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山人草书《画渚册》：烧残三寸烛，倾尽十年心

朱耷《草书画渚册》

弗利尔美术馆藏

画渚

苍松依岸古，怪石倚云雄

流水纵他去，青山且自便

画寒云化雨，柳荫阁成阴

自来青嶂里，不出白云中

黄鹤琴边隐，青霞笔底生

今古书千卷，行藏月一瓢

乾坤双眼碧，风月一瓢收

湖光一镜白，春色两峰寒

云老天香阁，烟生知雨梅

烧残三寸烛，倾尽十年心

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

——《诗·召南·江有渚》

渚，就是水中的小洲。八大山人，画这个水中小洲，在表达什么？贵胄之子，朝代变迁，成为落难王孙。他变成了一座生命的孤岛。他是孤独的，他有自己的坚守，冷眼观世间，画世间万象。

释文：画渚。

笔力劲健，起笔刚开始是迅疾的，然后渐渐满了下来，力量深深渗入，当此时也，四下无人，山人似乎饱含泪水，也夹杂这一些愤慨。

释文：苍松依岸古，怪石倚云雄。

抬望眼，看向远方。古老的苍松紧贴着岸边，奇特的岩石倚靠在云端显得雄伟壮观。也只有投向这自然造化的奇伟中，他的身心得到安抚和寄托。

释文：流水纵他去，青山且自便。

流水随心所欲地流淌，青山则悠然自得地矗立。

这水一流动开，心结就化开一些。是一时间回到了自己的清静本心，如山，如如不动，悠然自得地矗立。

青山就有了新的精神面目。

释文：画寒云化雨，柳荫阁成阴。

画中的寒冷云朵仿佛化作了细雨，柳树的树荫下小楼阁形成了阴凉之地。

柳条万条垂下。

释文：自来青嶂里，不出白云中。

这些景致自然来自青色的山峦之中，不曾走出白云的环绕。画面美极。

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

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这是八大内在的自乐，无人知，也不必要知。我默坐于此，感受八大书写的当下，这也是一种有意思的对话。

当然，没有正确答案。

释文：黄鹤琴边隐，青霞笔底生。

黄鹤在琴声边隐匿身影，青霞在笔下生成画卷。没有焚琴煮鹤的败兴事，引青霞入画。如以云霞为餐的仙人。

释文：今古书千卷，行藏月一瓢。

古往今来无数书籍，都是指月之指啊，于指中见月，“行藏”之显隐，都有一月在心。心有光明月，月入千书万书里。也便入了画。

山河大地，都可行也。

释文：乾坤双眼碧，风月一瓢收。

天地间，我用双眼欣赏那碧绿的景色，风月之美也被我这一瓢全部收纳。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论语》）

那一瓢之中，是千江月啊，一切水月一切摄。

释文：湖光一镜白，春色两峰寒。

湖面如镜，洁白无瑕，春色中两座山峰带着寒意。两峰倚天，此心若境，以观照万物。

释文：云老天香阁，烟生知雨梅。

云彩缭绕让天香阁显得更加古老，烟雾升腾预示着雨后的梅花。一老一生，推陈出新。生生不已也。

释文：烧残三寸烛，倾尽十年心。

烧残，倾尽，全身心地参究，了脱这死生的奥义，那生命的孤岛，终可超绝，超越。烧残三寸烛，倾尽十年心，若凤凰涅槃，获得新生。

不是解书，而是对话。好，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