓶儿筹谋计较，把陈经济输掉的那三钱银子拿来，又让李瓶儿添出七钱，吩咐来兴儿去买了一只烧鸭、两只鸡、一钱银子的下饭、一坛金华酒、一瓶白酒、一钱银子的裹馅凉糕。

第五十五回中：

在西门府司职厨师者，一日可得五钱；邀妓女小唱一台，需二至三钱；负责端茶送水之人，可得二钱。

人口买卖之事，一般丫头诸如小玉，价值五两（见于第九回），春梅算是价格昂贵的，月娘先购入后卖出，计十六两。

在明代，银子的购买力很强。但西门庆很是阔绰，出手也很大方。尤其是对待女人，从不吝啬。

在《金瓶梅》第二十二回中，西门庆撩拨宋惠莲：

口中喃喃吶吶说道：“我的儿，你若依了我，头面衣服，随你拣着用！”。。。（此处隐藏1000字） 惠莲自从和西门庆私通之后，背地不筭，与他衣服、汗巾、首饰、香茶之类。只银子成两，家带在身边，在门首买花翠胭粉，渐渐显露，打扮的比往日不同。 ——《金瓶梅》第二十二回

李瓶儿死后，西门庆悲痛欲绝，丧事办得极为风光，花了不少银子。

为瓶儿办丧事，三百二十两银子为瓶儿置办棺材；
一百两银子买三十桶魁光麻布；
二百匹黄丝孝绢在天井内搭五间葬棚；
一匹缎子、十两银子请韩先生画瓶儿美人图，五两银子请黄真人为瓶儿写法；
给银匠十两银子打三副银爵盏；
瓶儿葬礼首七，桌席全管；
赏来上祭瓶儿的妓女每人一匹整绢，凡来宾，西门庆赏赐亦费许多；
给阳阴徐先生一匹尺头、五两银子；给前来帮忙的赏巡捕军人、衙门中排军、营里人马各十吊钱。

瓶儿出殡时，仅吴月娘妻妾女眷等本家轿子就多达十余顶。

历史，向来并非如教科书般那样刻板的定义。

历史的鲜活与多面之态，在正史之中或许难以得见，然而我们却能够在《金瓶梅》这样一部自然主义的超写实小说当中有所领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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