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体成员能否向牵头人主张工程款

来源 ： 河南成务律师事务所 文：张亮亮

在联合体总承包工程中，通常总承包合同会约定三种不同的付款方式，第一种为业主单位将合同款项全部支付给联合体牵头人，再由牵头人向其他联合体成员支付相关款项，第二种为业主单位分别向联合体成员支付其各自工作范围内的款项，第三种为联合体成员共同设立银行账户接收合同款项。实践中较为常见的是第一种以及第二种付款方式，第三种付款方式对于联合体来说虽然账户资金安全及专用性得到了较好保障，但用款手续复杂进而增加了各方当事人的管理成本，所以实践中使用该种方式较少。本文讨论的是在上述第一种付款方式下，联合体成员能否向联合体牵头人主张支付工程款，经检索相关判例，实践中法院对此的裁判观点没有统一标准，详述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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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联合体成员之间的法律性质分析

针对联合体的法律性质，通常在设计和施工单位组成联合体的情况下，双方之间的工作界限、利益空间彼此分明，没有共同出资共享利润的特征，所以原则上来看，联合体应按普通的合同关系处理。只有在联合体成员之间符合“共同投资、共享收益”等合伙关系实质特征的，则认定为合伙关系。

在普通合同关系的情况下，联合体牵头人和联合体其他成员均是工程总承包合同的同一方当事人，内部之间不存在合同相对方关系，因此原则上牵头人是不对联合体成员承担工程款给付责任的。

若在总承包合同或联合体协议中有牵头人在收到业主单位支付的工程款后拨付给联合体成员的相关约定时，根据该约定，牵头人对联合体成员负有转付工程款的义务，因此在牵头人收到业主单位支付的工程款后，联合体成员可以要求牵头人履行转付义务，向牵头人主张工程款。

另外，因我国目前法律对于联合体成员之间的分包并未有禁止的法律规定，所以联合体成员关系不排斥联合体内部成员之间构成建设工程分包关系，该观点在前述《联合体牵头单位与成员单位之间签订的施工合同的性质如何认定》一文中有提及。在该观点下，若牵头人与联合体之间签订了合同成立施工合同关系，则牵头人与联合体成员之间互为合同相对方，此时联合体成员可以依据该施工合同的相关约定向牵头人主张工程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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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体牵头人原则上对联合体其他成员不负有付款义务，只有在牵头人在收到业主单位付款后未履行联合体协议约定的转付义务时，联合体其他成员有权要求牵头人支付工程款

（一）联合体牵头人对联合体其他成员不负有付款义务，联合体成员应向合同相对方即业主单位主张工程款，无权向联合体牵头人主张。

案例1、四川华西建筑装饰工程有限公司与盘水市钟山区励砺旅游文化产业投资有限公司、四川奥地建筑设计有限公司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

案号：(2018)黔民初122号 审理法院：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

基本案情：华西装饰公司（联合体成员）起诉要求励砺旅文公司（业主单位）、奥地设计公司（联合体牵头人）共同支付工程款。

裁判要旨：根据《总承包合同》《联合体协议》的相关约定，奥地设计公司系联合体牵头人，但对内其在联合体中只承担总体性事务性工作，不承担支付工程款的义务，对外其在施工合同中的地位与华西装饰公司相同，仅为联合承包体的成员之一，亦不承担给付工程款的义务。奥地设计公司虽然系承包联合体牵头人但其并非工程总承包人，华西装饰公司作为承包联合体之一亦非工程的分包人或转包人，其与奥地设计公司并不存在实体上的权利义务关系。华西装饰公司完成其施工部分内容后，励砺旅文公司接受了华西装饰公司的劳动成果，即接受了给付，故其应向华西装饰公司履行相应的支付工程款的对待给付义务。奥地设计公司不应承担工程款及利息的给付义务。

案例2、广州某公司、广州某公司2等建设工程设计合同纠纷

案号：(2023)粤01民终27780号 审理法院：广东省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

基本案情：广大公司（联合体成员）起诉要求白云物流公司（业主单位）、君兆公司（联合体主办方）共同向广大公司支付设计费；《总承包合同》3.6条约定：合同所有款项由发包人统一支付至承包人联合体主办方君兆公司。各方同意，发包人按照本合同约定向君兆公司（主办方）支付相关款项即已履行完毕相关付款义务，联合体各个主体因工程款引起的纠纷，与发包人无任何法律关系，任何一个主体不得依据本合同向发包人主张工程款。

裁判要旨：广大公司提交的设计施工图未获得发包人白云物流公司审核同意，不符合合同约定的付款条件，且白云物流公司不存在不正当阻止付款条件成就的行为，广大公司要求白云物流公司支付设计费及利息于法无据，不予支持；君兆公司与广大公司均为承包方联合体成员，并非合同相对方，对联合体内部各自的权利义务和违约责任没有约定，君兆公司对广大公司不负有支付设计费的义务。

（二）根据联合体协议或总承包合同的约定，联合体牵头人作为接受业主单位付款的一方，在收到业主单位的付款后，应向联合体成员履行转付工程款的义务

案例3、中国建筑第二工程局有限公司与苏交科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耿马自治县国有资本投资运营集团有限公司建设工程勘察合同纠纷

案号：(2023)云09民终407号 审理法院：云南省临沧市（地区）中级人民法院

基本案情：苏交科公司（联合体成员）起诉要求中建二局公司（联合体牵头人）支付代为收取的勘察设计费、编制费等，耿马国资公司（业主单位）在欠付范围内承担补充责任。《总承包合同》约定中建二局公司作为联合体牵头人，发包人拨付的工程款支付至中建二局公司提供的授权账户，勘察、设计费由发包人拨付至中建二局公司后，由中建二局公司拨付至苏交科公司。

裁判要旨：中建二局公司与苏交科公系工程联合的承包主体，二者系内部利益关系，在耿马国资公司向中建二局公司支付的工程款未明确是建安工程款或是建筑勘察、设计费的情况下，根据《总承包合同》的约定，中建二局公司作为案涉工程全部价款的受款人应按合同约定承担向苏交科公司支付案涉设计费的义务，一审判决认定中建二局公司向苏交科公司支付案涉设计费进度款并无不当。因苏交科公司、中建二局公司均不能证明耿马国资公司欠付中建二局公司工程进度款的具体金额，故不支持要求耿马国资公司承担责任的诉讼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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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认定牵头人与联合体成员之间成立建设工程施工合同关系时，进而认定牵头人有向联合体成员承担支付工程款的义务

案例4、广东浩元环保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喀什市浩元环保科技有限公司等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

案号：(2023)新31民终396号 审理法院：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喀什地区中级人民法院

基本案情：喀什新隆公司（联合体成员）向起诉请求广东浩元公司（联合体牵头人）、喀什浩元公司（牵头人成立的项目公司）支付工程款等。广东浩元公司、喀什新隆公司、华西公司签订联合体协议，约定广东浩元公司代表联合体成员承担在整个合同实施过程中的全部事宜，包括工程价款的支付，三方共同与业主单位签订《BT合同书》，后喀什新隆公司与喀什浩元公司签订了《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约定“根据施工图委托造价公司计算，金额控制在喀什工程造价下浮4％”。

裁判要旨：根据案涉相关合同约定，业主单位仅负有向广东浩元公司、喀什浩元公司支付回购价款的义务，实际将款项打入喀什浩元公司账户，业主单位向喀什浩元公司与喀什浩元公司向喀什新隆公司支付款项的性质、对象、时间均不相同。广东浩元公司与喀什新隆公司之间的联合体成员关系并不排斥双方根据需要在联合体内部约定成立的建工合同关系。喀什浩元公司根据《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约定已向喀什新隆公司支付工程款，即《建设工程施工合同》已得到实际履行。故可以认定项目总牵头单位广东浩元公司、实际实施单位喀什浩元公司是向喀什新隆公司支付工程款的责任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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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体协议约定牵头人在收到业主单位付款后需向联合体其他成员履行转付义务时，若牵头人怠于向业主单位主张权利，联合体其他成员能否向牵头人主张工程款？

总承包合同或联合体协议中有牵头人在收到业主单位支付的工程款后再行拨付给联合体成员的相关约定时，根据该约定，在牵头人收到业主单位支付的工程款后，才负有向联合体其他成员的转付义务，但若在满足付款条件的前提下，牵头人怠于向业主单位主张权利，导致业主单位迟迟未向牵头人支付合同款项，而牵头人又以此为由拒绝向联合体其他成员支付相关款项时，联合体成员主张权利的路径如何实现？笔者认为可以分两个方向进行考虑：

1、行使代位权，直接向业主单位主张

《民法典》第五百三十五条第一款规定：“因债务人怠于行使其债权或者与该债权有关的从权利，影响债权人的到期债权实现的，债权人可以向人民法院请求以自己的名义代位行使债务人对相对人的权利，但是该权利专属于债务人自身的除外。”根据该条法律规定，笔者认为，在牵头人怠于向业主单位主张权利时，会影响到牵头人对联合体成员的支付义务，此时联合体成员可以直接行使代位权，直接向业主单位主张支付工程款。

2、直接向牵头人主张

笔者认为“牵头人在收到业主单位付款后才履行对联合体其他成员的付款”实质上是“背靠背”条款，在该条款合法有效的情况下，牵头人亦负有及时向业主单位主张工程款的义务，以确保顺利履行其对联合体其他成员的支付义务。在牵头人向业主单位主张工程款的条件成就时，牵头人怠于与业主单位进行结算或催付工程款，又以此为由拒绝向联合体其他成员支付相关款项的，应当视为牵头人恶意阻止向联合体其他成员付款条件的成就，根据《民法典》第一百五十九条的规定：“附条件的民事法律行为，当事人为自己的利益不正当地阻止条件成就的，视为条件已经成就；”，应当认定牵头人向联合体其他成员的支付义务成就，联合体成员有权向牵头人主张工程款。检索中未找到支持该观点的有效法院判例支撑，供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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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结

对于由联合体牵头方接受业主单位付款，再由联合体牵头方向联合体成员转付的情形下，联合体成员对于业主单位的付款情况、以及牵头人是否存在截留工程款或未按约定的比例向联合体成员支付工程款的情况可能不太了解，在目前裁判观点尚不统一的情形下，若联合体成员不清楚牵头人是否存在收到业主单位的付款但未向联合体成员支付的情况下，建议联合体成员可以共同向发包人及牵头人主张权利，以此更好保障自身的合法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