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本文摘自《繁昌文史资料》第八辑(根据文史委“十年总结”内容推测为1991年11月前后),作者束延海,原标题《虎穴脱险》
网上有一篇很生动的演绎文,有兴趣的话可以扒一下。据称交通员老张叫张七平,搞错的那个杀猪匠叫谷世民。
不得不佩服那些弘扬“正能量”的“优质创作者”。文史就是文史,除了洞看人性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光艳之下往往少不了脂粉。
无可否认,人是一种视觉动物,不分男女。
正文
落入虎口
1947年农历9日,中共南繁芜工委负责同志王文石、王安葆,在南陵县板山岭派交通员老张(忘其名)送信给我,说他们为避开敌人的锋芒,暂时转移至青阳等地隐蔽;还交待老张,说我的身份是杀猪匠。
老张来到保兴乡灯塔保询问杀猪的束延海,有一位姓夏的农民只听清“杀猪的”,即把老张指向另一个杀猪的谷世民家。信送到谷的手里,很快被保兴乡公所知道了,乡公所派兵将老张抓去了,并向国民党繁昌县报告了这个情况。县大队副大队长王亚东闻讯,迅即带一连人来捉拿我。他们抄了我的家,并四处搜查,都没有抓到我,便派人隐藏在我家附近监视着。因为我到对江无为县去了,对此情况毫无所知。一天上午,当我从对江回来,一跨上江岸,群众就告诉我说:“县大队在抓你,你家对门胡师宏家驻了一个班的队伍,千万不要回家”。我听到这个情况,心想有家不能归,干脆进山找领导去。当我走到团洲上面的新圩时,被隐蔽在那里的县大队逮住。他们把我押到上渡口的保兴乡公所,王亚东当场亲自审问我,在场的还有保兴乡长吴树人,乡队副吴兆余等。他们问我活动情况,我说原来干过新四军,现在早已不干了。他说:“有人证!”我说:“有人证我也是原来干过新四军”。不论他们怎么威胁,我都坚持这么说。王亚东气得暴跳如雷,一声大喊:“带人证!”枪兵把打得血肉模糊的老张推到我的面前。我矢口否认,说不认识他,是他诬谄我。王亚东拍桌大叫:“给我打!”。一些帮凶,抽下腰间皮带,凶神恶煞似地把我打得皮开肉绽,头昏眼花,我始终未吐真情。于是,凶狠的敌人,把我送到乡公所屋后碉堡的五层楼上,扒光衣服,捆绑起手脚,悬吊在屋梁上。
虎穴脱险
就在这天下午,乡公所有人在议论:毛和贵(坚持旧县地区的武工队负责人)在攻打矶头山(高安乡公所),县自卫队要去解围(事后了解,这是毛和贵同志听说我被捕,惩罚敌人,调虎离山)。这些话被关在碉堡底层的老张听见了。晚上,乡公所静悄悄的,忽然电话铃响了,老张侧耳听着。电话是县城里打来的,询问审讯我的情况,并要这里第二天把我解送县城。接电话的人说:“解送时怕路上有游击队阻截”。对方则说:“那你们明天就把他就地枪决!”老张听到这些话后,四周仍无动静,即从碉堡的枪眼里观察,只见乡公所门口有一个哨兵,室内有几个文职人员。他急急忙忙爬上来把这个情况告诉我:“老束,你要想法子跑,不然明天就没命了。”他把我从屋梁上放下来,解开手脚,两人商量逃跑的办法。怎么跑呢?碉堡大门紧锁着,墙壁是用砖砌的,无法搞动,下面四层墙壁上枪眼太小,只五层楼上四周瞭望窗口稍大,这是唯一的出路。这么高,又一无所有,怎么办?老张说:“我底下有床铺草”。他把草抱上来了,我俩搓起绳子,草搓完了,量量还不够长,他又把一床旧被单撕成条条搓。大概在三更时候,绳子搓好了,把一头系在屋梁上。我要老张先下,他向下一看,黑咕隆冬不见底,不敢下去,要我先下。我说:“好,我下去以后等你”。我抓住绳子,忍着伤痛,跳出窗口,慢慢往下滑。岂知下到第二层,绳子断了,掼下去轰隆一声,好在哨兵站得远未听见,可我被掼在石头上,腰攒伤了,头攒昏了,人事不知。好一会醒过来了,朦朦胧胧的,心里在想,这不是出来了吗?赶快走呀!几次强打精神想站起来,结果都没有站住。可是睡在这里不走,天一亮就无法逃跑。我咬紧牙关,忍着疼痛,慢慢向前爬。不远处铁丝网拦住了去路,我手扶网柱,脚睬铁丝网向上爬,两只光脚被网上的铁刺戮得鲜血淋漓,痛得难忍,刚爬到顶上,就跌过去又昏倒了。醒过来又继续爬。第二道、第三道铁丝网不能再翻了。为了逃生,只得光着身子从下面钻,两道网钻过后,身上划满了裂痕,全身血肉模糊,已经精疲力尽。这时天快亮了,再爬就会被人发现。无可奈何,只好爬到离碉堡不到100米远的沙家桥旁边的水沟里(现渡口小学附近)睡在茭瓜草丛中,全身泡在水里,头上顶着水草,只剩鼻孔在外面透气。天亮后自卫队回来发现我跑了,四处搜寻。多次从这个沟边经过,喝斥声,叫骂声,就在耳边,我在沟里连气都不敢出。满身的伤痕,在水里泡一天,实在难熬。我虽然逃出牢笼,仍未脱离罗网,我一面忍受着煎熬,一面思索:现在搜查得这么紧,到哪里去?哪家能收留我?想来想去,只有到套口村汪三爷(汪道璜先生、开明士绅)家去,他同情革命,抗日战争时期,他利用乡土关系和社会地位,掩护过革命活动,坚持在这里的县委委员金涛及我同他有过交往。金涛两次被日伪逮捕,他都大力营救。经金涛等同志同意,他还任过十个月日伪保兴乡乡长,为我方提供情报,发空白通行证等,对革命有一定贡献。现在,他在地方上仍有很高的声望,国民党地方政府对他也以礼相待。只有到他家才安全,也只有他才肯收留我。主意想定,天黑了我就朝套口方向爬去。由大路爬怕被人发现,只得从坎坷不平攀攀拉拉的黄豆地里爬。爬到二更天气,才爬到老五垄陈懒子家面坊前的地里(约一华里)。看到他家窗户有灯光,听屋里有人讲话声,大概是他还在做挂面。这时,我已两天没有吃饭,又饿又渴,真想去喊门搞点吃喝,又怕暴露日标,重陷虎穴,便忍受着,继续爬行。一直爬到东方发白,才爬到套口村菜篮圩的田埂上(现芦柴场),听到前面有响声,才停在路边不动。一头水牛走到我面前停住了,后面有人吆喝,牛还是不走,只连连喷气。后面的人自言自语说:“怎么搞的,哪有鬼呀!”边说边用鞭子打牛,牛还是不走,仍然喷气。我一听,这是汪三爷家多年的长工沙维斌,见他肩上扛着犁,是起早到圩里来犁田的(这时中稻刚收过)。这个人很忠实,我们熟悉,于是我就喊他。因为我又饿又累,喊的声音很微弱,他听不清是谁。于是放下犁,丢下牛,走过来一看是我,就问:“你怎么睡到这里来了?”我说明情况,并请他把我背到汪三爷家去,他慌慌忙忙把我背着就走。背到汪三爷家,三爷看我满身伤痕和泥水,瘫在地上不能动,非常痛心。一面喊家人烧水做饭,帮我洗身穿衣,一面要沙维斌及长子学胜在房里架设阁棚。阁棚搭起来,将我安顿好了,天已经大亮。不一会,乡长吴树人带人下乡搜查来了。汪三爷见吴乡长来了,急忙迎出门外。吴一见面即告诉他:“束延海跑掉了,找了两夜一天都未找到……”。汪三爷风趣地说:“跑掉了!还不是你们把他暗杀了,不然他能跑得掉?”并机智地说:“对不起,圩里的外甥今天请我去帮他们分家,我马上要走,不能留你们吃茶了,改日再来吧!”说着要家人递过长衫,往胳膀上一搭,朝三山方向走去。吴树人原来下乡有在此歇脚的习惯,今天也只好怏怏然而去。其实,汪三爷走不多远后就回来了,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不让他们在这里停留,怕我被他们发现。第二天,他在乡公所当干事的次子回家了,也告诉他:“束延海前天跑掉了。”他说:“在碉堡里怎能跑得掉,还不是他们把他搞掉了。”连自己亲生儿子都守口如瓶。这些话我在阁棚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安全转移
在汪三爷家阁棚上睡着,一日三餐送饭送水,天天有荤菜,还买来滋补品,给我补养身体。汪三爷亲自上街买药,给我里吃外敷,经过调养,六、七天后,我就能下地走动了。我怕时间长了走漏风声,连累他家,就说要走。汪三爷说我身体还很弱,留着不给走。因此,我在他家住了三四十天。心里真急,实在住不下去了,社会上的风声仍然很紧,怎么走呢?还是找三爷商量个办法。
一天,天还未亮,汪三爷请邻居魏玉保把一只小船划到屋后河边(当时没有大坝,船可入江)。给我带上几十元路费,要我睡到船舱里,叫沙维斌等人把事先买好的一千斤红大椒倒入舱里,将我盖起来,只留眼和鼻子在外面。装好后,天就亮了,汪三爷手拿洋伞,站立船头,船刚离岸,乡公所的周老四带一个特务班来了,多远的就喊:“三爷,到哪去?”三爷答道:“买点大椒,送给鲁港刘三爷去(士绅,坑坊老板)。”说话时,他叫小魏紧划几浆,船离岸远一点。周说:“停一下,我取钱给你,请你替我买两双袜子。”三爷知道他实袜子是假,借机察看船只是真。便说:“你要多大袜子,我有钱,替你带就是了。”边说船边行,离岸已很远了,他们无可奈何。三爷这才松口气,坐入舱内。我一直躺在舱里,怕航行中遇到人。时近中午,船划到芜湖下面的四褐山,到了这里的秘密交通员家里。吃过午饭,我留下,船又往回划,途经鲁港,三爷才把大椒卸掉,平安地返回家去。不几天,我的伤全好了,便和缪传友同志一道,到大通闵山冲店塘口,找到了王文石同志,汇报了脱险经过,又踏上了革命征途。被关押的张交通员,只供认他是个普通老百姓,被迫帮助送信,几经周折后交保释放了。
四十五年过去了,回忆在那腥风血雨的年代,人民群众,爱国人士,为掩护新四军同志,支援革命,花多少心血,担多大风险!没有党的正确领导,没有人民群众的支持,哪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我要牢记毛主席“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教导,保持革命晚节,报答人民对我的恩德。
(汪先植、古今整理)
资料来源:
本文摘自《繁昌文史资料》第八辑(根据文史委“十年总结”内容推测为1991年11月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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