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0年前拥有30000骑手，农业王国巴克特里亚如何打造大量骑兵？

作者｜冷研作者团队-黎子堂、压制用龙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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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冷研之前的《塞琉古帝国阿里乌斯河之战：国王的牙都被打掉，却一战赢得中亚霸权》一文中，我们介绍了阿里乌斯河战役的来龙去脉。近来又有朋友提问：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作为一个“号称千城之国”、以农业及贸易为主的王国，为什么能动员出如此大规模的骑兵投入战斗呢？这其实与巴克特里亚地区悠久的骑兵传统有密切关系，本文便从巴克特里亚地区的历史入手，介绍巴克特里亚及周边地区的骑兵传统与本土骑兵的装备战力情况。

（一）东方骑邑：波斯及继业者对巴克特里亚骑兵的使用

首先巴克特里亚地区、以及周边的索格迪亚纳等地区在地理上都属于农牧交界区。早在青铜时代，巴克特里亚居民就发展了相当程度的畜牧业，甚至于，南巴克特里亚地区的居民在北上迁徙后就转为了畜牧业为主的经济模式。

其后，绿洲定居农业的发达也并未造成畜牧业的衰落，在祆教的诸多经典中，如《阿维斯塔》中提到“大量畜群”的占有者、《文迪达德》提到虔信宗教的人被授予“火、牛奶、妻子儿女和畜群”，并记载“他们种植粮食、作物、饲料和果实、灌溉干旱的土地，以繁殖牲畜”。

这反映了即使在农耕区中，畜牧业也同样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这也为发展骑兵提供了先决条件。而周边地区往来游动的游牧民族、如斯基泰人等，他们不断威胁着绿洲农耕定居点，这迫使当地王公必须组织一定的骑兵机动力量来维持统治（即使自身马匹不够，也可以通过雇佣游牧部落来补充骑兵的不足）。

▲图 1中亚地图/图源：《中亚历史地图集》

得益于如此的环境，巴克特里亚地区有着较为悠久的骑兵传统，称得上“骑乘之地”。这使得其很轻松地成为伊朗高原帝国的东方骑邑，一如代北之于赵国。

早在阿契美尼德王朝时期，波斯帝国就多次动员了来自巴克特里亚与索格迪亚纳地区的骑兵。如薛西斯远征希腊时就将一支来自巴克特里亚地区的骑兵安置在安纳托利亚地区作为定居者。

后来这些定居者骑兵又参与了格拉尼库斯河会战（一说此战中的巴克特里亚骑兵乃是刚刚结束埃及战役，在小亚休整的巴克特里亚部队），据狄奥多罗斯的记载，这批巴克特里亚骑兵约有2000人。

▲图 2高加米拉阵型图

而到了高加米拉战役这一决定国运的战役中，贝苏斯手下的巴克特里亚及索格迪亚纳骑兵就有9000人之多，称得上波斯左翼骑兵的王牌主力。

再据库提乌斯·鲁弗斯记载，在亚历山大东征时期，巴克特里亚已经有了总计达三万的骑手。（巴克特里亚）更加肥沃的土地能支持更大规模的人口和马匹；因此巴克特里亚的骑兵总计能有三万人。

除了巴克特里亚和索格迪亚纳两区，巴克特里亚周边的阿拉霍西亚与帕拉帕米萨代、阿里亚和德兰吉亚纳等地区的伊朗人口也有悠久的骑兵传统。在后来继业者战争时期的帕莱塔西奈战役中，参与欧迈尼斯一方的东方总督也带来了这些省区的步兵与骑兵助阵（极东省区带来的军队人数都有限，这应该是安提柯无力将势力范围延伸到当地，因此没有全力出战的缘故）。

这些数量庞大的本土骑兵力量必然会成为军队的重要来源。也得益于此，到了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时代，欧西德莫斯能够在阿里乌斯河战场上投入万骑之众的庞大骑兵军团。

（二）引弓突骑：巴克特里亚骑兵的装备与战术

有观点将欧西德莫斯的落败归咎于巴克特里亚本土骑兵的轻量化装备。那么本土骑兵是否就等于轻装骑兵呢？从希罗多德的描述来看，希波战争时期的巴克特里亚骑兵与步兵一样，以轻装为主，装备着藤弓与短矛，确实是典型的轻骑兵。

此次出征的巴克特里亚人，头部的佩戴酷似米底人（头戴名为提亚拉（tiara））的软毡帽）。他们按照本地的习俗带着藤弓和短枪.....巴克特里亚人、卡斯庇人的骑兵的装备和他们的步兵也没什么区别。----希罗多德《历史》

▲图 3巴列维王朝复原的米底骑兵形象，巴克特里亚人装备与之相似

然而到了阿契美尼德王朝后期、也就是亚历山大东征时期。由于伊苏斯之战的惨败，大流士三世决定给召集而来的部队进行武器升级。

据狄奥多罗斯的记载，大流士三世加长了各部队兵器的长度，即将原本的短矛短剑换成了长矛长剑。而库提乌斯则提到，骑兵也得到了铁质的马甲，但没有说明是否包含巴克特里亚的部队。

值得一提的是，希腊/罗马作家经常将马其顿骑兵的骑枪与波斯人的标枪进行对比，但有些图像证据表明了一些波斯骑兵早已使用长矛骑乘作战。

▲前4世纪早期Altıkulaç石棺上使用长矛的波斯骑士（土耳其地区）

▲前4世纪末花剌子模地区的描绘双手持枪骑兵形象的陶片（可能是K

大流士听到亚历山大抵达叙利亚的信息，这时他已经将帝国各个地区的部队集结起来，从各方面完成会战的准备工作。他制造的佩剑和长矛较之早先的式样要更长一点....----狄奥多罗斯《希腊史纲》

骑兵和他们的马匹都有铁制成的铠甲护身，那些以前只有标枪的士兵现在还装备了剑和盾牌，为了增加骑兵的数量（大流士）还将马匹分配给了步兵……——库提乌斯《亚历山大史》

参考阿里安记载，在高加米拉之战中，与巴克特里亚骑兵一同编组的西徐亚骑兵无论骑手还是马匹都有较好的护甲。西徐亚骑兵的装备被单独提及、或许反映了其装备的独特性，这侧面说明其他部队的防护程度应该是不如西徐亚骑兵的。

需要补充的是，色诺芬的记载以及考古证据的作证足以说明前4世纪早期开始，小亚细亚地区的一部分波斯骑兵以当时的标准看可以称之为装备精良，不仅骑手全副武装，就连战马也有被称为chamfron的护额与被称为parapleuridia的飞翼式具装。

然而阿里安文献却没有提及这一点，可能是因为高加米拉时波斯左翼的斯基泰人相比波斯骑兵还要更重装化，因此给他的资料来源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

▲前4世纪吕西亚地区的Payava墓的石棺上描绘的波斯骑兵

▲图 4关于使用飞翼具装的波斯骑兵的复原（尽管这种骑兵不可能出

另外库提乌斯很有可能在其记载中混入了他所在时代对于帕提亚人使用的甲骑具装的印象，那么其对于大流士的改革的描述一定出现了夸张化的现象。由此分析巴克特里亚骑兵可能最多只有骑手获得了甲胄与武器，而非一些观点所认为的具装化。

于是大流士的西徐亚骑兵和跟他们编在一起的巴克特利亚骑兵就同时向他们扑来，以其数量上压倒的优势把他们赶了回去。这时亚历山大命令阿瑞斯托旅、培欧尼亚部队和雇佣部队去攻击西徐亚骑兵，于是波方迟疑起来。

但其余的巴克特利亚部队，一经和培欧尼亚部队以及外籍部队交手，马上就使开始往后逃跑的友邻部队壮了胆，又重新投入了战斗。于是一场近距离的骑兵会战展开了。亚历山大的人马大批倒地，这是因为波军占有数量上的压倒优势，也是因为西徐亚的骑手和马匹都有较好的护身甲。------阿里安《亚历山大远征记》

阿里安记录了在亚历山大征服东方后又将大量的东方贵族编组进了伙伴骑兵之中，其中就包括了巴克特里亚人，亚历山大不仅让他们与马其顿的骑兵并肩作战，还将他们的武器从东方人的标枪换成了马其顿人的长矛。

这一行为甚至引起了马其顿士兵的不满。但是在佩尔狄卡斯摄政时期，关于王家军队中非马其顿部队的记录大幅减少，加上王家军队被数名将领分割，仍在佩尔狄卡斯掌握下的军队也在后来的内战中被他们的敌人消灭/收编，使得这些为征服者服役的东方精英的命运更加扑朔迷离。

而这种装备的升级似乎只限于大流士与亚历山大的王家军队，并没有进一步影响到当地。在继业者战争时期巴克特里亚骑兵仍然以轻装骑兵形式作战，前述继业者时期的阿拉霍西亚与帕拉帕米萨代等地骑兵。

在帕莱塔西奈会战中与斯塔桑德尔的阿里亚、德兰吉亚纳以及巴克特里亚的骑兵一起被部署在了承担防御任务的左翼，这一翼的骑兵以轻骑为主，敌对的安提柯方的米底/帕提亚骑兵也是以骑射手与骑马标枪手为主。

可见不光是巴克特里亚，此时很多伊朗地区的骑兵仍然使用着传统的武器（就如同他们的祖先一般）。另外，塞琉古在BC301的伊普苏斯会战中可能也使用了巴克特里亚的骑兵部队，不过缺乏更详细的资料说明他们的装备与表现。

▲图 5巴克特里亚本土骑兵的复原/图源：《巴克特里亚的军队》

以上，我们可以确定，巴克特里亚及周边地区的本土骑兵，装备上在相当长时间内都是以轻装为主，其中可能有一部分作为重装骑兵。战术上，他们主要执行轻骑兵的骚扰投射任务，并与重装的骑兵相配合，这种战斗方式似乎是日后闻名的帕提亚战术的前身。

总结：

总之，梳理下来可以发现，巴克特里亚等地因其地理环境的优势，有着悠久的骑兵传统，且这些本土骑兵整体上都以轻装为主。不过，整体轻装不意味着没有巴克特里亚就重骑兵。

另外，需补充的是，霍尔特认为巴克特里亚人的骑兵不单单只是“骑在马上的士兵”，而是类似于希腊人的“骑士”（hippies）和罗马人的“骑士”（equites），还作为一种身份的代表，通俗地说就是贵族骑士。

这些贵族骑手们统治着富裕的绿洲，也自然有能力为自己配置良好的装备，一如西徐亚等游牧民族一样，只不过，其观点缺乏充分有力的证据。但高加米拉之战的案例也说明，只要领军者愿意、并提供一定的装备，这些勇敢的本土骑兵们就敢于冲锋陷阵与敌人展开白刃战，鼓舞振奋友军。

参考资料：

1. A.H.丹妮、V.M.马松：《中亚文明史-第1卷-文明的曙光：远古时代至公元前700年》
2. Valerii P.Nikonorov：《The Armies of Bactria》
3. Frank L. Holt：《Into the Land of Bones:Alexander the Great in Afghanistan》
4. 希罗多德《历史》
5. 狄奥多罗斯《希腊史纲》
6. 库提乌斯《亚历山大史》
7. 阿里安《亚历山大远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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