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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强又打电话来了。”我握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连串未接来电，足足有二十个，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喘不过气来。
“姐，咱妈说你退休金一个月有五千多？你又没儿子，也没孙子，帮衬一下小侄子，不是应该的吗？”电话那头，弟弟张国强的语气理所当然，甚至透着责备。
“国强，咱妈问退休金，我实话实说了，可这钱怎么花，是不是得我自己说了算？”我竭力压住心头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但声音里还是透出几分疲惫。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猛地爆发：“你啥意思？侄子要上大学了，家里就这点积蓄，哪够用啊？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还留着那退休金干什么？咱妈都说了，你是姐姐，就该多帮衬点！”
听着他的咆哮，我深吸一口气，心里一阵发凉。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杯子发呆。窗外，冬日的阳光洒进来，却似乎也冷得刺骨。
我是家里的长女，比弟弟张国强大三岁。父亲去世早，那年我才十岁，弟弟七岁，母亲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
为了维持生计，母亲没日没夜地在村里干农活，换来的粮食和微薄的收入支撑着我们姐弟俩上学。那时候，母亲对弟弟的偏爱已经显而易见。
“国强是家里的独苗，将来要靠他传宗接代。”母亲常常这样念叨，每次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先紧着弟弟。
一次，村里邻居送来一篮子新鲜鸡蛋，母亲二话不说就煮了两个给弟弟吃。我站在灶台边，闻着香味咽了咽口水，母亲却说：“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
小时候的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那时的我以为，这就是姐姐该做的事。弟弟需要新衣服，我穿的就是母亲改好的旧衣服；弟弟要交学费，我会对母亲说：“妈，先给国强交吧，我的可以晚一点。”母亲听了总是叹口气，说：“还是我这个闺女懂事。”
初中毕业那年，我成绩优异，考上了本地的中师学校，学费不贵，还有补助。母亲犹豫了几天，最终还是决定让我去读书。
她说：“女孩子能考上中师也是福气，将来有份稳定的工作，日子会好过点。”我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感动，觉得母亲还是疼我的。
而弟弟国强呢？他的成绩一直不好，初中毕业那年中考落榜了。不愿复读的他随村里其他男孩子一起去了沿海城市打工。
母亲一边叹气一边安慰自己：“男孩子嘛，早晚要干活的，读书读不出来就算了，出去闯闯也好。”
我在中师的三年，虽然清苦，但也算安稳。毕业后，我被分配到镇上的一所小学教书，成了村里第一个有正式工作的女孩。
第一次发工资的时候，我用攒下来的钱给家里买了一台风扇，还给母亲带了一块手表。母亲乐得合不拢嘴，逢人就夸：“我家闺女有出息了！”
可这样的光景并没有持续多久。弟弟在外面打工不顺利，挣的钱勉强够自己的生活开销。几年后，他回了老家，母亲四处托人打听，帮他找了一份在镇上砖厂的活儿。
弟弟干了一段时间后，认识了现在的弟媳。婚事操办得很仓促，母亲几乎掏空了家里积蓄，还四处借钱。
她还对我说：“你是姐姐，得帮弟弟一把。”我咬咬牙，把工资卡上的存款取了出来，给弟弟贴补了婚礼的费用。
弟弟结婚后，日子依然过得紧巴巴。侄子出生后，家里的开销更大，弟媳没工作，全靠弟弟一个人撑着。他时不时打电话跟我说：“姐，孩子奶粉钱紧张，你能不能帮帮忙？”我心软，还是一次次地把钱打过去。
这些年，我的生活也并不容易。丈夫是个老实人，身体却一直不好。后来厂子倒闭，我们靠着一笔微薄的赔偿金艰难度日。没有孩子，虽然生活少了些牵绊，但也多了些孤寂。
退休后，我以为终于可以过点安稳日子。每个月5200块退休金，我给自己留一部分，其余用来照顾丈夫的起居，日子虽清苦，但也平静。可母亲的一通电话，彻底打破了这种平静。
“你弟弟说，小侄子明年要高考了，学费可不是小数目。你现在退休金不少，帮衬一下吧。”母亲的语气依旧命令式的，仿佛我帮衬弟弟天经地义。我心里有些不快，但还是模棱两可地答应：“我再看看吧。”
第二天，弟弟就打来了电话，开口就是：“姐，妈跟我说了，你也别推三阻四了，侄子以后有出息了，也会记得你的好！”语气轻飘飘的，仿佛我答应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国强，我帮了你这么多年，从你读书到结婚，再到侄子出生，我能帮的都帮了。可是现在，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再……”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你啥意思？你就这么点亲情都没有？你又没儿子，钱留着干啥？还不是得帮侄子！”
那一刻，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这些年，我把自己活成了一根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家人。可到头来，却换来无尽的索取和埋怨。
弟弟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甚至跑去母亲那儿“告状”。母亲也跟着埋怨：“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冷血的女儿？没有你弟弟，你早就没家了！”
我苦笑着挂了电话，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丈夫看出了我的心事，劝我：“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了。咱们这辈子，没孩子是遗憾，但也省了不少麻烦。你帮了他们这么多年，早就仁至义尽了。”
几个月后，母亲再次打电话，说弟弟家实在没办法了，让我再帮一次。我没有拒绝，只是淡淡地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给侄子转了一笔学费，随后拉黑了弟弟的号码。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亮。我端起一杯茶，默默对自己说：从今往后，我只为自己而活。或许有点自私，但也无妨。正如王尔德所说：“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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