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Introduction
如今,一切盖棺定论。
作者丨菠萝蜜
责编丨曹佳东
编辑丨陈心南
12月27日,日本铃木汽车发布讣告,前社长铃木修因恶性淋巴瘤于25日下午去世,享年94岁。
这位在铃木历史上、甚至在全球汽车行业掌舵时间最长的一把手,在91岁高龄彻底放下手里的权力,三年后与世长辞。从上世纪(参数丨图片)七十年代履新社长,到担任会长继续独裁,铃木修控制了铃木四十余年,将近半个世纪。
一切盖棺定论。
铃木修1930年出生于日本岐阜县益田郡,1958年进入铃木汽车工作。他是第二任社长铃木俊三的女婿,1963年成为公司董事,1978年任社长,2000年任会长。在接班人/女婿小野浩孝因病去世后,铃木修于2008年再次兼任公司社长。
时耶,命耶。
小野浩孝的病逝,成了铃木修职业生涯、乃至铃木汽车历史上最为关键的转折点。这位老人曾在一本自传里写过:“遗憾的是,我依旧未找到合适的接班人,所以不得不继续年轻,不得不勇往直前,不得不扛下公司的一切。”
这一转折,也间接酝酿了铃木修毁誉参半的一生。晚年的铃木修是孤独的,在清醒和混沌中交织着前行,目睹汽车产业新一轮的转型大潮,他焦虑,他暴躁,他独裁,但更多的时候,业界看不到这些负面标签背后的无奈。
中兴之祖,成本杀手
1930年,铃木修出生于日本歧阜县的一个贫穷村落,这个名叫“下吕”的温泉小村,现在以健康疗养而闻名,但在上世纪初,那里只是一个仅有5000人居住的偏僻一隅。
儿时的铃木修并不喜欢这个穷乡僻壤,他暗自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走出这个落后的地方,唯一改变命运的途径,就是努力学习。
大学毕业以后,铃木修1959年进入铃木自动车工业株式会社(后来更名为铃木株式会社),但彼时的铃木,厂房就是木屋,资本金仅有5亿日元,年销售额不足50亿日元。
铃木修经历了企划室的内部斗争、被转移到销售业务科、再被驱逐到一线工厂搞建设,最后在岳父铃木俊三的提拔和指导下,一步一步走向公司权利的中心。据他的自述,从1989年开始,自己每年都会对国内外所有的工厂进行一次监察,花上几天时间,亲自走遍工厂的各个角落,“哪些地方浪费,哪些地方需要改进,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他还是成本杀手。
在铃木内部,铃木修一度提倡“节省1日元”的制造军规,如果一个零部件的成本能节约1日元,那按照一辆汽车大约由1万个或者3万个零部件组成来算,一辆车能节约的成本就是3万日元。这样一来,业界认为遥不可及的销售额3万亿日元、利润上千万日元,都是从1日元的起点省出来的。
巅峰时期的铃木修,头脑清晰,果断坚决,运筹帷幄之中,他的危机意识很强。在铃木内部,他曾反复强调公司治理的“25年危机周期”,无论是1950年遭遇的劳动纠纷,还是1975年应对排气规则改制的失败,在他看来,周期律无法避免,都是遵循这样的规律一步步走来的。
杉木易断,青竹难折。
“山中下起了大雪,杉木早早抽枝,却禁不住大雪的重压折断,而具有一定间隔的竹子却没那么容易折断,依然长势挺拔。企业的经营也一样,业绩迅速增长的时候,恰恰是最危险的时候。”
正是凭借坚韧不拔的意志和强烈的忧患意识,铃木修带领铃木实现了多重跨越,上世纪80年代,他决定进军彼时没有任何一家日本车企愿意涉足的印度市场,并通过多年深耕,终于在该国的市场份额上一度占据半壁江山,造就了印度子公司玛鲁蒂铃木(Maruti Suzuki)。
铃木修凭借着重视一线生产和成本管控的强大领导力,用40年的实践,将铃木汽车从就任社长时只有3232亿日元销售额的企业,发展成为销售额达3万亿日元的汽车制造商。
数据显示,铃木2023财年(截至2024年3月)的合并销售额超过5万亿日元,营业利润为4656亿日元。
“蚊子不会被鲸鱼吞掉”
得知铃木修去世的消息,生前好友、丰田汽车董事长丰田章男第一时间发表了哀悼词。
“铃木修先生,曾把自己称为‘中小企业之父’,但是在汽车行业,他守护了作为日本独特文化产物的轻型车,凭借卓越领导力和管理魄力,他让铃木在严峻的竞争中存活下来。无论外部环境多么艰难,也从未放弃,他堪称我们的榜样!”
铃木修曾经和丰田章男一起,制定了两家企业并肩作战的重要纲领。丰田和铃木从2016年启动业务合作,并于2019年达成资本层面的联合,在多个发布会上,我们都能看到铃木修和丰田章男携手发言,接受采访与合影的场景。
实际上,和丰田的利益捆绑和业务合作,是铃木汽车“生存哲学”的一个缩影。而属于铃木汽车独一无二的“生存哲学”,最早可以追溯到与美国通用汽车的联合。
在当上社长之后,铃木修做的第一件事,是推动了与美国通用汽车的合作,并于1981年正式对外宣布了这一计划。铃木修看来,通用是铃木造车的“老师”,让铃木知道汽车制造业的现代化流程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基础上给铃木上了一场彻底的现代化培训。
“蚊子不会被鲸鱼吞掉。”
提及与通用合作的潜在危险,铃木修曾提出自己的见解,“铃木不会被通用轻易吞并掉,通用与铃木的企业规模就像鲸鱼和鲫鱼,可实际上,有可能也是鲸鱼和蚊子的关系,小鱼很可能被鲸鱼吞入腹中,但小小的蚊子,它在嗅到危机之前就很快飞走了。”
正是这样的经营价值观,让铃木与世界汽车巨头接连展开资本合作,用灵活且独立的方式,在群雄割据的汽车业界生存下来。
再以大众汽车为例。
2009年,大众和铃木结成交叉持股联盟,大众以17亿欧元收购19.89%铃木股权,铃木则斥资7.7亿欧元持有大众1.5%股权。彼时的合作逻辑是,大众看中了铃木在小型车和东南亚方面的又是,而铃木希望从大众获得柴油发动机等技术。
但从2011年开始,双方关系逐渐恶化。大众将铃木视为“联营公司”,并未能如约提供柴油机技术,铃木开始向国际申请仲裁以求“离婚”,2015年铃木回购大众所持股权,到了2016年初,大众和铃木共同宣布“和平分手”。
接下来,丰田的故事启幕。
2016年10月份,丰田章男和铃木修就在东京碰头,表示两家车企将展开合作,双方一致认为,汽车制造商正面对新四化的技术挑战,日本汽车制造商更是要团结起来。次年,丰田和铃木签订不具备约束力的备忘录,确认将围绕新能源车等领域正式谈判。
2019年8月,丰田与铃木构筑资本联盟,按照协议,丰田斥资960亿日元收购铃木4.94%股权;而铃木将以480亿日元的价格,购得丰田0.2%股权。
在铃木修辞世之后,《日本经济新闻》引用了“反骨精神”来形容其倔强独行的个人品性。
而从早期的通用汽车,到后面的大众和丰田,铃木修的“反骨”精神背后,更多的是减少内耗、抱团互助的现实主义。正是这一务实的经营思路,让弱小的铃木逐渐成长,造就了后续的的辉煌。
毁誉参半的“后铃木修时代”
半个世纪的时间,铃木修是公司的实际掌权者。属于铃木修的时代早该结束了,可面对权力,他依旧在固执地做着最后一搏。
在其几近“垂帘听政”的最近几年,犀利的日本媒体更是用“独裁老害”来表达对铃木修长期一言堂的不满。
实际上,日本媒体透露,铃木修曾固执地表达“自己到死也不会退役”的态度,但从2015年因肺炎住院以后,他的身体健康已接近极限,在这样的状态下,很难对公司做出精准清晰的经营判断。
冒着弄脏晚节的风险,铃木修在九十岁高龄依旧把控着公司的权利,这让作为掌舵者的铃木俊宏十分尴尬。
一百年前,日本住友集团第二代总理事伊庭贞刚曾分享过自己对企业管理的心得——
“公司发展最大的阻碍不是年轻人的过失,而是老人们的专横。”作为住友财团事业爬坡期最核心的管理者,留下这句话以后,他在57岁事业巅峰时选择及时退隐。可铃木修不同,他迟迟不肯放下手中的权利。
负面影响显而易见。
2016年,铃木被爆油耗数据造假;2018年,铃木再次被爆篡改油耗排放数据;2019年4月,由于在公司内部进行的车辆检测中存在违规操作,铃木宣布将在日本国内召回40个车型的约200万辆汽车。所有这些,铃木修难辞其咎。
迫于压力,2016年燃油造假事件发生以后,铃木修就揽责辞去CEO一职,长子铃木俊宏上位,可是,和因燃油丑闻走下权力中心的三菱社长相川哲郎不同,铃木修依旧以董事长的身份退居幕后,成为铃木汽车真正的掌权者。这一年是个分水岭,从这以后,铃木汽车进入了“后铃木修时代”。
有意思的是,铃木修的后时代来了,但铃木汽车的新时代却没有到来。关于铃木修长期位居高位不放权的问题,业界已有很多分析,其中复杂的历史原因,包括此前第一继承人、其女婿裕隆小野猝然离世等细节,在此囿于篇幅,我们不再赘述。
可能连铃木修自己也没想到,曾经的“顶梁柱”,最后却成了公司转型和拓疆的“绊脚石”。
从根本上讲,铃木汽车过去几年遭遇的一连串负面反馈,如油耗数据及检测丑闻、本土增长乏力以及营业利润整体下滑等,都和铃木修的经营思路紧密相关。再把时光轴再往前移一些,或是再向后拉长一点,“铃木修时期”和“后铃木修时期”积重难返的重要决策,都直接影响了该公司长期发展。
铃木于2013年正式退出美国市场,主要原因是小型化战略无法适应偏爱大车的美国市场,导致账面长期亏损,整体销量持续悲观,离开美国的那一年,铃木在该区域全年销量累计不足三万辆。而后又在2018年败走中国,原因也和美国地区类似,太过于依赖小车路径,再加上电动化步伐太慢,只能卷铺盖走人。
任何一个企业,无视消费升级的变化、漠视区域本土化的精耕、不顾技术层面演进的最新方向,那必定会被时代和市场淘汰。面对困境和转折,断臂求生是一个中性词,可放在铃木这里,终究是目光短浅之举——
中国和美国,全球最大的两个汽车市场。铃木汽车却放弃得如此干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如此任性,还是早已习惯了印度地区躺着也赚钱的快感。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铃木汽车的印度子公司玛鲁蒂-铃木(Maruti Suzuki)一直稳坐当地销量第一的宝座,营收上也对铃木贡献最多,可以想见,做出决策的铃木修显然被短期的利益迷住了,殊不知这样的红利并不是体系能力带来的正向反馈。
铃木对印度市场,终究是押宝过重。
未来几日,铃木修的追悼会将在日本举行,而在官方发布讣告之后,日本媒体也对铃木修的职业生涯进行全方位的追溯。
可实际上,业界对这位老人的功过评价,早在几年前就开始了,就在其离任社长,却又高调“垂帘听政”的时候。
很多人回忆,最后一次与铃木修见面,是在今年冬季。铃木修已经病重,但还是坚持见了不少朋友。
病榻上的这位老人,也曾意气风发,挥斥方遒,面对全世界记者的聚光灯,放出“无论在哪个国家,我都想成为第一”(どこの国でもいいから1番になりたい)的豪言。只不过,时代变了,同属东瀛阵营的日产与本田,已经在大浪淘沙中抱团求生,规模更小的铃木,又该走向何处?
这些,已不再是铃木修的课题了。
|菠萝蜜|
不爱汽车的品酒师
不是好编辑。
THE END
微信号|iAUTO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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