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电视剧《清明上河图密码》开播,第一集就呈现了《清明上河图》全卷的“画眼”——虹桥之下,悬疑丛生,剧中的赵不尤家也卷入了“梅船”案。宋代的虹桥什么样?张择端所要表现的是不是如剧中所演的船要撞桥?我们不妨通过《清明上河图》的原作来分析虹桥这一经典画面。
虹桥原来没有脚
源自青州飞桥
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这样描摹虹桥:“从东水门外七里,曰虹桥。其桥无柱,皆以巨木虚架,饰以丹艧,宛如飞虹。”虹桥,在《清明上河图》中无疑成为长卷的画眼,人潮人海中,桥面上布满了宋时的市集生活和物质本色。1953年《清明上河图》首次公开展出后,桥梁专家唐寰澄经过推敲研究认定这是中国独有的大跨度木拱桥。1969年秋,日本学者以清水正夫为首的考察组,到开封东郊屠府坟一带考察北宋虹桥遗址。开封考古工作者通过考古发掘和调查并结合东京城遗址和汴河遗址的钻探资料,基本上界定出虹桥位于开封市东郊屠府坟村与阎李寨村之间的惠济河北岸。这个位置如今还能找到古汴河遗址,可惜只剩一条小河沟与惠济河汇合。
张择端的画作记录下了虹桥雄姿绝伦的模样,当年的木桥早已淹没于泥沙或被战火摧毁,就算能够留存下来,也许早就面目全非。距离张择端家乡东武(今山东诸城市)不是很远的青州,在仁宗明道年间(1032-1033),这个地方每到汛期,一旦山洪肆虐,必然摧毁桥梁,如此反复,耗费人力,也给交通带来极大不便。一位心灵手巧的退休狱卒,在太守夏竦的支持下,采用堆叠大石头加固河岸,几十根大木纵横相贯、交错搭置的结构方法,就像双手掌心向内十指相扣的造型,跨度大并且没有柱子,竟然不怕洪水冲击,多年安然无恙。
到了庆历年间(1041-1048),陈希亮在宿州任职的时候发现,汴河宿州段上的桥梁经常被大水冲坏。“水与桥争,常坏舟,希亮始作飞桥无柱,以便往来,诏赐缣以褒之,仍下其法,自畿邑至于泗州,皆为飞桥。”(《宋史·陈希亮传》)“庆历中,陈希亮守宿,以汴桥坏,率常损官舟,害人命,乃法青州所作飞桥,至今汾、汴皆飞桥,为往来之利,俗曰:虹桥。”(《渑水燕谈录》)这两段史料证明了陈希亮移植青州飞桥,建造没有桥墩的桥梁,避免了汴河舟船被毁。后来这一“科研”成果被官方大力推广,汾水、汴水上都建造了飞(虹)桥。
按照孟元老的回忆,汴河上建造的虹桥有多处,除了东水门外七里的那座,内城东侧与外城之间的上土桥和下土桥也是飞桥造型,宋代都称之为虹桥。这是有名称记载的,当然了,汴河上其他没有名字记录的也是虹桥造型。皇家园林也多有虹桥造型,如琼林苑内“宝彻池塘,柳锁虹桥”,金明池内状如飞虹之状的仙桥。
逆流而上的汴河船
每年清明节开启漕运
宋朝时期,每年的清明节,汴河开始启动一年的漕运。汴河船集结号在清明节这天吹响,破冰解冻的汴河迎来了一年中首次通航,等待一个冬天的商人和临河的店家都在期待开市。
宋代为了确保漕运安全,减少碰撞事故,汴河船只需要配备锣鼓和灯笼等警示工具,对锚、碇、帆都要定期保养。进京船只基本分为三类:漕船、货船、客船。管理部门规定,大型船只进入城区河道必须去掉锚碇、降下船帆。
如图所见,一艘客船上的桅杆用的是“人”字桅,前后有许多缆绳拉撑,过桥的时候必须放下。桅杆也是拉纤时的系缆点,牵航的时候,纤绳被系于桅杆的上端,以桅杆的顶端为支点,分别向船尾两舷拉数条绳索用来维持桅杆的平衡。船夫沿着船舷跳板撑篙,还要有人负责操舵。桅杆顶端有“定风旗”,船员是凭借小旗风向来看风使舵、张帆驶船的。货船首尾各有大橹一支,需6~8人操作。船首都画有起落大型碇(锚)的绞车,但碇(锚)并不在船上,因为所有船的大型锚碇和帆都不允许带入汴河主道。
从停泊的船只数量上看,虹桥附近是一个大码头。沿河街道宽阔平整,两边的店铺也较为讲究,主要是餐饮业。官用客船多由3层阁楼构成,设有正亭、观光台、餐室和客间等,装饰也更为奢华。汴河上普通客船船体狭长,船尾向后伸展。考虑到载客的特殊要求,上层的建筑宽敞、舒适。客船两侧皆有较大的窗户。普通客船全船遍设客舱,在两舷可铺设舷伸甲板供走道之用,船尾部可向后延伸,当时船工称之为虚梢,延伸部的船尾主要起增加甲板和舱室的使用面积作用。也有的船在船舷捆扎有竹橐,增加船的承载力,同时也作为装载客货吃水限度的标志,“水不得过橐”是当时的红线,以此作为载重的保险安全线。
客舱两舷的窗子设计都比较大,便于采光和通风,如遇风雨天气则把外面的木板窗关闭,顶棚的两扇气窗就像今天汽车的天窗一样,可以采光和通风。相比货船拱形顶棚的密实和坚固,客舱的顶棚用苇席制成,主打一个轻,避免风浪大影响稳定,上面存放有蓑衣、缆绳等质量较轻的常用物品。
船只逼近虹桥
最终安然通过
据记载,汴河水面近京河段,大概宽30米,水深近3米。漕运溯流,货物装得多的,在汴河每日行驶20里,空船可每日行驶40里。船只靠右行驶,靠右停泊,与今天的道路交通规矩十分相似。
如图所见,前面的客船安静地停泊在岸边,缆绳已经稳稳系在岸上的木桩上。原本该是正常速度行驶,互不影响。但是因为前面河道狭窄,河道两侧都停泊有船只,左前方还有一艘待发的客船。纤夫低头拉纤,有两个转身观望桅杆的方向,他们担心剐蹭停泊的客船。安静的客船不知危险逼近,河道里紧急摇橹的渔船依然有些失控,道路被占据,造成了现场的混乱,如果再往前行势必会撞击客船。逆流而上的船只不但会遇到险滩,还会遇到停泊的船只和行驶的船只。
那艘带桅杆的客货混装船,或许是刚刚靠岸卸完货就匆忙往城里赶。避开泊在港口的客船、错开全力摇橹的渔船,眼前就是东京城了,船员们瞬间有了“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觉。桅杆已经放倒,桥下似乎没有了船,可以畅快通过,大家都没注意到桥下正在往下游放行一艘船。
说时迟,那时快,多亏了是行水路多年的老把式。船员们立即用撑篙抵住河底,稳住船身,避免船头斜着前行,船舱上的船员一阵慌乱,有拿着探水竹竿篙向上直抵虹桥横梁的,想借助横梁的相互作用力稳住船头。另外几个人迅速整理桅杆和绳索。桥下是船员紧张地与急流搏斗,船上是客人花容失色的窘态。这种几乎每日都在汴河上演的生动景象,就这样被张择端一一记录笔下。
虹桥则十分热闹,桥上仿佛一个大市场,人来人往、摊位林立。桥梁附近形成市场,在宋代是十分普遍的现象。北宋汴河开封段有14座桥梁,按上游至下游方向依次排列,自西向东分别是横桥、西水门便桥、西浮桥、金梁桥、太师府桥、兴国寺桥、浚仪桥、州桥、相国寺桥、上土桥、下土桥、便桥、顺成仓桥、虹桥。沿河近桥一带邸店增多,商铺林立,新兴的“行市”应运产生。
从临时交易的“行市”到固定贸易的“桥市”,桥上不但有流动小贩,还有固定摊位。桥市有租赁马匹的,配备马鞍,每次不过100文;早晨到桥市还可以找到泥工瓦工、做木竹活儿的“杂货工匠”,这些手艺人围成一个圈子站立等候主顾召唤,这样的人宋代叫做“罗斋”;桥市还有肉铺卖肉的,每个肉铺前并排站立三五人,操刀忙活,肥瘦任选,厚薄根据需要切批。如今我们在城市的桥边依然可以看到还有这样的市场,更有打工人支起木牌上写“专业泥工”“专业电工”“砸墙”等,待命接活儿。
船会撞到桥上吗?船员的紧张呼喊,引来了虹桥周围许多看热闹的闲人,他们弓着身子挤到栏杆上,焦急万分。愿意搭把手的人很多,有的跨越护栏抛下绳索想救助船员,有的人跟着叫喊,有的人指手画脚出主意,也有的正在围观这紧张的过桥场面,有的急得伸手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叹息感慨。
越过桥面,张择端笔下的另一个镜头让这条大船已从桥西露出半个船身,船头上的人表现出安然自得的神色,看来已经安全通过。显然,这是一种连续剧般的情节设计。
文并供图/刘一玮 刘海永
编辑/张严涵
排版/王静
微信号|bqttf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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