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期待许久的《清明上河图密码》正在播出,和这部剧有关的讨论中,有一条是让人万万想不到的,那就是张颂文的演技,有些观众认为,他不适合演古装戏,口音和演技都让人出戏,有人认为,他的演技一成不变,还停留在高启强阶段。
张颂文的演技一向为人称道,而这也是张颂文火了之后,出演的第一部古装戏。在此之前,他演出的角色,都是现代人,骤然穿上古装,并且以全新身份和角色来面对观众,的确需要一个过程。特别这部剧,年轻演员很多,这就要求中年演员,特别是挑大梁的演员,能够给出一个表演上的框架,压住戏,也稳住整个戏的表演气质,这相当难。
而古装戏,在经过多年和观众的磨合和博弈之后,其实也形成了一套专属于古装戏的认知系统,怎么演才算“古”,怎样从戏曲和戏剧中吸取养料,怎样演才能既和当下拉开距离,呈现出人们想象中的“古代”,却又能和现代生活暗通款曲,具体到怎样说话,怎样走路,怎样启动表情,已经有一套完备的表演和认知体系,所以,观众在讨论张颂文的演技时,拿出来进行比较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的古装戏演员,比如张国立、王刚、张铁林等等。就是说,古装戏这个系统,不是从开荒阶段开始的,是有积累的,也有约定俗成的呈现方式的,只有把自己纳入到这个系统里,观众才认为你是“古”的。
有次看一位老演员扮演古代官员,场景是深夜时分,坐在长案前看公文,不但背挺直,头微倾斜,听到异动时,也是先挑一挑眉毛,然后整个人顿一顿,才很有气势地站起来。现实中,一个人受惊站起,根本不需要这样一个过程,现代剧和电影里,也已经取消了这样的过程。古装戏却依然保留了这种表演方式,作为一种“古意”的套路。
张颂文在《清明上河图密码》中,恰恰是取消了这样的表演程式的,他是以现代剧的方式来进行表演,主人公非常卑微,有很多貌似怯懦和举棋不定的小动作和微表情,但对观众来说,这样是不行的,在古代世界里,每个人似乎都必须要老成持重,卑微但不能松弛,怯懦但依然稳重。
除了这种表演体系的切换之外,张颂文之所以被批评,是因为他火了之后,曝光率非常高,频繁出现在各类影视剧里和综艺里,而娱乐圈和名利场的接受心理中,一直有一个隐蔽的规则,人们如果不满意一个演员或者明星,甚至大规模地进行批评,未必是演员做错了什么,而是他们出现得太多了。
每个演员都有这样的时刻,每个演员也都有一个需要挣脱的既定形,这个既定形让他们得到热爱,也使他们被厌烦。香港演员黎耀祥在他的《戏剧浮生》里,写下许多与表演有关的心得,其中就有对无法挣脱自己既定形状的困惑,他说,做演员最难之处在于,一个人在银幕上出现一段时间后,他最细微的表情动作,都会被观众熟悉,再求新求变,也脱不了肉身这个框架,所以,演员必须要修炼内心,最大程度地丰富自己,让内心的细微变化,影响到脸庞身姿。
毫无疑问,这种方法见效太慢,满足不了演员七十二变的渴望,所以,他们得用尽一切办法,借助增肥、减重、化妆,使自己变成另一个人。那些佳话于是出现:妮可·基德曼装上假鼻子在《时时刻刻》中扮演维吉尼亚·伍尔芙;查理兹·塞隆·增肥30磅、染黄牙齿、在脸上画满雀斑,出演《女魔头》中的艾琳·沃诺斯;克里斯蒂安·贝尔用两周时间,减去60多磅体重,出演《机械师》中那位瘦骨嶙峋的失眠症患者。
这的确很难。这或许不只是演技,不只出于一个演员对自己职业的尊重,这里面还有更隐秘的人类梦想,是人们对自己只有一个肉身的不满,是对“七十二变”的渴望,是一种渴望进入另一种生活,攫取他人生命经验的愿望。
也许,未来某天,这种变身,会以较为轻松的方式实现。未来某天,一个厌倦了自己也被观众厌倦的演员,如果想获得重生,也许只需要进行脸部移植,甚至定做一套全新的全息形象,或者通过AI给自己做一张新脸,自己仅仅作为一个动作捕捉演员来进行表演。除此之外,所有对既定性的挣脱,可能都是徒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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