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了,记忆像蒙上了一层薄霜的陈年老酒,辛辣中带着一丝甘甜,沉淀的,是那年冬天凛冽的风,和母亲眼角悄无声息滑落的一滴泪。 那一年,我七岁,弟弟五岁,家徒四壁,过年,对我们来说,不是喜庆,而是对胃和心的双重考验。 “今年过年,还能吃上肉吗?” 弟弟稚嫩的声音,至今仍在我的耳边回响,像一根针,刺痛着我的回忆。
父亲常年体弱多病,家里的收入全靠母亲一人在田里刨食。 那年冬天,收成不好,家里空空如也,别说肉了,连过年必备的蔬菜都捉襟见肘。 记忆中,腊月二十八的厨房,只有几根蔫巴巴的野菜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可怜。 “妈,我想吃饺子……” 弟弟拽着母亲的衣角,眼神里充满了渴望,而母亲,只是沉默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比冬夜的风还要寒冷。
我们兄弟俩偷偷地盼望着,盼望着奇迹出现。 我们跑到大伯家,鼓起勇气借肉,却碰了一鼻子灰。大伯家虽然日子好过些,可他们的冷漠如同冬天的冰碴子,瞬间将我们心中的渴望冻结。 母亲无奈地摇摇头, “走吧,咱回娘家看看。”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期盼,也带着一丝不确定。
姥姥家,温暖如春。 热腾腾的灶火,香喷喷的饭菜,简直是人间天堂。 可是,舅妈那尖酸刻薄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们心中升起的希望。“你们娘俩怎么来了? 穷得叮当响,还来蹭吃蹭喝?”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母亲的心窝里,她强忍着泪水,只是默默地帮着姥姥干活儿。 我知道,她和我的小姨,有着多年难以释怀的隔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话,在那个年代,尤为深刻。
后来,母亲鼓起勇气,带着我们去小姨家。 _我紧紧地抱着弟弟,生怕这来之不易的希望再次破灭。小姨并没有直接拒绝,只是冷冷地扔下一句:“我们家也不宽裕。” 那一刻,我感觉天都塌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小姨最终还是给了我们一些野菜干,还有几张皱巴巴的钱,“拿着吧,买点肉,给孩子们包饺子。” 母亲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不是悲伤,而是感动。 那一刻,我懂得了,血浓于水,比任何物质都珍贵。
就在我们绝望的时候,大舅出现了。 他带来了满满一篮子的肉,还有好几袋子面粉,甚至还有给我们准备的新衣裳! “别担心,过年不能少了肉!”大舅爽朗的笑声,驱散了寒冬的阴霾。
那一年,我们吃上了肉饺子,那味道,至今难以忘怀。 那不仅仅是肉的味道,更是亲情的味道,是人情冷暖的味道,是希望的味道。 那一顿年夜饭,温暖了我的整个童年。 如今,家境好了,年夜饭也丰盛了许多,可我却常常想起那碗借来的年夜饭,想起母亲眼里的泪水,想起小姨短暂的犹豫,想起大舅的慷慨解囊。
其实,人生的滋味,远比那碗年夜饭要复杂得多,它包含着酸甜苦辣,有温暖的阳光,也有冰冷的风雨。 但只要心中有爱,有亲情,有希望,就能战胜一切困难,生活依然充满希望,依然值得我们去期待与珍惜。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话或许有些夸张,但那种深刻的感动,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却隽永地刻在我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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