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张 政
01
1938年2月初的一天,太阳刚刚升起,大海在晨曦中慢慢苏醒。在中国东部城市上海不远处的海面上,法国杜默尔总统号轮船正在快速前行。这是一艘客船,两天前从日本横滨出发,一路乘风破浪,驶向中国上海。初春的海风寒意料峭,巨轮显得笨拙孤单。
一个名叫乔治·霍格的英国青年,孤独的站在甲板之上,双手扶着船栏,目光投向东方。在他的眼前,依稀可见上海城市的影子。海风吹乱了他棕黄色头发,风衣在寒风中呼呼作响。因为风大,他用手将风衣领口紧紧收了一下。
三三两两的船客此时已经起来,纷纷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呼吸新鲜的空气。这些人肤色不同、国籍不同、身份不同、民族不同,怀着不同的目标来到中国。更多的是操着日本口音的日本人,他们大多是去中国的军官、记者、妇女、儿童、医生等人士。
五、六个在甲板上睡觉的流浪者被人们的脚步声和几个在甲板上来回卖香烟、卖报纸的孩子的叫喊声吵醒,卷缩的身子慢慢伸展看来,睁开惺忪的眼皮,用满含怨气的眼神看着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人流,一脸无可奈何。
一位年龄较大的英国妇女走到乔治·霍格身边。她叫穆里尔,是一名英国作家,也是乔治·霍格的姨妈。她穿梭在世界各地的演讲台上,向世人宣扬她的和平主义理想,被世界新闻界誉为“世界和平之母”,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和平人士。
这时,在天地之间,出现了一条朦胧的、长长的海岸线,隐约可见上海城市的影子。
紧接着,一个身穿日本服饰的青年男子也走了过来,他大约三十岁左右样子,脸色静穆,神情严谨。他叫贺川丰彦,是乔治·霍格在东京认识的日本朋友,此人是日本有名的基督教领袖人物,获得基督教博士学位,他热爱和平,曾多次发表演讲,反对日本出兵中国,先后两次被日本宪兵逮捕。
穆里尔用手指着海岸线,异常兴奋地尖叫起来:“啊!霍格,贺川先生,你们快看,前面是什么?那是上海吗?上海真是一个伟大的城市。我终于见到它了,我们终于到达上海了。”
乔治·霍格也异常兴奋,和他的穆里尔阿姨紧紧拥抱在一起。
贺川丰彦道:“看把你们两个高兴的。”
穆里尔道:“难道你不高兴嘛!”
贺川丰彦道:“我也高兴啊!中国是我们的邻邦,也是我们的老大哥。它的神奇一直都吸引着我,这次能有机会来中国,我当然很高兴啊!”
乔治·霍格道:“让我们这次的旅行变的更有意义吧!”
穆里尔道:“好啊!好啊!”
贺川丰彦道:“我要好好品味一下中国,这个古老的国家一定有很多让人无法领略的奥秘和神奇。”
乔治·霍格伸出拳头在贺川丰彦的胸口轻轻打了一拳,道:“可你们国家的士兵此刻正在欺负着中国——你心中最为神奇的国家。难道你就不怕中国人用拳头将你打出来。”
穆里尔道:“是啊!是啊!你可要小心点啊!两个月前发生在中国南京的大屠杀事件震惊全球,你难道不知道吗?”
贺川丰彦道:“我们大和民族是太阳神的子民,崇尚友爱、热爱自由,中国是我们一衣带水的邻邦,世代修好,我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件事纯属造谣。”
乔治·霍格道:“我们也是听说,但愿它是谣言。”
穆里尔道:“我想这种消息不是空穴来风,这件事一定是真实的。”
贺川丰彦道:“如果是真实的,那将成为我们大和民族的耻辱。”
02
轮船由远而近,慢慢停靠在岸边。
乔治·霍格,穆里尔,贺川丰彦三人夹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手里提着行礼箱,兴致勃勃的走了出来。
在出口处,一个外国记者身上挂着一部照相机,正在码头上焦急的等待。他叫威廉·克洛,是《曼切斯特卫报》的主编兼记者,也是穆里尔的朋友。他远远看到穆里尔走过来,急忙将手中的一个笔记本在空中挥舞,示意她向这里看。穆里尔看到他挥舞的手,高兴的向他也挥起了手。
威廉·克洛走上前去拥抱了穆里尔,道:“穆里尔,终于见到你啦!谢天谢地,你总算平安到达上海。”
穆里尔道:“谢谢!感谢你来接我,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侄子乔治·霍格,大英帝国最有志气的青年人,这位是日本基督教的领袖人物贺川丰彦。”
威廉·克洛上前分别和乔治·霍格、贺川丰彦拥抱握手,兴奋地说道:“欢迎你们到中国来。不过现在的上海被日本占领,你们可要小心说话啊!被日本抓去就麻烦了。”
三个人哈哈大笑,穆里尔风趣的说道:“瞧!瞧!瞧!你都变成中国人了。”
这时,身边突然有人骚动起来,人群由远而近分为两边,中间有一队日本军人正在走来,人群不由自主的让出中间道路让士兵通过。很多外国人好奇的看着日本军人走过。
乔治·霍格将穆里尔轻轻一拉,怕她给走来的士兵撞到。这些士兵满脸骄横之色。
出站口,一队日军士兵正在对入城的行人例行检查,态度蛮横,神情高傲。
有两个日本士兵正在用枪托抽打一个衣着破烂的中国男子,嘴里呜呜大叫。
码头行人议论纷纷,均觉得日本军人过于野蛮,有失日本军人的形象。
排在最后面的几个中国船客见自己同胞被打,嘴里骂骂咧咧。
船客甲道:“操他奶奶地,狗日的日本人真他妈一群疯狗,咱不招惹他,他反过来还来欺负咱。”
船客乙道:“等有机会非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帮狗日的,让他们从哪儿来就滚回哪儿去,也让他们也尝尝在别人家里撒野遭打的滋味。”
船客丙道:“话是这样说,可人家手里的家伙比我们厉害,我们怕是顶不住啊!再说,这满大街剩下的只是穷人,官老爷们早带着家眷,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船客甲道:“听说,上海城是白白让给日本人的!操他奶奶个熊,咱还没打,就屁股发软,这国民党的军队到底能不能打仗啊!”
声音渐渐远去。
一辆黄包车驶了过来,驾车的是个青年人,穿着一件粗布衬衣,外面套着一个棉马甲,看上去身体发冷。
威廉·克洛顺手拦了下来。
威廉·克洛道:“穆里尔,请你上车。”
穆里儿惊奇的看着黄包车,道:“这是什么车?”
威廉·克洛介绍道:“这是中国的黄包车,也叫人力车。”
穆里尔道:“哦!是吗!人力车,很有意思。”
乔治·霍格也大为惊讶,围着人力车转了一圈,道:“中国人真有意思,看来我们来中国的待遇不低啊!好,坐上去试试。”
贺川丰彦站在傍边若有所思。
四个人分乘四辆黄包车向公共租界驶去。
03
日军驻上海某连士兵正在奉命修筑阵地,沙包、铁丝网等物料满地乱扔。连长歪戴帽子站在远处大声吆喝,嘴里叼着一根纸烟,大大咧咧的骂个不停,对着正在满头大汗搬运沙袋的两个新兵吼叫,道:“你们两个不会干活的,瞧你们两个的熊样,干活有气无力,一看就知道是耍奸溜滑的废物,队伍马上要开到武汉去,到时候你们两个的也到前线去的干活。”
不远处是上海公共租界,沿租界两边的道沿上全是从其他地方逃荒过来的难民。一群衣不遮体的饥民正在屋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目光黯淡。十几个手里拿着破碗的小孩子在大街追逐打闹,看见有外国人经过,便一窝蜂的围上去讨要碎钱。
04
载着乔治·霍格、穆里尔、贺川丰彦和威廉·克洛的四辆黄包车在公共租界的大门前停下来,四个人刚刚走下黄包车,便被手里拿着破碗的一大群孩子围住。
穆里尔不知所措尖叫起来,道:“哦!怎么啦?这是怎么啦?”
威廉·克洛急忙拦着孩子,道:“滚!快滚!你们这群孩子真讨厌。”
穆里尔道:“威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里尔道:“这些孩子全是战乱逃荒来到上海的孩子,他们每天在租界前要饭要钱,实在讨厌极了。”
穆里尔道:“是吧!可恶的战争,让这些孩子成为无家可归的孩子。他们还这么小,心灵便受到如此的伤害,真叫人心中不是滋味。”
威廉·克洛道:“你千万别这样想,别看他们衣不遮体,但聪明的很,你的同情心不要放在他们身上。”
穆里尔道:“威廉,你说的话我听不明白。霍格,看看我们能为这些孩子做些什么呢?”
霍格道:“穆里尔阿姨!这是一群可怜的孩子,让我们以基督的名义,力所能及的帮帮他们。”
穆里尔道:“好啊!”
贺川丰彦道:“孩子们,你们的不要着急。”
孩子们不明白眼前的外国人呜哩哇啦说什么,争先恐后举着手里的破碗往这几个外国人跟前挤。
穆里尔、霍格、贺川丰彦将口袋中的硬币拿出来,在每个孩子的破碗中放了一枚。
威廉·克洛也不由自主的为身边的两个孩子放了两枚钱币。
05
1937年8月13日,日军进攻上海,11月12日上海沦陷。
1937年12月13日日军攻陷南京,国民党南京政府被迫迁往汉口。
在连续七个多星期时间里,日本侵略者在南京对手无寸铁的中国人进行大屠杀,将三十万中国同胞在几天之类杀害,犯下滔天罪行。
中华民族蒙受了历史上最惨绝人寰的伤害,亿万华夏儿女举国声讨,同仇愤慨。
日军攻陷南京之后,略作修整,便马不停蹄的向南进攻,威逼汉口。
此刻在汉口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所在地,蒋介石正在召集高级将领召开汉口会战的军事会议,与同僚们商讨御敌大计,到会的基本上是军以上将军。
蒋介石:“各位,据国防部情报部门获取的情报显示,日军正在分成三路,对汉口形成围合态势。目前汉口各界抗日情绪高涨,我国民革命军肩负守卫汉口、保卫汉口的使命,在残暴强悍的日本鬼子面前,力当拒敌于国门之外,就是战死到最后一人,也不能让日本人踏进汉口半步。”
蒋介石讲完,冷峻的看着将军们的反应。
有一个将军似乎明白蒋委员长的意思,嚯的站立起来,大声说道:“委员长英明。各位已有所知,上海沦陷之后,日本不仅杀害我手无寸铁的同胞,还四处搜寻年轻男子,然后扒下他们的衣服,如果发现有军用皮带的痕迹就立即枪杀,有五万多战士让日军杀害了。南京沦陷之后,日军残杀我中国军民30余万,这是我国的国耻啊!我们不能让我们的老百姓白白死去,也不能让我们的战友白白地牺牲,我们要给他们报仇,将日本鬼子赶出中国。”
坐在下面的几十个军官发出一阵喝彩,个个精神抖擞。
06
上海公共租界的一间房子里,穆里尔、乔治·霍格、贺川丰彦三人正在房子里收拾行李。
乔治·霍格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张照片看,照片是父母合影。
穆里尔从后面走上来,要过霍格手里的照片。
穆里尔道:“霍格,你父母知道你来中国吗?”
霍格道:“不知道,我没跟他们说,本来计划去印度,然后回到英国找个工作。来中国完全是计划之外的事情,不过从我踏上中国第一步开始,我已经喜欢上中国了。”
穆里尔道:“看来是我打乱了你的计划,将你从日本带到中国了。你不会怪我吧!”
霍格道:“怎么会呢!穆里尔阿姨,我很高兴你带我中国,这是个很古老的国家,这次出乎意料的旅行,一定会给我留下终生的记忆。”
穆里尔道:“是啊!更何况中国正在发生着战争,我们应该伸出友爱、和平之手,给这个正在经历战争摧残的国家一点关怀。”
贺川丰彦道:“没有想到,我们日本所倡导的“大东亚共荣圈”原来是以牺牲中国人的性命与和平生活所换来的,现在我才明白,这是一场对中国发动的侵略。”
霍格道:“今天在上海看到的一切,让我十分惊讶,中国人生活得这样卑微。”
穆里尔道:“霍格,贺川先生,我们看到的只是开始,我担心战争的发展……会越演越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霍格,你有什么计划么?”
霍格道:“我想……能不能先找份工作?我想将上海的经历记录下来,等回到英国以后,将它写出来。”
穆里尔道:“你的想法很好,我支持你。贺川先生,那你呢?”
贺川丰彦道:“我看到街头忍饥挨饿的中国百姓,心中很是歉疚,不知道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我和霍格一起好了。”
穆里尔道:“那我们先按照这个想法做,如果有什么变化,我们再商量吧!”
穆里尔说完将霍格父母合影递给霍格,道:你的爸妈将和我们一起经历战争。”
三个人相视而笑,穆里尔拍拍乔治·霍格和贺川丰彦的肩膀,道:“孩子们,早点休息,我也去休息了。”
07
乔治·霍格坐在《曼切斯特卫报》上海办事处主编威廉·克洛的办公桌前。
威廉·克洛道:“这几天在上海过的怎么样?喜欢上海吗?”
乔治·霍格道:“到处看了看,我发现上海正在陷入无政府状态,到处乱糟糟地。所以对上海谈不上喜欢,但也谈不上不喜欢,感觉很复杂。”
威廉·克洛道:“真是个有悟性的年轻人,你对上海的评价很准确,这个城市确实正在陷入无政府状态。日本人对上海发起的战争,基本上是一场没有抗争的战争。中国军队虽然坚持了三个多月的战斗,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城市。而日本人对上海的管理很显然是依靠残暴的高压政策和惨无人道的恐怖手段,你说,他们这样能治理好这个城市吗?”
乔治·霍格道:“我想在回到英国之前,更多的了解这场战争,将它带回英国。”
威廉·克洛道:“哦!是吗?这真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霍格,你的穆里尔阿姨多次在我面前提到你,说你是一个很出色的青年。正好,我们《曼切斯特卫报》需要一个报道战争的通讯员,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加入到我们的行列。”
乔治·霍格道:“那太好了,我应该好好感谢您才对,可惜我兜里已经拿不出一个硬币了,等我赚了钱,一定请您喝最好的威士格。”
威廉·克洛道:“那倒不必了。我要提醒你的是,第一,你是《曼切斯特卫报》驻上海办事处的临时通讯员,你必须写出有分量的稿子,才可以在《曼切斯特卫报》发展下去,并得到相应的稿酬;第二,你的稿子应该多写战争最关键的地方,要到一线去写稿,而不是关心那些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难民。要记住,我们是记者,不是慈善者,我们关心的是战争本身,而不是战争所产生的结果。这一点是我们和其他报纸不同的地方。”
乔治·霍格道:“克洛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
威廉·克洛道:“真是个聪明的小伙子,相信你在《曼切斯特卫报》的经历是难忘的,好好干,我希望看到你的成绩。”
08
乔治·霍格匆匆来到上海租界教堂牧师弗兰克·米利肯的门前,举手敲门,道:“穆里尔阿姨,你在里面吗?”
里面传来穆里尔阿姨的声音,道:“是霍格吗?”
乔治·霍格道:“是我,穆里尔阿姨。”
随后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中年人,神态和蔼,举止温文尔雅,道:“是霍格先生吧,请进来吧!我们等你好久了。”
乔治·霍格道:“谢谢!”
走进屋里,乔治·霍格看见屋里除了穆里尔阿姨之外,还有一个中年妇女。
穆里尔道:“霍格,你回来了,工作的事情有结果吗?”
霍格高兴的看着穆里儿阿姨,道:“克洛先生让我在《曼切斯特卫报》做临时通讯员。”
穆里尔笑道:“那很好,恭喜你,霍格。”
乔治·霍格道:“《曼切斯特卫报》是一家大报,我能成为它的一员,感到很幸运。”
穆里尔道:“呵呵!那我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为你的新工作干杯。”
霍格道:“好啊!既然大家都这么高兴,我们就找个地方好好快乐一下。”
弗兰克·米利肯道:“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法国餐馆,我们晚上一起去,我为你们接风。同时也庆祝霍格先生成为《曼切斯特卫报》的临时通讯员。”
穆里尔道:“霍格,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美国魏理公会派的弗兰克·米利肯牧师,这位是他的妻子艾米·米利肯。他们都是基督教的传教士。1907年就离开美国来到中国,已经对中国非常熟悉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他们谈谈。弗兰克·米利肯牧师正在组织上海的教堂活动,通过宣传基督教仁爱和平、自由尊敬的精神,来引导人们热爱和平、反对战争。他的妻子艾米·米利肯紧随丈夫,管理着一个基督教广播电台,同样进行着教化人民的工作。你要好好向他们学习。”
霍格道:“弗兰克牧师,艾米阿姨,以后请多多关照。”
弗兰克·米利肯道:“霍格先生,你的穆里尔阿姨对你很是欣赏,常在我们面前提起你。今天见到你,果然气度不凡。”
霍格风趣的说道:“穆里尔阿姨看不到我的缺点,其实我是个缺点很多的人。”
大家哈哈大笑。
弗兰克·米利肯道:“上海已经被日本人占领,这个地方很乱,你要注意安全。”
霍格道:“多谢弗兰克牧师的关心,我会注意安全。”
贺川丰彦道:“霍格,恭喜你获得一份不错的工作。”
09
乔治·霍格和贺川丰彦并肩走在上海的大街上,天色阴晦,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
上海的大街小巷饥民遍地,到处是被日军轰炸的残垣断壁,烧毁的房屋、汽车还在冒着屡屡青烟。
远处突然传来飞机轰鸣的声音,大街上顿时乱作一团,人群纷纷逃跑或爬下,四处奔散,一脸恐慌。
飞机临近,轰鸣声呼啸而过。飞机上撒落下成千上万的传单,黄黄绿绿的漫天飞舞。乔治·霍格和贺川丰彦随手捡起两张看,这是日军的心理战术,上面大肆宣传日军神话般的战力,劝导中国人服从日本人的管理,遵守日本所定下的规矩。
乔治·霍格气愤道:“你看看这些可怜的中国人,个个无家可归,面黄肌瘦。这是一场残害中国人的战争啊!必须将这里的一切告诉给全世界人,让他们认清战争的本质。”
贺川丰彦道:“没有想到,日军对中国的伤害竟然到了这种地步,为什么要发动战争呢!日本国内所宣传的‘大东亚共荣圈’是以发动战争来推动的,这是多么愚蠢的想法。”
10
穆里尔手里拿着日军战机刚刚抛撒下来的传单,大为气愤。她身边站着弗兰克夫妇,两人正在抬头看着飞走的日军战机。
穆里尔道:“日本人盲目自大,他们用这种手段就可以让中国人言听计从吗?”
弗兰克道:“穆里尔,日本人痴心妄想,他们的阴谋难以得逞。”
穆里尔思考一番,神情些许犹豫,道:“日本人对中国的侵略最终一定会失败,可我担心的是武汉中国政府一味的退让躲避,将中国大好河山白白送给日本人。”
弗兰克道:“你思考的也不无道理,自中日开战以后,国民政府中的亲日分子,奉行投敌政策,致使中国军队节节败退,葬送了大片国土。”
穆里尔神色一扬,道:“不管发生任何情况,日本所发动的战争是不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艾米道:“是啊!我和你的看法一样,战争是属于正义的中国人民。”
11
路边的几个人正在大街上争抢传单、报纸,收集起来后又投入争抢的行列。几个难民你抢我夺,大打出手。
乔治·霍格和贺川丰彦走进饥民中间。饥民们看见一个外国人和中国人向他们走来,便停止争夺,有几个嬉皮笑脸的走上来。
霍格不解的问道:“你们为何争夺这些旧报纸啊?”
饥民甲一脸茫然,道:“怎么啦?”
霍格道:“没怎么?我有点好奇,便来问问。”
饥民甲呵呵笑起来,对着饥民乙大声说:“洋人不懂我们争夺报纸干什么?这些洋人真是什么也不懂,经常问些简单得让我们没法回答的问题。”
饥民乙道:“是啊!不过洋人比日本鬼子好多了。”
饥民甲道:“好什么好?欺负我们中国人的都是这些洋鬼子,看见他们,我就来气。”
饥民乙道:“也有好的。”
饥民甲道:“不好的全到中国来了。”
饥民乙对着霍格,道:“你是刚到上海来的吧?”
霍格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饥民乙道:“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刚来中国。”
霍格吃惊的看着对方。
饥民乙平淡和善的看着霍格,道:“日本鬼子炸毁了我们的家乡,没有办法,我们逃荒来到上海,没有想到,日本人又炸毁了上海。你看现在这天气,冻的让人发颤,我们取这些报纸啊!是为了晚上能烤火取暖,今年上海的冬天能冻死人哩!”
霍格道:“啊!用报纸烤火取暖?那怎么行,一会儿便燃烧完了。”
饥民乙道:“那也没有别的办法,将就着烤烤算了。这年月,能保住命就已经不错了。”
贺川丰彦道:“乡亲们,我们能为你们的做些什么?”
饥民甲道:“你……你是日本人?”
霍格道:“他是日本人,怎么啦?”
饥民甲大为愤怒,回头向身后的饥民们喊道:“乡亲们,这个人是日本人,快来打这日本人,日本人全不是好东西。”
十几个饥民顿时气愤的冲将上来,挥舞着手中的棍子、砖块、瓦砾等东西。
霍格发现居民神情愤怒,急忙用身体将贺川丰彦遮挡起来。
饥民甲生气的看着霍格,道:“黄眼鬼子,你别护着这日本鬼子。”
霍格焦急万分,道:“不,不,你们不能打他,你们不能打他。”
所有饥民几乎发出同样的声音,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大街上空响起:“打死日本鬼子,打死日本鬼子。”
饥民乙站在前面,拦住围攻而上的饥民,大声叫喊起来:“乡亲们,别着急,不能打人,不能打人……。”
饥民们顿时安静下来。
饥民乙道:“大家不要着急,怨有头,债有主。这个日本人是干什么的?来中国做什么?我们先问清楚,好不好?”
众人听饥民乙此言颇觉有理,于是沉默答应。
饥民乙对着贺川丰彦道:“我问你,你是干什么的?”
贺川丰彦道:“我的是日本基督教的教徒,这次,我的第一次来中国,对于我们国家在你们贵国的罪行,我表示歉意。”
饥民乙道:“歉意不歉意先别急着说。我问你,你到中国来干什么?”
贺川丰彦道:“我的到中国来,主要的是想了解中国正在遭受的伤害。我是反对我们日本出兵中国,但我无法阻止他们。”
霍格道:“他说的没错,他在日本因为反对政府出兵中国,曾二次被逮捕入狱,差点被日本军人杀害。”
饥民乙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贺川丰彦道:“是真的。”
饥民乙道:“看来你是日本人里的好人了。”
霍格道:“他是好人。那……你们还杀他吗?”
饥民乙道:“我们中国人不会对一个好人下手的。”
正在此时,一个年轻饥民焦急万分的跑了进来,在饥民甲的身旁站下来,惊慌的说道:“爹,秀兰快生了,肚子痛的厉害,咋办啊?”
饥民甲急忙道:“啊!秀兰快生了?走,赶紧看看去。”
一伙饥民随着饥民甲急急忙忙的向秀兰躺着的屋檐下走去。
霍格和贺川丰彦跟在饥民身后,一同来到屋檐下面。
秀兰躺着的地方用芦苇和破旧的灰布遮挡起来,里面传来她痛苦的呻吟。
饥民甲是秀兰的公公,看见接生婆走了出来,急忙迎了上去。
饥民甲焦急的看着接生婆,道:“怎么样啊?”
接生婆道:“胎位不正,怕是要难产了。”
饥民甲道:“那该怎么办?那该怎么办?”
接生婆道:“得找一个医生才行。”
饥民甲道:“我上哪去找医生呢?再说,咱能请得起医生吗?”
饥民乙站在一旁,道:“那也不能眼巴巴的看着秀兰难产吧!”
霍格向前走了两步,来到饥民甲身边,道:“让贺川君来接生吧!他在日本也是一名医生。”
饥民甲看着贺川丰彦,道:“他?日本鬼子?他能安好心?”
贺川丰彦对饥民甲说道:“你的应该相信我,你的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否则的话,孕妇随时有生命危险。”
霍格道:“是啊!请你们相信他,他一定会让孩子顺利出生。”
饥民乙道:“我看可以,这个时候只能死马当着活马医了。”
饥民甲道:“能行吗?”
饥民乙道:“有什么不行,听我的,就让这个日本鬼子来接生吧!”
饥民甲沉默无语,此时他只能接受这种建议,这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贺川丰彦走进秀兰的住所,查看孕妇的反应,抚摸孕妇的胎位,显得轻车熟路。
霍格、饥民甲、饥民乙等在外面焦急的等待,每个人脸上挂满期待。
突然,一阵婴儿的哭泣声传了出来,外面所有的人顿时兴奋起来,大家高兴的跳了起来。这孩子降生在上海冬日的中午,给所有的人带来了希望。
12
霍格坐在桌子前,坐在他随身携带的打字机前,脑子里回顾着自己在上海一周来的所见所闻。他准备给远在英国的爸爸妈妈写一封家书,把自己在中国上海看到的一切告诉爸爸妈妈。打字机在他手下飞快的敲打,一行行字迹清晰的展现在纸上。
他写道:“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好吗?此刻我正在万里之外的中国上海给你们写信,我和我的穆里尔阿姨在一起。我已经找到一份在《曼切斯特卫报》当临时通讯员的工作,这份工作有助于我经常深入到中国平民中去,了解战争对中国老百姓的伤害。中国正在经历着战火的焚烧,日本人已经占领了上海。上海到处是难民,很多孩子没有爸爸,也没妈妈,可以供应的粮食也非常有限,他们只能忍受着饥饿。他们很可怜,我第一次见到中国人活得这样卑微,这和我在英国、日本听到的大有不同。我结识了很多朋友,他们对我很有帮助。”
霍格写完信,随即拿出信封装了进去。
贺川丰彦正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书。
霍格道:“贺川君,你看什么书啊?”
贺川丰彦道:“一部基督教方面的书。”
霍格道:“贺川君,今天你算做了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贺川丰彦道:“我的举手之劳,谈不上什么的意义。”
霍格笑道:“你出手挽救了两条生命,难道不算是有有意吗?我发现我开始喜欢上海,喜欢中国了。”
贺川丰彦道:“你的为什么喜欢中国?”
霍格:“中国虽然正在遭受战争的创伤,但我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中国强大的生命力,中国的老百姓在战争面前所表现出惊人的乐观和自信,你们日本军人虽然在军事上暂时处于优势,但我相信,如果中国人有一天团结起来,你们的军队最终是要失败的。”
贺川丰彦道:“你的观察很细致啊!我的也有和你同样的感觉。”
霍格道:“在日本的时候,我们只能从广播和报纸上了解中国。”
贺川丰彦道:“日本的报纸和广播全被政府的左右,你了解不到真实的情况。”
霍格道:“我原以为中国如同报纸和广播上所说的那样,是一个被内战和俄国布尔什维克革命撕碎的国家,日本军队进入中国是为了阻止中国正在发生的内战,阻止中国实现共产主义社会。原来并不是这样,日本军队只是以这样高尚的口号为幌子,对中国进行明目张胆的侵略。”
贺川丰彦道:“在日本,任何对政府的批评的言论都是违法的,广播和报纸上所有的新闻都是虚假的。”
霍格道:“我现在才看清楚,你们日本是一个充满盲目自大的法西斯主义国家,想让中国臣服于日本,绝对不可能。日本热衷于进行帝国主义扩张,这种政策必然会失败的。”
贺川丰彦道:“是的,军队主导的政府将日本民族的文化和宗教延伸到政治中去,使日本民族的优越感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外衣,日本国内的民众,看不到政府所说的那种给中国带来和平繁荣的战争本质,一味盲从。导致中国和日本的民族关系紧张,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霍格道:“贺川君,你在日本两次坐牢,是真的因为与反对战争有关啊?”
贺川丰彦道:“是的。”
霍格道:“看来你是日本国内比较有眼光的智者,能看到战争的本质。听说你用了二十年时间来研究农民和小商业者的合作关系,并且自创了一整套适合他们的系统?”
贺川丰彦道:“这套系统比较适应农民和商业者相互之间的利益分配,可以运用到银行、农场、餐馆和住房等等领域中去。”
霍格道:“这一定是一条大众喜欢的系统。有时间你给我好好讲讲,我想在中国,这种行业之间的合作关系也会有一种系统可以推广。”
贺川丰彦道:“完全有可能。”
霍格高兴的站起来,笑道:“那我们以后有机会来推广这套系统,对中国老百姓也算是一种帮助。”
贺川丰彦合上书本,十分感叹的说道:“我的也很想做一件对中国老百姓有意义的事情,如果能把这个系统在中国进行很好的推广,我的死而无憾。”
霍格道:“我们一起努力,一定可以成功。不过我对你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贺川丰彦道:“什么建议?”
霍格道:“中日两国开战,你作为一个日本人,在中国的一举一动都特别引人注目,因此,我建议你以后尽量学说汉语,并且把你的名字也改一改。”
贺川丰彦道:“学说汉语的没有问题,名字如何改呢?”
霍格道:“中国人的名字通常是三个字,我看,就叫贺川君吧!这个名字比较中国。你觉得怎么样?”
贺川丰彦笑道:“完全可以。”
13
牧师弗兰克·米利肯和妻子艾米·米利肯正在接待新到来的朋友,教堂里热闹非凡,十几个人正围在一起谈论着上海新近发生的事情。
穆里尔正在和威廉·克洛进行亲切的交谈。
穆里尔道:“日本军队对上海的占领似乎有所加强,这几天上海上空的日本飞机越来越多,街道上也多了全副武装的日军士兵。”
威廉·克洛道:“是啊!听说日军正在加紧备战,准备攻打汉口。”
穆里尔道:“中国政府似乎对上海并没有多大关注,除了无法逃走的穷人外,没有政府的任何官员。”
威廉·克洛道:“中国政府的战略里只有‘逃跑’两字,他们在日本军队面前,没有抵抗能力。”
穆里尔道:“不会吧!只可惜我看不到这场中日汉口大战了。”
威廉·克洛道:“你准备去哪里?”
穆里尔道:“我要去印度,那里的人民也正在遭受饥饿和贫穷、战争。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真正的和平。克洛先生,我的侄子——霍格,拜托你多多关照,他还是一个小伙子,你要多帮帮他啊!”
威廉·克洛道:“这个小伙子很不错,最近已经了解到很多战争的情况。”
穆里尔道:“霍格,你过来一下。威廉,失陪了,我和霍格谈点事情。”
威廉·克洛道:“好的!你们是应该好好谈谈了。”
霍格走过来,道:“穆里尔阿姨,你叫我?”
穆里尔道:“是的,我想给你介绍两位朋友。”
两个人一起走到正在谈话的两个美国作家身边。
穆里尔对着两位美国作家,问道:“奥登、伊舍伍德,你们好。”
奥登道:“穆里尔小姐好。”
伊舍伍德道:“穆里尔小姐好。”
穆里尔拉着霍格的胳膊,向两位介绍道:“这是我的侄子,乔治·霍格,一个大英帝国最有出息的小伙子。”
奥登和伊舍伍德分别高兴的和霍格拥抱在一起。
穆里尔向霍格介绍道:“霍格,奥登和伊舍伍德正在写一本《战地行》的中国游记,他们来上海是为了寻找有关中国战地游记的素材,是外国媒体圈中比较有成绩的两位作家,你以后要向他们好好学习。他们已经合作出版了《诺里斯先生换火车》和《再见!柏林》两部书,现在的《战地行》将是他们合作的第三部书。”
霍格惊奇道:“是吗!有时间我一定好好拜读两位的作品,很高兴和你们认识。”
奥登道:“我们也很高兴认识你,以后多多联系。”
伊舍伍德道:“你知道吗?上海给人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
霍格道:“哦!愿闻其详。”
这时贺川丰彦走了过来,霍格向奥登和伊舍伍德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
奥登和伊舍伍德向贺川丰彦友好的点头。
霍格道:“贺川君,一起来听听。”
伊舍伍德道:“上海看上去是一座座摩天大楼堆积而成的城市,但处处是不健康的水泥。风光的背后是肮脏、破旧、矮小的房屋,看上去有很多林荫大道、宽敞的公园以及巨大的中央广场,但却没有一丝城市的味道。”
霍格道:“说得不错,还有吧?”
伊舍伍德道:“在上海,贪婪的商人能找到满足他们一切欲望的东西。人们可以观看赛马、棒球和足球比赛,也可以欣赏到最新的美国电影,可以随便找到女孩儿,也可以随便找到吸毒的地方。”
霍格道:“不错,这个城市整个感觉有一种颓废的氛围,不过你似乎看到的是城市上流社会的现象,我建议你去了解一下老百姓的生存状态。”
弗兰克·米利肯也走了过来,站在穆里尔身旁。
霍格道:“弗兰克牧师,你好!”
弗兰克牧师道:“霍格,你的穆里尔阿姨明天就要走了,你和她一起走吗?”
霍格道:“啊!穆里尔阿姨要走,我怎么不知道啊!”
穆里尔道:“霍格,你别着急,我打算晚上和你谈这个事情。不过你现在既然知道了,我可以告诉你了,我计划明天去印度,你呢?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霍格道:“去印度?我没有想好,再说我还有工作啊!”
穆里尔道:“我知道你离不开中国,你已经喜欢上了中国,对不对?”
霍格道:“穆里尔阿姨!你这么了解我,是的,我已经喜欢上中国了,我开始觉得我的事业和中国有很大的关系,我要在中国多呆些日子。”
穆里尔道:“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孩子。那好吧!你愿意呆就呆吧!也许我过不了多久又会回到中国。对了,有没有给你爸爸妈妈写信啊!”
霍格道:“写了。”
穆里尔道:“很好。弗兰克牧师,以后也请你多多关照霍格,他还是个孩子,你们对他的帮助很重要。”
弗兰克牧师真诚的说道:“知道了。霍格自己应该多加锻炼,他一定会努力的。”
穆里尔道:“贺川君这次到中国也一定收获不少吧!霍格和你住在一起,你们要相互关照啊!”
贺川丰彦道:“我的明白,你的放心地走吧!霍格和我在一起很愉快的。”
14
霍格和贺川丰彦走到一个正在叫卖自来水笔的商贩甲跟前。他的旁边有一个正在摆摊卖炸鳗鱼商贩乙。
霍格客气的说道:“喂!老板,这支水笔多少钱?”
商贩甲快人快语道:“ 20元,正宗的德国货,买一支吧!”
霍格拿着自来水笔在手里看来看去,道:“怎么看上去有点旧啊?”
商贩甲道:“实话告诉你,这是我自己的东西,已经用了很长时间,我自己也舍不得卖,可是没有办法,一家人要吃饭,只好卖点钱换点粮食了。你要不要啊?想要还可以给你便宜点儿。”
霍格拿在手里看了半天,终于放弃了卖笔的想法,他自己已经没有多少钱了。
旁边的商贩乙冲着他们大叫道:“来两串炸鳗鱼吧!新鲜的鳗鱼,爽口得很。”
霍格和贺川丰彦相视而笑,摇了摇头走开了。
一个小女孩跑过来抱着霍格的小腿,两个大大的眼睛目不转睛的抬头看着霍格,一双又黑又脏的小手伸了出来,霍格从口袋里掏出一元硬币,蹲下身子将硬币放在小女孩的手心。
15
威廉·克洛道:“霍格,你的报道报社不准备刊发,你知道为什么吗?”
霍格道:“我不明白。我的报道有什么不妥吗?”
威廉·克洛道:“《曼切斯特卫报》自创刊以来,一直坚持‘保持中立’的办报宗旨,而且是一份高尚的报纸,你应该知道,评论是自由的,但事实是神圣的,对手的声音和朋友的声音一样,公众都有权知道。”
霍格问道:“那么,我的失误在哪里呢?”
威廉·克洛严肃道:“在你的报道中,过多的讲述了中国老百姓的苦难生活,这里面多多少少有你个人的情感在里面,也没有错,但与《曼切斯特卫报》的宗旨有很大不同,因此,你的报道才没有被刊发。”
霍格道:“难道因为过多的讲述中国老百姓的苦难生活,就说明我违背了报社的宗旨吗?”
威廉·克洛道:“可以这么说。作为报社的主编,我希望报纸的立场始终是中立的,我们不报道赛马,因为这意味着鼓励赌博。我们报道中国平民的苦难生活,就意味着我们放弃了报道战争,所以,坚持公正地报道正在发生的一切,是报社的一贯作风,在记者的眼里,敌人和朋友是平等的存在着。”
16
霍格闷闷不乐的坐在上海黄埔大酒店的酒吧里,手里拿着一杯酒,道:“贺川君,来,我们干一杯。”
贺川丰彦:“霍格,少喝点,你的已经喝了不少的酒。”
霍格:“没关系,我醉不了,来,干杯。”
贺川丰彦执拗不过霍格,只好陪他又喝了一杯。
贺川丰彦道:“这是最后一杯了,你的不能再喝了。”
霍格道:“怎么啦?我请你喝酒,你还端起架子来了。”
贺川丰彦道:“我的是怕你的喝醉。”
霍格道:“你怕什么?我有的是钱。”
贺川丰彦道:“你的爸妈刚刚的给你的寄来十英镑支票,你已经给中国的孩子给了五英镑,剩下的应该好好的保存起来,不要白白的浪费掉。”
霍格自己端起酒杯喝了一杯,精神萎靡。道:“你不喝,我喝。”
说着端起酒杯,扬起头一饮而尽。
贺川丰彦道:“霍格,你的写的报道没有的刊发,下次一定的可以,你的不要郁闷。”
霍格道:“我很好,明天弗兰克牧师要带我去参观英国大使馆,所以我请你喝酒,一来是解解闷,二来,很长时间都没喝酒了,想喝点酒了。”
上海黄埔大酒店外面涌满了各地来的难民。
许许多多的小商贩站在酒店门口叫卖手中的东西,有的卖花,有的卖纸烟,有的卖饼干,看见有钱人或者外国人走来,便一窝蜂地围了上去。
身着华丽衣裳的有钱人在酒店里进进出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美食和娱乐消费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区别,仍然和以前一样。
17
英国驻上海大使馆坐落在公共租界内一座十九世纪的欧式建筑里,霍格和弗兰克牧师、贺川丰彦在大使馆的客厅坐着喝咖啡,他们等待大使馆三等秘书的接见。
少顷,一个英俊的英国男子走了过来,远远地朝弗兰克牧师打招呼。此人就是英国大使馆的三等秘书。
三等秘书笑道:“弗兰克牧师,您好!欢迎您到大使馆做客。”
霍格、弗兰克牧师、贺川丰彦礼貌性的站起来。
弗兰克牧师道:“感谢你在百忙之中接待我们,看上去你的气色不错啊!”
三等秘书笑笑,看着霍格问道:“这位是?”
弗兰克道:“噢!他是《曼切斯特卫报》在上海的临时通讯员霍格先生,一位刚刚从大英帝国远道而来的大学生,刚到中国。”
三等秘书惊讶的看着霍格道:“哦!是吗!这是个很不错的工作。希望你在中国愉快的工作。”
霍格道:“谢谢你!也祝你工作顺利。”
三等秘书道:“请问我能帮你什么吗?”
霍格道:“如果……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知道中日双方上海会战的真相,你一定比任何人更了解,对吗?”
三等秘书耸耸肩,笑道:“这个自然,毫无疑问,上海发生的战争是中国政府领导人自己引起的。”
霍格道:“我不明白,你能说的详细点吗?”
三等秘书道:“中国政府的领导人有意将中国的战场从北方转移到南方,希望借助上海的港口优势限制日军的机械化装备和强大的空中力量,同时幻想将战争引到上海会产生让西方国家同情中国的效应。而日本一心想让中国臣服于自己,认为控制中国上海、南京等地便能控制中国,并通过战争摧毁中国的经济中心上海,使中国丧失抵抗力,以威胁中国国民及军队的生存,并切断中国对外经济活动,所以中日双方的上海大战就这样发生了。”
霍格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上海所发生的战争的原因。惊讶道:“原来这样。”
弗兰克道:“看得出,日本军队为了实现对上海的占领,早就在暗中准备了。”
三等秘书道:“日本军队在南京残忍杀害了三十多万中国人,美国《纽约时报》的记者蒂尔曼·德丁和《芝加哥每日新闻》记者阿特·斯蒂尔亲眼目睹了日本军队凶残的景象,这让世界为之震惊。日本军队残杀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所引发的恐慌已经席卷整个中国乃至东南亚地区。”
霍格道:“我们一直以为南京大屠杀不是事实。原来这件事真的发生了。”
弗兰克道:“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得知,日本军队在攻陷南京之后,连续七个星期内野性狂发,大范围内杀害百姓,强奸妇女,不仅残暴,而且可耻。上帝不会宽恕他们。”
霍格道:“日本军人如此丧失人性,他们这是集体犯罪。”
贺川丰彦道:“作为日本人,我为他们在中国犯下的罪恶表示忏悔。”
三等秘书道:“中国政府此刻已将决战的战场引到汉口,下一步汉口将成为中日大战的主战场。你们有机会赶快去武汉吧!作为记者,汉口是你们的阵地。”
18
一队日军正押解着几十个中国公民朝废置工厂走来,他们个个被日本人捆绑了手脚。
在废置工厂的院内,有一排荷枪实弹的日军站立着,前面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的日本少佐,紧张空气弥漫着整个工厂。
中国公民被日军拉在一起,只听日本少佐一声令下,日军机关枪向中国公民射去。鲜血飞溅,空气凝固,山河失色,无辜的老百姓被日军绞杀。
一个中国公民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日本少佐抽出战刀,毫不犹豫的向他的头颈砍去。
霍格和贺川丰彦此刻也正在废置工厂附近行走,查看战争对上海郊区民众的伤害。
突然听到一阵阵枪声响起,两个人迅速躲进废置厂房里,同时寻找发出枪声的地方。
霍格低声说道:“应该在前面,走,我们去看看。”
两个人轻身轻脚走到厂房窗子前,抬头向外看去,只见十几个日军正手握钢枪,刺刀闪亮,日本士兵举枪向躺在地上的中国人身上刺着,每个人身上连刺好几刀。直到确认中国人被杀死,才举刀刺杀下一个。
霍格头脑发晕,呼吸骤然困难。
贺川丰彦不由自主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他的腹部剧烈的呕吐起来。
霍格赶快拿起相机,按下快门,将眼前的一切拍了下来。
贺川丰彦紧闭双眼,不停的在自己胸前划着十字。
日军将屠杀的百姓堆积在一起,在死体上浇上汽油,一把火燃烧起来,哈哈大笑离去。
日本少佐发现有闪光灯的亮点在厂房里射出,抽出战刀,大声一吼,带领士兵向厂房内跑来。
19
在日军一个指挥部里,日本大佐正在表情严肃的看着霍格和贺川丰彦,眼前桌面上放着霍格的照相机。
霍格和贺川丰彦坐在大佐前面,神色颇为紧张惶恐。
日军大佐双手紧握,面无惧色,神态镇定,对着贺川丰彦大声说道:“你的很好!不愧是我大日本帝国的子民,在中国,你一定能看到我们大日本帝国军队的所创造的不朽战绩。”
这时一个副官走了进来,将十几张照片递给他。
大佐接过照片,一张张翻看,脸色由刚才的兴奋,变得愤怒,道:“这个的照片,是谁拍的?”
霍格胆颤心惊,道:“我……是我拍的。”
大佐目光凌厉的盯着霍格,道:“你的胆子不小,我们大日本皇军的绞杀中国抗日的分子,你的为什么要拍下来。大日本帝国在中国的行动是正义的,目的是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你应该多多报道这些事实。为什么要拍下这些照片?”
霍格不知如何回答,没有接话。
大佐愤怒的将照片“啪”的扔在桌子上,一脸怒气的骂道:“你的是我们日本人的朋友,如果你想继续呆在上海,以后就不要做出对大日本皇军不利的事情。你的明白?”
贺川丰彦道:“我们的只是路过,您看……”
大佐打断贺川丰彦的话,道:“我的给你们一次机会,下次如果发生此事,我的毫不客气。你们可以走了。”
霍格、贺川丰彦离开了日军大佐的办公室。
20
弗兰克和夫人艾米忧心重重的看着霍格、贺川丰彦两人。
弗兰克道:“奥登和伊舍伍德他们已经去汉口了,你们两个也去吧!上海即将沦陷,汉口作为中国的首府和下一个中日战场,你们应该到汉口去。”
霍格道:“那你呢?”
弗兰克道:“我会继续留在上海,这个城市需要我留下来。”
艾米道:“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这里的人们需要我们的帮助,可恶的战争使他们失去了生活的权利。”
霍格道:“我担心……”
弗兰克打断霍格的话,道:“你们不用担心,日本人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霍格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也要多加小心才行。”
贺川丰彦道:“如果上海呆不下去,你们就到汉口来找我们好了。”
弗兰克道:“你们计划什么时间走?”
霍格道:“明天动身,我们先乘船去香港,然后由香港乘船去汉口。”
弗兰克道:“预祝你们一路平安。到了汉口,写封信给我们。”
霍格道:“弗兰克牧师,你多保重。”
贺川丰彦道:“你多保重,有机会回来看你。”
艾米恋恋不舍看着霍格、贺川丰彦,道:“孩子们,一路上注意安全,愿主与你们一起同行。”
弗兰克牧师和霍格、贺川丰彦相互拥抱,三人激动万千。
【大秦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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