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麦收季,天公不作美,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雨。我们家地里的麦子倒伏了一大片,眼看着一年的收成打了水漂,全家人的心情都沉甸甸的。
可也就是这年,我娶了媳妇苏敬丽,她才是我们家一辈子的“丰收”。
说起来,我和敬丽的婚事还挺戏剧性。那年五月,空气中也弥漫着潮湿的味道,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那时候,我还没结婚,整天在地里忙活,就盼着麦子能有个好收成。
一天清早爹蹲在门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眉头皱成了个“川”字。我知道,他在担心地里的麦子。
眼瞅着就要开镰了,这要是来场大雨,一年的辛苦可就打水漂了。
娘这天准备去姥姥家。姥姥身子骨不好,地里活儿一忙起来,就没工夫去看她,所以娘寻思着趁现在赶紧去一趟。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念叨着:“他爹,你就别愁眉苦脸的了,这天要下雨,你还能拦着不成?地里的麦子又不是咱家独一份,别人家不也一样?”
爹把烟头往鞋帮上一蹭,起身接过娘手里的篮子,两人准备出门。走之前,娘还不忘叮嘱我:“孩儿,晌午要是我们不回来,你自己弄点吃的,别饿着了。”
我心里暗暗好笑,我都十九了,还能亏待了自己不成?
还没等我回话,胡金全就急匆匆地进了院子,一进门就哭丧着脸跟爹说:“兄弟,你嫂子又跟我娘闹起来了,你快去劝劝吧!”
这胡金全的媳妇,外号“咸菜缸”,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泼辣不讲理,三天两头地跟家里闹腾,这不,又来请我爹去“灭火”了。
我爹这人热心肠,二话不说就跟着胡金全去了。我心里好奇,也跟了过去看热闹。
到了胡金全家,就听见“咸菜缸”扯着嗓门在院子里骂街,那声音,隔着两条街都能听见。活脱脱一个泼妇骂街,哪里还有半点女人的样子!
胡金全的娘站在一旁,满脸的无奈和伤心,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姑娘,低着头,默默地抹着眼泪。
我定睛一看,认出这姑娘是苏敬丽,小时候跟我做过两年同学,后来她父母意外去世,就一直寄养在舅舅家。我这才想起,胡金全的娘是她亲姥姥,难怪她会在这里。
我爹耐着性子问了半天,才知道是这么回事。
原来是苏敬丽想让胡金全抽空帮她收麦子,结果被“咸菜缸”知道了,非说自己家男人凭什么年年帮别人家干活,这才闹了起来。
我爹这人最是看不惯这种欺负人的事,就说了“咸菜缸”几句。谁知道“咸菜缸”根本不领情,反而变本加厉,连我爹也一起骂上了。
我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就和“咸菜缸”吵了起来,最后不欢而散。最后还是没解决收麦子的事情,苏敬丽抹着眼泪走了。
我爹倒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第二天就跟我一起忙着准备麦收的事。
结果就这么凑巧,我娘看完了姥姥,在回家的路上,竟然在河边遇到了想要轻生的苏敬丽!
那天,我正磨着镰刀,突然看到苏敬丽出现在门口,她的背上,竟然背着我娘!我吓了一跳,娘身子骨不好,怎么就被苏敬丽给背回来了?
我赶紧扔下镰刀,冲上前去,从苏敬丽背上接过娘,焦急地问道:“娘,你怎么了?”
谁知娘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笑着说:“孩儿,娘没事,快放我下来。”苏敬丽站在一旁,满头大汗,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
我把娘扶到椅子上,娘却一把拉住了苏敬丽的手,关切地问道:“妮儿,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想不开的,跟婶子说说。”
苏敬丽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从小就爱哭,可我从来没见过她哭得这么伤心。
我和爹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娘解释说:“这孩子要跳河,我拦不住,只能装晕倒,这孩子心好,就把我背回来了。”
我和爹都惊呆了,苏敬丽竟然要跳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娘的安慰下,苏敬丽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原委。
原来,苏敬丽父母去世后,她寄人篱下,受尽了委屈。那天,“咸菜缸”又把她狠狠地羞辱了一顿,她走投无路,这才动了轻生的念头。
我听得心里一阵酸楚,苏敬丽的遭遇,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残酷和人性的复杂。
我看了看爹,又看了看娘,最后,我对苏敬丽说:“你别哭了,不就是拉麦子、碾场吗?我帮你!以后,我年年都帮你,你千万别再做傻事了!”
爹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妮儿,你放心,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家人,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受欺负!”
苏敬丽感动得泣不成声,我知道,她心中的希望,重新被点燃了。
那天晚上,我和爹连夜把苏敬丽家的麦子收了回来,看着金黄的麦粒,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我不仅要承担起照顾家庭的责任,更要学会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让这个世界,多一份温暖,少一份冷漠。
因为这件事,我和苏敬丽也越走越近,一天她来我们家,主动对我爹娘说道:“婶子,您和叔叔都是好人,我无以为报,愿意留下来给自立当媳妇,帮着家里干活。”
我爹娘听了这话,都愣住了。我当时也傻眼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过,我心里对苏敬丽的遭遇很是同情,再加上她长得漂亮又能干,我心里也挺愿意的。
我爹是个爽快人,当即就拍板说:“好孩子,既然你愿意,那以后你就留下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就这样,苏敬丽成了我的未婚妻。我爹专门请了媒人,按照农村的规矩,风风光光地把苏敬丽娶进了门。
婚后,苏敬丽果然没有辜负我爹娘的期望。她勤劳善良,孝顺老人,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成了我爹娘的贴心小棉袄。
虽然婚后的日子过得平淡,但我们一家人都很满足。苏敬丽就像那年及时雨,滋润了我们全家,成为我们一辈子的宝贵财富。
即使后来我们日子越过越好,我也从没忘记过那年潮湿的五月,是它,让我们相遇,相爱,成为了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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