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流·水彩画丨这草木虫鸟之间的世界，叙说着童话般的冲动和慰藉|画家|许江

陈流·水彩画丨这草木虫鸟之间的世界，叙说着童话般的冲动和慰藉

2024-12-30 15:08:53　来源: 文化视界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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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内海》150cmx100cm

红土绿野，灰蓝色的天幕下，绿植在红肠一般的土地上翻卷，无际无涯。这绿葆有亚热带特有的纯度，凝成一坨坨的没有缝隙的碧盔，铿锵深邃，泛青淀绿，沉醉而又富有生机。绿植蓬蓬然拥挤着，向着地下施压，红土泛起一道道深刻的车辙，簇成绿苔般的苔点，翻卷着，编结着，织成一片异常生动的沃原。这沃原又被田陌沟壑牵引着，显得深远而阔大。天上一抹浓云，仿佛铺满鹅卵石的潭影。这样的天地，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却因为某种细节描绘的精妙和童趣的想象，而显出山川寥落，云雾荒远，显出某种奇异的活力。

《葳蕤大地》系列水彩创作 75cmx105cm

这是画家陈流的作品。作为水彩画家，能将风景画得如此结实，又如此松快，实是罕见。这些水彩郁郁苍苍，既放意于“云”“滇”一地的四季灿然，又寓兴于横断山脉的独特风情，全然写生造化，自抒情物，礼赞大地，怀抱沃原，书写云南独特山水风貌。郭熙《林泉高致》有言：“山水大物也。人之看者，须远而观之，方见得一障山川之形势气象。”①山水，天地之延绵，须远而观之，方得大势。陈流的山水水彩，画幅不大，却洞见山川气象。盖因山水之“大”，不唯山水自身的大，更在于它是世界构造与相互关联的缩影。善画者借山水之大，作为万物间的中介，来参悟和洞见造化的道理。这些彩绘，尺幅虽小，却蕴生山川丰溢，谛识天地万物创生的精细与气象。所以陈流的绘画有心，其心渴慕林泉，自放胸臆；有法，其法坐穷山壑，绝非草草。《梨花风起正清明》，那孤怀荒原的梨树，蕴着隐蔽天幕的花蕊，潜心期待着一份辉煌的机契。这机契的隐而未发正是一种方法。“丘园养素，所常处也；泉石啸傲，所常乐也；渔樵隐逸，所常适也；猿鹤飞鸣，所常亲也。”②如是常处、常乐、常适、常亲，将他浸润其中的云滇风景，化作一种品性与兴味，织成这一片片的红土绿野。心与物游，陈流在这里取象往还，会意兴发，“竖画三寸，当千仞之高；横墨数尺，体百里之迴。”③他将生命的体察与天赋置入山抹彩云、地陷浓荫的世界之中，完成了一种具有创新意义的转化，完成大物欣欣、草木春华的气象。

《葳蕤大地》系列水彩创作 75cmx55cm

陈流水彩风景之大，并不仅在于山川的铺陈，更在于草木虫虱的极富特色的描绘。陈流以水性色彩的超诣的理解，精绘了一组组形态独特、风姿绰约的草木与虫虱的特写。《葳蕤生香》就是一组典型代表。葳蕤原是草木茂盛、枝叶丰垂的形容，既指羽毛华艳之姿，又涵柔弱萎顿之态。想要品味与体察葳蕤，就要将身子俯低下去，去感受这细草兰叶的世界。这些杳渺姿态，交相叠错，熙熙攘攘，把微薄的生命世界生生地端了出来。绿桱迢递，翠叶葳蕤，乱蕊旖旎，落寞飘摇。“葳蕤生香”起名尤好，陈流把这草木画得造妙入微，生鲜入时。这草丛如是丰溢，仿佛我们也从这里投入进去，去与万物相知相会。我们心性中的纯良在这些细小微末上被悄然唤醒。这个世界又如此真实，生机昂扬，萎顿交错，枝桱茅发，残叶腾生，蓬蓬然生出光来。就如新从地上拔出，带着土壤深处的腐味，带着雨水滋润的馨香。陈流的另一组系列叫《炸鱼》，那肉鳍鱼的千年化石，蕴含着神秘的剽悍之气。圆睛怒睁，龇牙咧嘴。斑驳残衣中带着种种不甘，仿佛代表鱼虫世界的无声抗议。《宿主》是又一组系列，瓢虫的形体，胄壳上却有脸谱化的纹样。蝉衣轻薄，甲爪锋利，生生将一种情绪镌入无端甲虫的天然。这种细部描绘，一方面在于其细，入微入肉，栩栩如生。另一方面在于其情，无论草叶，抑或甲虫，都闵闵然怀一份情。由于蓄养着这种情，这些猛一看有如科普插画的图，却发出寓言式的诘问，迫向我们的心怀。这些画总在繁密的外表中蕴含葳蕤之态，抒发殷愤之情。一种自然世界的勃勃生机，却在这造妙入微的描绘中，直如精灵般展现奇魅，蔓然生长，沁人心肺。

《葳蕤生香》系列水彩创作 75cmx55cm

在这里，我们看到一个大自然里微观世界的谱系。它既有草木争华的鲜活，又有世代蔓生的印记。岁月缱绻，葳蕤生香。只要画者愿意，总能在生命世界里，情往天机，自创造化。象者未聚而清，形者已聚而浊，此谓象由心生。大画者，将有形寓于无形之中，让丰情行于寡情之列，终能把抓大物，绽放大象。

陈流的水彩之大，似又不仅在这种精妙的想象和描绘，更在于草木虫鸟之间的山海世界。陈流的一组《浮生若梦》，初看是一片菜园子，细品却是活脱脱的《山海经》。那蔬叶之间隐没着的诸众禅师，那菜心里腾升而起的图腾大仙，那田陌边缘上的悠悠长鹿，那瓢虫组成的煌煌机群，带着纯自然的风声，完成了梦幻的转变。红绿相间的色彩，汇成浓郁的民俗之风，将我们这个民族的漫长的进化凝于一瞬。中国的儒家道家，常将童心和圣人之心相提并论，“童子者，人之初也；童心者，心之初也。”④明代奇才李贽提倡“童心说”，称童心乃“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⑤能执守此童心者，绝少。回望这片“菜园山海”，满眼龙光牛斗，星河灿漫，四野万类霜天，天竞物华。如此一个浮生若梦、葳蕤生香的世界，正是烂漫童心的表达。这个世界，不舍日月，不为风雨所摇；金光直射，立于澎湃之中；若狂若忘，直如婴儿之未孩。其中因生长的丰繁而蓦然呈现的黑洞，闪现在绿丹相织的无涯塌陷之中。只有一种童心，在这过度的繁衍里穿行，旖旎相叙，葳蕤感召，红者愈红，绿者愈绿，叙说着一种童话般的冲动和慰藉。在这里，我们所孜孜以求的人类心性中的纯良，无所不在！在延月抒风、在走兽鸣禽、在山川水泽、在落叶残花、在断垣残壁。那草叶花瓣层层相叠，带着生命的折皱，生长出纯然同类的万种风情，也生长出错然杂沓的土地精灵。五千年的混沌初开，人文肇始，在此，在丰沛繁博的醒觉之中，聚成一片乐园，一片成人的颓然就醉、游戏无妄的乐园。

《浮生若梦》系列水彩创作 150cmx100cm

陈流尚年轻，正处在童心恪守、创意丰沛的年华。他的红土绿野的大地礼赞，他的“葳蕤生香”的精微刻画，他的“浮生若梦”的山海乐园，形成一组富有创机生意的当代绘画者的世界，一份成人乐园的杰出的想象和描绘，一种我们这个时代的赤子所慨然奉献的灿烂图卷。“仁智之乐，岂只一夫之形状可见之哉？”⑥在陈流的灿然画图中，藏匿着一种历史的潜在的命运，我们有理由持续地凝视之，期冀之。

注释：

①②⑥宋·郭熙《林泉高致》

③南朝·宗炳《画山水序》

④⑤明·李贽《童心说》

（文/许江，中国美术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教授，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中国油画学会会长，浙江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席，《童心与乐园——写给陈流新作画册》，2023年1月24日）

作品欣赏

《空悬的绿与凝固的灰》系列水彩创作 75cmx55cm

《葳蕤大地》系列水彩创作 75cmx55cm

《朋友圈》系列水彩创作 75cmx55cm

（来源：功夫水彩）

画家简介

陈流，1973年生于昆明，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美术家协会水彩艺委会原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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