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家亏欠我儿子的青春!”弟媳李红站在客厅里,咄咄逼人地喊着,弟弟刘志低头抽烟,一言不发。
窗外蝉鸣此起彼伏,燥热的空气让人心烦意乱,而屋内的气氛更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提着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塑料袋,里面的西红柿被压出了汁,刺鼻的酸味弥漫开来。
“赔偿?”我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些发颤,“你说我亏欠?欠你们什么了?”
“我儿子在你家住了6年,结果高考才考了524分!你们当初是怎么承诺的?要帮我们好好照顾他、监督他学习,可现在呢?他连个重点本科都上不了,青春全毁了!你们是不是该赔点损失费?”李红双手叉腰,语气里满是控诉。
我愣住了,心里像被狠狠扎了一刀。这6年,这孩子从13岁到19岁,吃住都在我家。我对他掏心掏肺,不敢说多好,但绝对尽心尽力。现在出了分,你们竟然说我毁了他的青春?
“够了!”我提高了声音,瞪着李红,“你们的儿子,什么时候需要我负责他的高考成绩了?这6年来,吃喝用度谁出的钱?谁一边上班一边管着他的学习?现在成绩不好,怪到我头上来了?”
李红被我吼得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冷笑一声:“你这么说,是不是觉得自己尽到责任了?你家条件好,孩子在你家住,成绩反而退步了,难道不该反思?”
她看向刘志,冲他喊了一声,“你怎么不说话啊?这可是你亲儿子!你就这么看着咱儿子吃亏?”
刘志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他低下头,又点燃一根烟,烟雾在空气中袅袅升起,像一场无声的叹息。
我叫刘强,今年40岁,家住县城,是一名中学语文老师。我的家庭并不富裕,但比起弟弟家,条件稍微好一些。弟弟刘志在乡镇做小工程队的活,收入不稳定,弟媳李红在村里开了个小超市,日子过得紧巴巴。
六年前,弟弟找上了门,说侄子小宇刚上初中,成绩不好,家里没人管得住,想让我帮忙带几年,让孩子能考个好高中。
那时,我犹豫了很久。家里已经有两个孩子,大女儿娜娜10岁,小儿子豆豆才5岁,再添一个侄子,生活负担无疑会加重。
可看着弟弟愁眉苦脸的样子,我终究还是答应了。
“哥,等孩子考上大学,我一定好好感谢你!”弟弟站在门口,拍着胸口保证。
那天,小宇拎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站在我家门外,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大伯,大妈,我来了。”他的声音很小,眼神里透着不安。
刚开始的日子确实不容易。小宇刚来我家时,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每次吃饭,他都坐在角落里,埋头扒饭,从不夹菜。娜娜嫌他太沉默,有时会故意逗他:“小宇哥哥,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家饭不好吃呀?”
小宇抬起头,脸涨得通红:“不是的……我吃得很好。”
“那你多吃点啊,别老跟个小猫似的。”娜娜撅着嘴。
听到这些话,我心里不是滋味。
孩子在自己家,应该是最放松的状态,可从小宇的眼神里,我只看到了拘谨和小心翼翼。
为了让他放下戒备,我和妻子陈芳商量,给他布置了一个小书房,买了新的学习桌,还换了床垫。
陈芳对他说:“小宇啊,这里就是你的家,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们说,别客气。”
小宇低着头,轻轻点了点头:“谢谢大伯。”
但他的学习习惯很差,写作业经常拖到深夜,考试时粗心大意。每次家长会回来,我都要和他单独谈话。
“数学这次又丢了20分,是不是粗心?”
“嗯……有几道题没审清楚。”
“你已经初三了,不能再这样了。学习是你自己的事,你明白吗?”
“知道了,大伯。”
每次谈话,他都乖乖点头,但成绩始终没有起色。
转折出现在高一的暑假。那年暑假,小宇的成绩终于有所提高,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我和陈芳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为了鼓励他,我特意带他去逛书店,买了几本教辅资料。
“叔叔,我能要这本书吗?”小宇指着一本《高考满分作文》。
“可以啊。”我笑着说,“但你得答应我,高中三年好好努力,不辜负自己的梦想。”
他点点头,眼里终于有了一点光亮。
接下来的日子,我发现他变得更加努力了。每天早晨6点起床读书,晚上学到11点。我偶尔会给他端一杯牛奶,看到他桌上堆满的练习册,心里既欣慰又心疼。
有一次,他突然问我:“大伯,我以后能考上大学吗?”
我愣了一下,说:“当然能,只要你坚持下去。”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那如果我考不上,你会怪我吗?”
“不会。”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你得对得起自己付出的努力,明白吗?”
他点了点头,眼神里多了一分坚定。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永远忘不了他的表情。
“524分……”他低声念着,手里的准考证掉在地上,脸色惨白,眼眶微微泛红。
“小宇,这个成绩也不算差啊,可以上个不错的二本了。”我安慰他说。
他咬着嘴唇,低声说:“可是……可是我想上重点大学。”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作为一名老师,我知道他的基础薄弱,这个成绩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可对他来说,这或许是一种巨大的失落。
刘志和李红知道成绩后,立刻赶了过来,没想到,等待我的,是一场铺天盖地的责难。
“你们家条件这么好,难道就不能多花点钱给小宇请个好老师?”李红越说越激动,“你们家两个孩子成绩都好,怎么单单把我儿子耽误了!”
“够了!”陈芳终于忍不住了,“小宇住在我们家,我们掏钱掏精力,你们倒好,连句谢谢都没有,现在还反过来怪我们?”
“陈芳,我不是说你们没尽力,但事实就是成绩不好。”李红理直气壮,“我们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送到你们家,结果呢?这6年青春就这么浪费了!”
“浪费?!”我气得直发抖,“你们知道这6年我们付出了多少吗?这孩子的成绩是他自己考的,凭什么怪我们?”
“凭什么?”李红冷笑,“就凭你是他大伯!你们有责任!”
最终,我没有赔这10万块钱。
小宇后来考上了一所普通的二本大学,走的时候,他偷偷留了一封信给我,信里写道:“叔叔婶婶,谢谢你们这些年的照顾。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
看着信纸上的字迹,我的眼眶湿润了。我从未对他失望,只是遗憾,遗憾他背负了太多本不该背负的期望。
“青春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取的。”我想起了罗曼·罗兰说过的一句话:“真正的英雄主义,是在认清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小宇没有失败,他只是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有些事情,或许永远无法说清。但我知道,这6年,我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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