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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开见月明
我四岁走丢,被有钱人收养。
又被「壕」无人性的家人找回。
却在18岁的时候被抛弃,身死异国。
我想这世间,我是不愿再来了。
可天意弄人,我又重生了。
后来家人知道真相求我给个原谅他们的机会。
我释然一笑,不需要了,我已经找到家了。
1.
我突然惊醒,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濒死之人贪图稀薄的氧气。
我重生了。
观察一下四周,周围万籁俱寂。
哦,这是我回到周家的第四年。
监控坏了,我被冤枉偷了周悦希最喜欢的项链,众人讨伐:
周希悦从小身体就不好,不宜情绪过激。
周父周母在安慰她。
大哥周季白冷嘲,「装了四年不装了,还是这么的手脚不干净,怪不得你养父养母说你。」
二哥周风旭热讽,「狗改不了吃屎。」
我不停地解释,可在他们眼里我是在狡辩。
后来,妹妹情绪过激上气不接下气,周母气不过,甩了我一巴掌。
我难过地跑了出来,也没离开多远,就在离宅子不远处的木椅坐着,自己哄自己。
我以为他们这几年对我冷言冷语是受了养父养母误导。
只要时间久了,他们就会看到真正的我,他们就会喜欢我。
于是我又屁颠屁颠地回去,只不过门关了,庭院里面的阿姨说,父亲让我今晚睡外面长长记性。
我在门口过了一夜,因为着凉,发了几天高烧,迷迷糊糊中听到他们说什么在狗窝发现的,后来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风徐徐而过,薄薄的长袖止不住寒冷,我打了个冷颤,回忆被迫中断。
望着漆黑的夜,听着窸窸窣窣的虫鸣,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猫呜,我笑了起来。
肩膀一抖一抖的,脸颊滑过一抹湿润,泪水汇聚,在下巴尖上坠落,浅色的衣衫上瞬间晕染开大片痕迹。
为什么?
好不容易可以结束,我终于可以一直舒舒服服地长眠,现在却又回来了。
老天真的是很无情。
良久,我擦干眼泪,缓缓叹了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
周围的黑暗让我心生厌恶。
我习惯黑暗,可我不喜欢。
习惯和喜欢并不冲突。
星月湾对面好像就有夜市,那肯定有亮光。
2.
夜市里,香味勾着暖光不要命地飘进我鼻孔,我止不住咽了咽口水。
奈何出来的时候没带钱和手机,只能寻一个角落蹲下来。
眼前是一幅温馨的画面:
「妈咪,我想吃那个蛋糕」
「好的,宝贝,想要什么口味的,妈咪给你买。」
以前,我也是这么跟养母说的。
可是养母恶狠狠地揪着我的胳膊离开,回家后遭了一顿毒打,养母问我有什么资格提出买东西,她给我一口饭已经是她的大恩大德。
后来我再也没提过。
回到周家,冰箱里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小蛋糕。
有一次我忍不住悄悄伸出了手,周希悦看到了,哭着说我偷吃她蛋糕。
我被骂了一顿还被警告说冰箱里的东西不许动,都是妹妹的。
想到这我苦涩地提起嘴角,我好像很让人讨厌。
突然,肩膀一沉,我条件反射似的往后缩,黑色棒球服落到我脚边,久蹲的双腿带来阵阵麻意,屁股与地面亲密接触。
抬眼望去,瞳孔里倒映着一位轮廓分明带点痞帅的少年,他垂眸看着我,手里递来一个精致的蛋糕,包装袋上的logo和我刚看的那家一模一样。
「买多了吃不下,给你。」
也没管我作何反应,他径直将蛋糕放在我身旁,抬脚走进不远处的一家卤味店,和店主有说有笑,手脚利落地打包起来。
我怎么看不懂?
我啊,遇到了一个好心人,还是一个傲娇的好心人。
心底泛起阵阵酸涩,我也不是没吃过蛋糕,只是那些里头都没有属于我的偏爱。
3.
男生很高,棒球服很大,披在身上很暖很暖。
无聊的我直勾勾地看着店里那两道忙碌的身影,视线时不时和男生相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市人流逐渐稀少,卤味店准备关门。
男生却朝着我这方向走来。
我大脑转得飞快,手脚利落地脱下衣服乖巧地递过去。
他接过重新给我披上,「走吧,好人做到底,送你回家或者警察局,选一个。」
我摇摇头,「我待到明天自己回去就好。」
他好看的眉眼拧得很紧,「不行,危险。」
我眼瞅着他执意的样子,烦闷地耷拉下脑袋,随后抬起头真诚地发问,「要不,我去你家过一晚?明天我就回去。」
他挑了挑眉,勾起嘴角,弯下腰一寸一寸靠近我,好笑道:「跟我回去就不危险啦?我男的,你女的,就不怕我兽性大发,对你做些男的对女的做的那些事?」
我沉默片刻,犹豫发问,「那……你会吗?」
被我那清澈又愚蠢的眼神乐到,他摸了摸鼻子,也没有继续挑逗的心思,「不会。」
「家里房间来不及收拾,你跟张姨睡一床,行吧?」
他指了指卤味店门口前等他的一位阿姨。
「那当然行,还有床睡耶。」
4.
男生叫陈屿淮,和张姨住在两层楼的小院里。
房子有些旧,里面却很温馨。
张姨很热情,两人卧在床上的念念不休就像母女俩的闲谈,莫名让人觉得幸福。
好想时间一直停留在此时此刻。
第二天吃完早饭,要回家了。
我一个人就可以,可陈屿淮坚持送。
星月湾离这不远,就一个马路的距离。
陈屿淮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在星月湾别墅区前,我停了下来,转过身跟男生说:「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陈屿淮慢悠悠地撩起眼皮,扫了一下周围,「你家露天啊,还是说天地万物是你家?」
「啊?」我发出疑惑。
他继续道:「啊什么啊,说送你到家就送你到家。」
星月湾位于市区边缘,占地面积很大,从这里进去周家,走路的话,起码还要点时间。
「里面很大,走的话大概还要一个小时。」
陈屿淮:「哦,那还说什么,走吧。」
5.
我没打算让他送到门口,要被看到的话,会有不少麻烦。
转角处,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宅子,「这下真的到了,谢谢你。」
陈屿淮也没再坚持,他调侃着:「想不到,捡了个大小姐。」
嗯,一个目前尚有价值,等没用后一脚踹到国外不管不顾的大小姐。
我提起自认为合适的笑容。
陈屿淮:「不想笑就别笑,难看死了。」
我立马放下嘴角。
他继续说:「以后还是不要乱跑,毕竟像我这样的好人不多了。」
说完,他还颇为感叹地摇摇头。
他真的好臭屁哦,我忍不住笑了笑。
他一直插在衣兜里的手伸了出来,左手带出一叠便利贴,右手拿出一支笔。
他理直气壮:「怎么,没见过随身带纸笔的?」
我头摇成拨浪鼓,还真没见过。
「那你不得再感谢感谢我,让你长见识了。」
说完,他洋洋洒洒在纸上写下一串东西塞到我手里,不自然地说:「有事可以联系我。」
进入围院,我意有所感地回头,发现陈屿淮还站在原地,或许确保了我已经进去,他才转身离开。
看着那四层豪宅,我不禁发出冷笑。
想起被带回家的情况:
周母说:「希悦闹脾气,我去哄哄她。」
周父说:「管家,你给她安排一个房间,不在要二楼,希悦不喜欢。」
周风旭说:「三楼是我的地盘,她不准去。」
周季白也开口:「我睡眠质量不好,不希望有人和我同一层。」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的走丢,让这个家陷入一种低迷的状态,妈妈整天以泪洗面。」
「是妹妹给我们这一家带来了快乐和希望。」
「所以我们要对她感恩戴德。」
「妹妹很膈应你的存在,她身体从小不好,受不了刺激,我希望你不要惹怒她。」
「我们欠你的,会尽量补偿。」
周风旭嗤笑,「我们欠她什么呀,是她自己乱跑跑丢的,是她自己活该。」
说完,他们便上去哄闹脾气的妹妹。
那个我走丢后,没三个月就怀了的妹妹。
家里很多佣人,只有两个主事住主宅一楼,其余的都住在旁边的厢房。
最后还是管家把他在一楼的房间收拾干净让给了我。
偌大的宅子,房间无数,却差点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6.
我收拾好心情重新踏进去。
里面的欢声笑语马上停住。
还没等我开口,周风旭就先声夺人,「哟,夜不归宿,还保留着你以前的陋习呢,学的规矩都喂了狗?」
「这不是父亲授意的吗?」
「爸爸那是教训,谁让你出去的。」
我没继续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希悦脖子上那条被我偷走的项链,「不是被我偷了吗?怎么还出现在妹妹脖子上?」
周风旭:「说不定是你偷了放菜菜(妹妹养的狗)窝里,赖狗呢?」
我神情寡淡地睨向他,「哦,这样啊,那就好办,做个指纹鉴定吧,是我拿了肯定有我的指纹。」
「如果没有就给我道歉吧。」
周风旭笑着说:「如果你带手套呢?项链上就没你的指纹了。」
父亲适时岔开话题,「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别揪着不放。」
事情的本质是黑的还是白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相信它是黑的。
算了,不重要了。
但是我着实不想每天呆在家里面对他们。
自我回来四年,他们就以在家培训为由叫来了各种私教,有知识传授,也有礼仪,艺术等课程,在我没学好之前不让我出门,怕我让他们丢脸。
「我不想在家接受私教,我想出去上学,想住校。」
7.
周季白冷笑,「我说过,别奢望抢不属于你的东西,怎么,想出去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我们周家人,周家大小姐,够格吗,养了这么一身坏毛病,以前干了这么多坏事。」
「我没想大家都知道我是周家人,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你可以给我一个身份,煮饭阿姨的女儿。」
周父隐隐发怒,「你宁愿做为煮饭阿姨的女儿出去上学,也不愿做为我女儿在家接受私教,等你一切培训都合格,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
光明正大地出去,真的是好大一个笑话。
以前我总是拼命学习却总是达不到他们的要求,后来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转手就把我送出国外。
我语气无比肯定,「是。」
周父忍下不悦:「行,我安排,不过不能住校,和你妹妹一个班级,顺便照顾一下你妹妹。」
「不了,我直接高二。」
目前我的私教只是学到高一,但有了上一世的积累,我直接高三都没问题,读高二只为了缓冲。
周风旭好笑道:「怎么,学妹妹跳级,有本事吗?别到时候考个位数,笑死人。」
见我坚持,周父亦遂了我的愿。
上学那天,我准备跟周希悦的车一起去,反正一个学校。
结果司机说:「先生让我转告你,煮饭阿姨的女儿可不配拥有司机接送。先生还说让你以后坐公交去。」
8.
跑出星月湾,再坐公交车到学校,我理所应当地迟到了。
毕竟刚入学,老师没说什么责怪话就把我领进班级。
做完自我介绍后,我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熟悉的眸子。
是陈屿淮。
老师让我坐他旁边。
我愣怔片刻,不得不说,有点巧了。
注意旁边人灼热的视线,我有些不自然的侧脸询问,「怎么了吗?」
他把眼睛放在我有些湿润的刘海上,「今天降温,你很热吗?」
那可不,我可是一路狂奔来的,穿着卫衣不好脱。
我点了点头。
他伸手把窗打开,风卷起清凉从外面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卷走了我的热气,我好受了些。
前面一男生好似听到后边谈话,压着椅背往后靠,掐着嗓子说:「淮哥,我好冷~」
陈屿淮的脚毫不客气地踹在他屁股上,他弹射回趴在自己桌面上。
他身旁女生笑嘻嘻地说:「该!」
汗已经被蒸发,再吹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旁边男生又面无表情地把窗关上。
9.
下课铃声响后,前面两人齐齐回头。
一个叫齐季,一个叫童夏。
见陈屿淮没出声自我介绍,齐季抄起桌面上的书想往他脑壳砸,却被陈屿淮一个眼神吓得踉踉跄跄,连忙装作一副「我只是要帮他整理书本」的样子。
见他那怂样,我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童夏见怪不怪地跟我说:「习惯就好,他支愣不起来的。」
齐季特不服气:「谁说我支愣不起来,我对你就支愣得起来。」
童夏立马赏他一顿爆栗。
陈屿淮:「你听得懂吗?你就笑。」
我投去一个「不会吧?这你都不懂」的眼神,怕伤到齐季自尊心,我压低嗓音:「齐季外强中干,虚张声势。」
接着我扬起好看的眉眼,「我觉得他在我面前也支愣不起来。」
陈屿淮呛了呛:「果然还小,什么都不懂。」
我有些不服气,「什么小,我都16了。」
陈屿淮挑眉,语气欠揍「哇,都这么大了,可我18耶。」
我瞅着他,「那你说说,这怎么回事?」
陈屿淮哼笑,低迷的声线惹人心颤,他凑近我,温热的嗓音喷洒在我耳边,「他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对来的。」
我瞬间明白。
耳尖悄无声息地红了起来,不为其他,只是因为陈屿淮靠得太近了,鼻翼全是他的味道。
他退到远处,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挺好的,表情多了点,以后不要再哭丧着脸了。」
10.
陈屿淮和齐季他们两个上了早上的课,下午就没来学校。
市中推出了一个人才战略。
未来有规划者,只要你在校长,老师,家长面前通过规划书,且保证成绩不降,学校允许该学生拥有不来上课的特权。
陈屿淮常年位居年级第一的宝座,没人能撼得动他。
齐季成绩也就那样,不过他有钱。
听说他俩现在创业,而且成果还不错。
傍晚下课,回到家已经晚上7点多。
忽略客厅聚集的那几人,我径直走去餐厅,餐桌上什么都没有。
虽然在意料之中,可心还是忍不住会抽痛。
我警告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把情绪分给他们。
我动手煮了点面条。
我厨艺不错,毕竟练了几年。
被养母带回家,什么活没干过?
11.
回到房间,我整理上一世的思绪,在纸上写写画画。
周家人很喜欢在晚上谈论某些项目,谈论股市,谈哪哪哪拆迁,谁谁谁在哪买了块地,赚了多少钱……
就连年纪最小的周希悦都能插上话题,可能从小就耳濡目染吧。
那时想融入他们的我也坐在角落,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谈话。
每次他们夸周希悦的同时眼神总会不加掩饰地嫌弃我,仿佛就在说,妹妹多聪明,再看看你,我们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一个垃圾。
哦,不是仿佛,周风旭确实这么说过,后来说多了没意思,就转为眼神厌恶。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我也在背地里努力地学,因为那时的我,真的很想得到他们的认可。
自从回到周家,每个月都会打入一笔零花钱,周希悦每月不限额,只要她一问,家里四个人唯恐给不了。
我每月20万,加上过年的红包,之前呆在家里也用不上,就一直存着。
看着卡里的钱,我心里有了计算。
还有两年,而后一干二净。
无论是金钱,还是他们给我的这条生命,终是毫不相欠。
12.
为了早上上课不迟到,我给自己买了辆自行车。
自行车骑出星月湾,再乘公交到学校。
至于放学后,我是在夜市吃完饭再回去。
挺好的,反正我也不喜欢看他们一家其乐融融。
夜市里,我这里吃一口,那里尝一下。
却被陈屿淮多次撞见,他知晓了我平时都是在夜市里吃完饭再回的家。
二话不说就把我逮到张姨家的卤味店,还说以后放学就来店里一起吃家常饭。
看着张姨那充满希冀的眼神,拒绝的话停留在嘴边,到底没有说出口。
可也总不能白吃白喝,「那我要出伙食费。」
知道我过意不去,他们随口应下来。
傍晚时分,揉碎了的夕阳轻抚门楣。
店里头三人围坐,吃着香软可口的饭菜,谈着零零碎碎的琐事。
久违地让人想到「家」这个词。
也挺好笑的,与我毫不相关的人却让我有了「家」的概念。
13.
重生回来后,我很少在周家人面前刷存在感。
基本都是两点一线,要不就是在餐桌上,要不就是躲在房间里。
可有些人就贱得欢,你想讨他欢心,他对你爱搭不理。
等你没再继续,他又眼巴巴地凑过来。
「砰砰砰」敲门声越发急促。
我不耐烦地打开房门。
周风旭状似大发慈悲,「我想吃甜点。」
他那样子就像是:我在给你表现机会。
刚回来的时候,我确实是挺想表现的,就像个花枝招展的孔雀,使劲抖动身上的每一根羽毛来惹人欢心。
因此总喜欢展示自己擅长的一面。
第一次给他们做甜点的时候,满心欢喜地等他们品尝。
可周风旭拿给了家里的宠物菜菜吃。
菜菜吃得欢喜,他笑着说:「味道不错。」
我还是很开心,这是我回到家以来第一次得到夸奖。
后来还琢磨出不少花样。
甜点也开始落入他们肚子。
14.
见我沉默不语,周风旭开口:「得了,闹了几个月,给你台阶你就下,快点,等着吃。」
看着他潇洒转身的背影,我觉得他有病。
没再理会,继续坐在椅子上写作业。
一个小时后,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外加周风旭的狗叫。
打开门就听到周希悦在厅内发脾气,「不要这种点心,不好看又不好吃,我答应了在朋友面前带一份给她。」
外面还传来阿姨略带歉意的声音:「那些是舒月小姐做的,我模仿不来。」
周母:「已经叫你二哥催她了。」
周旭风站在我跟前,脸色阴沉,「别给脸不要脸。」
我直接回怼,「谁让你给脸了,你脸值几个钱,送我我都嫌碍地方,和垃圾放在一起也会觉得委屈了垃圾。」
想不到平时唯唯诺诺的我现在竟如此放肆,周风旭出神片刻,很快便释然出声:「怎么,发现装乖不可以,想换个方式引我们注意吗?你怎么戏这么多?」
我突然有种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的无力感。
他往前一步想把我拽出去。
我反手用力把门拍上,周风旭吃痛一声。
看样子是磕到了,我止不住大笑。
动静比较大,周母和周希悦也赶来了。
15.
「周舒月,开门。」
一阵严厉的呵责。
我撇了撇嘴慢吞吞地打开,周风旭在周母后面揉着发红的鼻子。
好可惜,竟然没出血。
我好声好气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周母:「希希想吃你做的点心了,赶紧出来做一下。」
「凭什么她想吃我就得做。」
周母:「你这是什么话?」
「不是跟你说了,一切要以妹妹为先。」
「要不是你妹妹带走了因你走丢的压抑沉闷,我们早就家不像家了。」
「我也没给她一个好的身子,这都是我们欠她的。」
听到这番话,我那讲道理的心顿时像被扎了孔的气球,泄得一干二净。
干嘛为难自己去跟毫无道理可言的人讲道理呢?
我装模作样地开口:「期末快到了,没复习,还有很多作业没写,实在腾不出时间来。」
没等周母开口,周风旭就找到诋毁我的理由:
「那你还有脸直接读高二。」
「每天死呆在房里这么久都写不出。」
「怎么出了你这么一条蠢货。」
我反客为主,「二哥教训的是,我知道自己蠢,所以更得花多点时间学习,别的就没什么精力了,所以别来烦我。」
临关门前我还不忘温馨提醒一下,「我怕愚蠢会传染,所以离我远点,别总往我面前凑。」
可别把蠢气沾染到我身上。
16.
在试卷上留下最后一笔,这个学期也就过去了。
童夏抓着我们:「假期约个时间一起出来玩呗。」
陈屿淮和齐季没什么意见,他们把目光投向我。
「月月,每次周末约你,你都找借口不出来,这次可不能缺席哈。」
我内心很渴望和他们一起,可是周家人不喜欢也不允许我随便出门。
想起上一世过年这个时间段,他们好像在国外,也不知道这一世轨迹会不会发生变化。
回到家,果然听到他们在谈论今年与几国好友有约,想来个环游过年旅。
周风旭看见我就一直大声吆喝,想听不到都难。
我内心一窃喜,眼神流露出的喜悦被周风旭捕捉住,他来到我面前耀武扬威,「想去啊?可是我们没打算带你去耶。」
这个啊,我早知道了,上一世也是这样子。
我故作难过地开口:「是真的吗?我不能去吗?」
心里却想着:哇塞,太棒了,碍眼的终于走了。
周父头也不抬地回话:「那些礼仪你还没学全,到时候会出丑,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乖乖呆在家就行,冰箱会备好我们离开的量。」
嗯,礼仪没学全,怕我丢人,为我好,这个借口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用啊。
反正我也不在乎。
回到房间,没一会就听到敲门声,是周风旭。
「想去吗?求我,我就让爸爸妈妈带你去。」
瞧见他那玩弄的眼神,我禁不住翻了个白眼,眼球差点没回来。
我言语恳切,态度真诚:「我求你,求你千万别带我去,不然我都看不起你。」
17.
临近过年,周家人终于外出,佣人也放了假,空荡荡的宅子只剩我一人。
我很开心,拿起手机就在微信四人群里发消息。
我:未来十几天随便约,随时奉陪。
童夏非常雀跃,挑了个时间叫上人一起去买年货。
童夏和齐季他们在学校的另一边都有司机送。
陈屿淮已经年满18,还考了驾照。
我原本想骑自行车放在张姨那再顺上他的车,结束陈屿淮说到那天的转角处接我。
买完年货,童夏兴致突起,逛起衣服来,两男生毫无怨言地跟在屁股后面拎东西。
为图喜庆,我们四人都买了红色上衣,直到晚上吃完饭才回去。
还是之前的位置,陈屿淮下车把东西拎给我。
不远处的宅子毫无光亮,他皱紧眉头注视着我,「你们家没人?」
我内心毫无波澜,「哦,他们到别处过年了。」
「一个人也没有吗?」
「我不就是?」
他愣了一会,继续道:「跟我回家吧,人多热闹,张姨喜欢热闹。」
「反正现在不去,等我回去后,跟张姨添油加醋,到时候张姨联系你,你还是得来。」
就这样,我迷迷糊糊地跟陈屿淮回了家。
张姨笑脸迎来,也没多说什么,大概在我收拾行李的时候,陈屿淮就跟她说了情况。
我准备把行李拉去张姨房间,陈屿淮扯过我身后的帽子,把我拖了回来,「去哪儿?你有你自己的房间。」
张姨笑着打趣:「自从你上次来了后,这个房间就被某人亲自打扫好,还重新装饰过。」
陈屿淮避开我看向他的目光,红着耳尖道:「我这是为了下次捡人的时候用得上。」
「这不巧了吗?还好我有先见之明。」
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得暖意从心底流向四肢百骸。
18.
这年大概是我过得最舒心的一次,没有冷眼相待,没有冷言冷语,也不在异国他乡。
晚上陈屿淮神秘兮兮地说带我去个地方。
熟悉的路径,这不就是陈屿淮和齐季开的那个塞车基地吗?
前天还跟童夏来玩。
只不过今天关了门,陈屿淮催促着我打开。
我满脸疑惑推开。
「砰」,五彩斑斓落到我身上。
童夏捧着生日蛋糕大喊,「祝我们月月17岁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她的身后是一闪一闪的happy birthday,微弱的亮光让我看到室内很用心的装扮。
耳边响起音色不一的生日歌。
我满眼呆滞。
今天是我生日?
以前在养母那,过生日什么的从来没有奢望过。
后来回家,知道了自己的出生日期。
可是四年了,从来没有人向我道过一声生日快乐。
竟然有人给我过生日?
我五官突然皱成一团,眼泪来得汹涌。
震惊我的反应,童夏迅速把蛋糕放在齐季手上。
手忙脚乱地帮我擦眼泪,「不是吧,月月,不至于不至于。」
「我只是太感动了。」我颤着声音回答。
「看来我们月月也是个感性的人。」
闭上眼睛许愿,我要的不多,只祈求老天别把我现在得到的再收回去就好。
突然,脸上一个冰凉,我看到陈屿淮还未来得及撤回的手。
蛋糕仗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打了起来。
从这个角落到那个角落,从屋里到屋外。
借着月光,四人肆意挥洒。
19.
生日礼物,童夏送了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她亲手折的小星星,高48厘米,口径大概8厘米,罐子内沿从底一直延伸到瓶盖都有led串灯。
齐季送了个木制地球仪台灯,他说我很喜欢学习,这个很适合我。
陈屿淮送了个玩偶,blingbling的眼睛里面绣着小蛋糕。
不得不说,这个玩偶的样子包括穿着,怎么看就怎么熟悉,就是想不起来。
我绞尽脑汁的模样逗得陈屿淮乐呵,「怎么,你自己你认不得?」
我茅塞顿开,怪不得这么眼熟,这不就是我吗?
可是,我有点不理解,「为啥眼睛装着小蛋糕?」
陈屿淮上下打量我,像在回味着什么,片刻他调侃着开口:「我画收敛了。」
「那天你什么样子你没点数?」
「再久一点,我都怕你要去打劫蛋糕店。」
我挠头干笑着,笑声里是掩不住的尴尬。
生日过后没几日,我接到了周父的电话,他语气阴沉,「你在哪?」
他们回来了。
怎么会突然提前回来,现在才过去7天,我记得他们上一世可是去了15天。
20.
家里气氛异常沉闷。
周父周母面色如黑云压城。
周风旭,周季白面带看戏的表情。
行李箱放了我的冬衣,礼物放不下,星星罐抱在怀里,剩余两个挂在行李杆上。
我目不斜视地穿过客厅。
「站住。」
我停下脚步。
「你这几天不在家?」
「和同学出去玩。」
周父眼睛直瞪我,「谁允许你跟不三不四的人出去玩。」
「请你放尊重点,那是我朋友。」
「放心,没人知道我是你女儿,也丢不了你的脸面,你在气什么?」
周母适时插话,「周舒月,你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你爸爸只是担心你。」
我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担心我?我一个人在家你们怎么不担心我。」
「你生气的点无非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听你的话而已。」
我冷眼直视周父,气氛一下剑拔弩张。
周希悦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夺过我的星星瓶,「姐姐,好漂亮,给我看看。」
玻璃瓶「啪」一声摔在地上,星星跳了出来,礼物坏了。
我恶狠狠地把周希悦推开,她撞到沙发木沿,倒吸一口冷气。
顿时,原本看戏的那两人快速且整齐划一地起身。
周母扶着周希悦,一个劲的安慰她。
蹲在地上捡星星的我,被父亲扫了个耳光,右耳「嗡」的一声失鸣,头晕呼呼的。
我跌倒在地,玻璃碎划过手心,血渗了出来,一滴一滴,鲜艳无比。
「为了这破东西就推你妹妹。」
周季白抬脚碾在星星上。
星星碎了。
21.
从那一巴掌缓过来的我坐在地上踹了周季白一脚,「滚开。」
「还敢踢我,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都不知乖。」
周季白夺过挂在行李杆上的木质地球仪。
我瞳孔一缩,想起身阻止,不料被周风旭牢牢锁住。
木质地球仪被拎着高举,随即带来一阵疾风,躺在地上四分五裂。
接着周季白又要来一把剪刀,把玩偶剪得五马分尸。
「把这些垃圾丢到院子外面去。」
周季白吩咐完佣人后,蹲在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脸。
「看来这个惩罚挺有效的,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的,睚眦欲裂。」
我「tui」了他满脸口水,嫌弃不够,酝酿一下,又吐了他一脸。
我扭头,周风旭怕遭殃,放开锁着我的手,我准备跑出去捡我的礼物。
周父怒吼,「走出这个门,你以后就别回来了。」
不带一丝犹豫,我扭身拉着行李往外走。
22.
院子外面零七八碎,我忍着手上的疼痛把它们细细捡起。
人啊,一遇到委屈都会潜意识往家跑,可前提那个家是温暖的。
不知道怎么的,兜兜转转我还是来到张姨家。
现已傍晚,张姨在店里,陈屿淮可能在塞车基地。
我双手抱膝,双目无神地坐在台阶上。
云层时而快时而慢,月亮也躲躲藏藏。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张姨的脚步声,地上也投来张姨的身影。
看到我,张姨愕然,随即快速来到我身边,语气关切而温柔,「月月,怎么了呀?」
被打的时候我没哭,礼物被摔坏的时候我也没哭。
此刻的我却像个在外受了欺负回家告状的小孩,眼泪啪嗒啪嗒流个不停。
「张姨,我的礼物坏了。」
我有多宝贝我的礼物,张姨是知道的。
我把头埋在张姨怀里,一股脑地倾诉我的委屈。
张姨气不过,拿起扫帚,硬要我带她去我家。
我很开心张姨对我的维护,可是没用的。
周家豪了几代,资产单位更是以亿来算,人脉都是上赶着来的。
得罪他们,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见我摇头不语,张姨只能作罢,发现我手中的伤,又火急火燎地处理起来。
她心疼地叹了口气,「月月,你不嫌弃的话,以后住在这里吧,阿姨可以养得活你。」
我眼里沁着泪,轻声说了句好。
23.
第二天,陈屿淮回来了,大概从张姨那得知了我的事。
沙发上,相对无言,他没开口,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突然他问:「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这时我来了兴趣,点头示意他继续。
「我是个私生子。」
「我妈妈是从福利院出来的孤儿,她很能干,读了名校,找了份很好的工作,一次出差,她认识了大他十岁的男生。」
「男生刚开始就表示钟意她,加上他温文尔雅,谈吐不凡,我妈妈也很快被吸引。」
「他们在一起,结了婚,只不过聚少离多,男生要经常出差。」
「后来在我7岁的时候,有个女的找上门,我妈妈才知道他很早之前就已婚了,我妈妈手上的结婚证是假的。」
「妈妈气不过就想告那男的,可耐不住男的有钱有势,斗不过。」
「后来网上传出了我妈妈的照片。说她求助之恩以身相许,说她不要脸勾引她的资助人,总之那些话说得很难听。」
「后来我妈妈受不住跳了楼。」
「张姨是照看我的保姆兼煮饭阿姨,不是本地人,是很偏僻地方来的,她那地方重男轻女,嫁出去的女儿相当于泼出去的水。」
「还说什么出嫁从夫,她废了半条命才离的婚,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遇到我妈妈。」
「妈妈自杀后,张姨账户打了一笔钱,留言让张姨帮我找个好一点的福利院,并求张姨经常去看看我。」
「张姨肯定舍不得,说到底我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所以张姨就一直养着我。」
24.
我心梗了一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些。
原本幸福美满的生活都是假象,没了爸爸也没了妈妈,天塌也不过如此。
「生活不会一直不如意。」
「它就像一盆棋局。」
「你若不喜欢,不妨跳出棋局,成为下棋人,亦或者你可以掀翻整张桌子......」
「虽然不知道你和你家人是什么情况,可我想告诉你的是,生活如意的方式有很多种,不必忍气吞声。」
话毕陈屿淮轻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张姨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
「所以来我们家,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选择。」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经历开解我,让我不要伤心。
感动没两秒,突然头顶发热,发现这人还在揉搓着我的头发,脸上还带着愉悦和满足。
我一把拍过他的手,骄嗔道:「诶呀,头发都打结啦!」
他意犹未尽地收回手,「确认完毕,比猫还好撸。」
气不过,我伸手就想去薅他头发,
陈屿淮一边抓着我的手不让我得逞,一边一个劲地往后退。
结果双双倒在沙发上,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他脸上,把他原本就好看的五官勾勒得更加迷人。
我失了神,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丝毫没注意到气氛不对。
直到陈屿淮喉咙滚动,声音沙哑地开口,「再看就要出事了。」
我连忙起身,他随手拿过抱枕抱在怀里,看他不设防的双手,我伸出魔爪在他头上胡作非为。
我:「你也不赖,比狗还好薅。」
25.
我一直呆在张姨家。
周末,周母带着周风旭出现在张姨家的小院子。
当时我正和张姨撒着娇。
「周舒月。」她冲我大吼。
气冲冲地跑过来抓着我的手把我拉离张姨的怀抱。
「和这种人贴着,你也不嫌恶心。」
「走,跟我回家。」
周母力气小,骨子松软,我用力甩开时,她手腕扭了一下,痛呼一声。
抬起另一只手就想打我,被张姨阻止。
张姨本就想教训我家人,这不巧了吗?
人送到她跟前,岂有不收拾的道理?
张姨拿起扫帚毫不客气地朝周母招呼。
周母尖叫着往后躲,「你你你,简直粗鄙不堪。」
张姨战斗力爆表,「哟,谁在狗叫?怎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啊?」
周风旭拽着扫帚,我怕张姨受伤,连忙上去帮忙。
恰逢陈屿淮回来,周风旭被推得一个踉跄。
两人气场不合,立马扭打起来。
周风旭学过格斗,我怕陈屿淮打不过,想上去拉开他们。
结果定睛一看,哟,周风旭落在下风,那没事了。
原本得意的周母,看到他儿子挨了几拳后,顿时担忧起来。
她来到我身边,「周舒月,还不快点叫他停手,你哥哥都受伤了。」
我充耳不闻,见我不为所动,周母压低嗓音威胁,「想过后果吗?他们斗得过我们周家吗?」
我沉下眼神,上前制止陈屿淮。
周母立马扶过周风旭,然后对我说:「周舒月,你好好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跟我们回去。」
我:「好。」
陈屿淮拉着我的手臂,「想清楚了?」
我点点头,继续道:「我记得你对我说的话,我不会再忍气吞声。」
「等我处理好这些事情,我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我想吃张姨做的椒盐虾。」
见我意已决,张姨虽不愿,却只能承声应下,「好,但你要记住,这永远都是你的家。」
26.
我早就想到他们还会接我回去,毕竟,我对他们来说还大有用处。
车上,周风旭疼地龇牙裂嘴,周母愤愤然开口:「等着,去验个伤,妈妈认识几个局长,好说歹说也让他拘留几天,他也是个学生吧,让学校处分他。」
我心漏半拍,面上维持镇定,装作不屑的样子,「是二哥先动的手,技不如人,还想动手脚去整人家。」
「先别说人家门前有监控,这事要是传出去,也不知道圈子里的人怎么谈论二哥。」
「可别叫别人笑掉牙才好。」
张姨家有监控不假,可前天坏了,还没维修,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陈屿淮拘留。
周风旭最好面子。
果然,听我说完,他脸黑了好几度。
周母不满,「周舒月,你别忘了,你姓周!」
周风旭气馁,「好了,妈妈,这事就这么过去吧。」
周母看向我,「爸爸帮你办了退学手续,以后你继续呆在家接受私教吧。」
「才上了没多久的学,就跟人学坏了,之前你养在家里多好,多听话。」
我看着窗边倒退的景色没说话。
良久,我开口询问:「爸爸和大哥在家吗?」
虽然疑惑我的问题,周母还是好声好气地回答:「不在,他们去了公司。」
那感情好啊,好让我「掀桌」。
陈屿淮说得对。
生活不会一直不如意,它就像一盆棋局,若不喜欢,不妨跳出棋局,成为下棋人,亦或者可以掀翻整张桌子......
重生归来的我何尝不已经跳出了棋局,我以为不对他们抱有期待,他们就伤害不到我,我可以生活得很好,可实际并不。
那么就「掀桌」吧。
回到周家,我视线在厅内游走一圈,寻找路线。
看看哪些值钱,哪些好砸,心里有个估算。
走到门边拿起放在篮子中的棒球棍。
堕了魔的妖女嘴里只有杀杀杀,而我眼里只有砸砸砸。
周风旭上前阻挡,被我狠狠甩了一棍,他那原本就受伤的手更是雪上加霜,他低吼着:「你这疯子。」
见状,周围的人都不敢上前阻拦,周母目瞪口呆地抱着周希悦。
我就像个磕了兴奋剂的二哈,把家拆了个遍。
等累到动不了,我才恋恋不舍地把棒球棍扔下。
他们怕我又发疯就把我的手绑了起来。
周父和周季白赶回来看到家里一片狼藉,那脸色黑的啊,都能滴出墨汁咯。
我用鼻孔直对他们,挑衅地提了提眉。
27.
他们四个齐坐,而我漫不经心地坐在地上,像极了三堂会审。
「不枉你养父养母说你,你简直就是个坏胚子。」
我「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发出疑问,「他们说我什么了?」
周季白如数家珍,「明面上装乖,背地里跟着流氓痞子混,偷东西,被发现后还持刀捅伤你养父,之后畏罪潜逃……」
我掀起眼皮,冷冷道:「我只恨我当时不知道有未成年保护法,要不然我捅死他。」
被养父压在床上,他掏出他那宝贝疙瘩还满脸淫荡地叫我细细观赏的画面直冲入我的脑髓。
在那个家里,养母当我是发泄怒火的靶子,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养父也总是骚扰猥亵我,顾虑着养母在,也不敢肆意妄为。
那天养母和养父吵架回了娘家,养父应酬回来喝了点酒。
刀子是很久之前从厨房偷拿出来的,一直放在床头下图个心安。
我原本也没想过动刀子,家里有两个女佣,无论我怎么呼喊都没人来救我,我不知道她们是没听见还是不愿意多管闲事。
最后一件也被脱了,眼看着要掰开我的腿,我心一横拿刀捅了过去。
第一次干这种事有点害怕,怕被抓,也怕再次回到这个家,所以就跑了,跑来了这座城市。
我压下愤怒,眼中恢复一丝清明,平静道:「他要强了我,我不该捅他吗?」
「你们以为我在那里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时不时被殴打,时不时被骚扰,还有每天都干不完的活。」
「人们总说遇事找警察找老师。」
我自嘲地提起嘴角,「可不是都有用,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我有幻想症,有精神病的证明,学也上不了。」
周家人听到这些话,愣了好一会。
周风旭显然不相信,「这说不定是你编的。」
我:「也没指望你们能信。」
周母哽着嗓子:「怎么没跟我们说过。」
呵,上一世我都不知道替自己辩解了多少遍,他们始终都不相信,他们潜意识已经听信养父养母的话,那么这一世我又何必多说。
28.
看着周母流泪满面的样子,一阵恶心泛上心头。
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拧紧眉眼,「你在装什么?」
「不就为了我身上那颗肾吗?」
「不就等周希悦什么时候需要吗?」
听完我这一席话,他们嘴巴微张,想辩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这就是事实。
「DNA检测出来我是你们的女儿远不及我和周希悦肾型匹配来的激动。」
「你们不敢让我知道,怕我用这个威胁你们。」
「说不定等我捐了肾,周希悦好了起来,你们是不是一脚就把我踹开,把我随便安置在哪个国家让我自生自灭。」
最后一句话我装作无意地开口,周父不自然地撇开眼神,「你胡说什么?」
我嗤笑着不作回复。
看着他们紧张兮兮的样子,我好笑道:「放心,肾我会捐的。」
「既然学退了就退了,私教也不必了,我自学就好。」
「我会好好地呆在家里直到被需要的那天,你们放宽心好了。」
「不过我警告你们,别动其他人,我要疯起来,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以后我就不出来吃饭了,把饭拿到我房间去就好。」
29.
关上房门,我按了按酸痛的手臂。
嘶,砸得太狠,肌肉都拉伤了。
这一天的运动量太大,情绪也拉满,我着床就沉沉睡了过去。
睁眼一看,天亮了,枕头布着大片水渍。
我做梦了,梦回上一世。
上一世,他们有段时间对我很好很好,我当时整个人都沉浸在蜜汁中。
有一天,他们跟我说妹妹需要换肾,找不到其他配型者,只有我合适。
妈妈哭着喊着:「老天这是怎么了,好日子才没过几天。」
妈妈说:「舒月,你帮帮妹妹吧,你也不想这个家再支离破碎吧。」
当时他们已经给了我一颗「甜枣」,我也不想失去这颗来之不易的「甜枣」。
而且一个肾而已,捐了一颗我还有一颗。
他们已经对我好了,我相信在我帮了妹妹后,以后会更好。
可这一切都在周希悦手术成功后变了。
那几天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他们一次也没来过,全都聚堆在周希悦那。
再后来,我在周希悦病房门口听到了真相:在我回来那天,他们就知道我和周希悦的肾型匹配,甚至前段时间对我的好都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捐出我的肾,他们还打算送我出国留学,没人管我的意见。
国外人生地不熟的,我被霸凌得厉害。
我打电话给周家人,想求求他们让我回去,结果都是拉黑,全都拉黑了我。
「砰砰砰」,敲门声把我拉回现实,「舒月小姐,吃早餐啦!」
30.
这几天,我一直待在房间里学习,除了学习就是跟童夏他们聊天。
晚上,周母拿了块小蛋糕进到我房间,她面容憔悴,脸色苍白,空闲的那只手紧拽着衣角,略带局促地开口:「月月,爸爸摸索着报警记录,查清楚了以前的事情。」
「然后呢?」我不解。
周母顿时泪流满面,「是我们误解了你,对不起。」
「你放心,我们会帮你报仇的。」
真的离谱,以前无论我怎么好声好气解释,他们都不会相信我说的话。
这次我发了个癫,他们竟然相信了?
周母在一旁啜啜泣泣,不知说些什么。
我抬手打断她的话语,「不好意思,你打扰到我学习了,请出去好吗?」
周母哭得更凶了,还引来一直躲在门边的周风旭、周季白等人。
我清楚地看到,愧疚、悔恨、痛苦等各种复杂情绪糅杂在他们脸上。
呵,早干嘛去了?
周季白:「对不起,你怎么对我们都没关系,能不能不要这样对妈妈,妈妈知道你以前遭受的事,当即就晕了过去,在床上躺了两天,她能下床就来了这里。」
周风旭也在小声附和着。
一群人叽叽咋咋,糟心得很,我不耐烦地撇嘴。
周母小心翼翼地讨好,「我们马上出去,不打扰你学习。」
「这款蛋糕可火了,你妹妹总说这个口味好吃,我拿来给你,学累了,就吃点甜品放松一下。」
31.
蛋糕配色很美,上面铺满了草莓。
想起有一天,童夏给我带了瓶草莓味的酸奶,被陈屿淮夺了去。
他语气肯定地说:「她不吃草莓。」
我疑惑陈屿淮是怎么知道的。
他说我在张姨家吃水果的时候从来没动过草莓。
我不吃草莓,不是不喜欢,是因为过敏。
可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们却从未了解过我,哪怕是简单地了解。
我讥讽着想要把它扔进垃圾桶,最后还是没扔。
重新把它放回冰箱,毕竟珍爱粮食人人有责。
32.
周父周母觉得有愧于我,为了让我欢喜,他们又给我重新办了入学。
还说以后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一定要回家住。
日子还是像往常一样,哦不,似乎比以前更好。
去张姨家蹭饭,跟童夏他们出去玩,一起备战高考。
每每回到周家,他们就笑脸相迎,企图和我多说几句话。
又是当季裙子,又是珠宝、项链……
我觉得渗得慌,脚步更快地回到房间。
周希悦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这在意料之中。
高考完几周,周家人聚在一起。
我一看那阵势,我就知道是捐肾的事情。
我打开手机录像,摆好位置。
从房间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协议和清单。
「我同意捐肾,不过我有要求。」
33.
「你们给过我生命,现在我还你们一条生命。」
我把清单和银行卡推了出去。
「你们每个月打的钱,还有我来到这以后,上至私教的钱,下至吃的喝的用的,甚至包括水电费,我都算清楚打在这个卡上了。」
「放心,只会有多不少。」
「我们两清了,最好以后不要再见面,就算见到也是陌生人。」
血缘关系在法律上断绝不了,但是我可以通过签订协议界定鸿沟,只要双方清楚就行。
我把断绝关系的协议推到他们前面,示意他们签字。
周母跪着痛哭,「月月,我知道你对我们很失望。」
「能不能给我们一个补过的机会?」
周父也留下了眼泪,「我们是真的想把你找回来。」
「虽然肾型匹配我们很开心。」
「是后来听到你养父养母说的那些话,我们以为你是一个坏种,所以才……」
「我们知道错了,别这样,我们以后会加倍对你好。」
这个第一印象还真是至关重要啊。
当年他们找到我的时候还是和善的。
捅了人的恐慌让我对以前的事缄口不提,我以为只要我不提,他们就不会知道,毕竟两座城市隔着这么远。
可他们还是查到了,所以私自去见了养父母。
养父母的那些话在他们心上深深地打下烙印。
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在他们那被判了死刑。
所以这些年无论我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他们对我的看法。
可是,认识一个人怎么可以仅仅通过他人之口。
我知道他们已经悔改,可我没说我一定要原谅。
如果我原谅了他们,谁又来拯救那个被抛弃在国外,在楼顶一跃而下的我。
我淡淡地威胁:「我可以等的起,周希悦可等不起。」
「不怕你说,肾,我不是想捐的。」
可我不得不捐,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和他们断得一干二净。
34.
手术很成功,我躺在病床上。
门的中间是一块透明玻璃,周家人时常在外面偷瞄我。
我没过多理会,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手术结束后,协议开始生效,我还不吝啬地将视频发给他们。
午睡过后,睁开眼睛,竟然看到童夏还有张姨她们。
「你们怎么来了。」
「给你妹妹捐肾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们,不理你三秒。」童夏脸气鼓鼓的。
张姨看着我,「等你康复,我们回家,张姨给你做椒盐虾。」
我听出了里面的深意,大概是周母和她说了什么,不过都不重要了,我笑着点头。
陈屿淮不太高兴,脸沉沉的,但还是跟我说了声「恭喜」。
是啊,恭喜。
12岁那年,被家里人找到的时候,跟自己说了声恭喜,恭喜我回家了。
18岁的今天,陈屿淮跟我说了句恭喜,恭喜我有家了。
童夏不服气,「你们在打什么哑迷,我怎么听不懂。」
往后几日都有他们的身影,病房一下热闹起来,不再那么冷清。
查分数那天,我考了692,陈屿淮702,我们上了同一所大学,法学专业。
我知道陈屿淮以后想干什么,而我不仅想帮他,更想保卫这世间的公道。
齐季没能和童夏考到同一所大学,但他们俩学校面对面。
幸运的是,我们都还在这座城市。
属于我周舒月的快乐,在往后的日子里只会多不会少。
也感谢老天让我重活一世,让我拥有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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