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多少人在误读这句话

当人们讨论历史时，常常会提到克罗齐的一句话：“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

这句话为理解历史提供了一种深刻的视角，然而也常常被一知半解地误读和简化。

有人用这句话指出历史无所谓真实，比如“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事实上，克罗齐并不否认历史事实的存在，也不是说历史会变着花样自我重复，而是提醒我们“一切历史都不得不是当代史”，其意义受制于当前社会的思想和背景。

克罗齐更不是否认历史学的意义，恰恰相反，他是在为历史学的自律而辩护，主张历史有着超越哲学和科学的独特价值，这就是著名历史学家柯林武德对克罗齐的解读。

克罗齐（Benedetto Croce），意大利历史学家和哲学家，他提出历史是“活生生的”过程，深刻影响了包括柯林武德在内的一些后来的历史学家。

历史学如何证明自身存在的意义？

在克罗齐的那个时代，快速发展的自然科学对历史学提出了挑战，历史学如何准确无误，确保自己不是在编故事？

一方面，历史事实作为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无疑是个别的和确定的，另一方面，历史判断却各不相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见解，这二者有可能兼容吗？

历史的事实是确定无疑的，但是关于历史的陈述，总是包含陈述者的“偏见”。

这个问题曾困扰了众多的学者，而克罗齐则指出，这不过是虚假的两难。判断历史事件时不仅仅是观察客观事实，更重要的是通过思想进行分析和概念化。因此，历史中的判断既包含个别的事实，又包含普遍的哲学概念。

柯林武德通过双重论证说明了克罗齐关于历史判断的观点。首先，他指出普遍判断实际上包含个别性。比如穆勒将“正确的行动”定义为最大多数的最大幸福，乍看之下，这似乎适用于任何时间和地点。

然而，穆勒所做的其实是在描述19世纪英国人对“正确”概念的理解，体现了特定时代的道德和政治观念。

约翰·斯图尔特·穆勒（1806-1873）是19世纪英国的重要哲学家与经济学家，他为后来的自由主义理论奠定了基础。

其次，柯林武德强调历史中的个别判断也具有普遍性。举例来说，他以历史叙述中提到的“路易十一和斐迪南尽管有罪恶，还是完成了使法国和西班牙成为强国的民族大业”为例，它看起来只是涉及个别历史事实。

然而，其中包含了诸如“罪恶”、“国家”、“强大”等概念，这些术语是由作者和读者共同理解的，并且都蕴含特定的伦理和政治观念。

哲学思考内在于历史学之中！

在克罗齐看来，历史学家在解读历史时，所进行的思维过程，始终离不开哲学思考，哲学是历史学的组成部分。

对于克罗齐而言，哲学的任务并不在于孤立地探讨抽象的概念，而是通过历史学的实际应用，来解释并赋予这些概念意义。

哲学在这里作为历史学的组成部分，具体体现为对历史判断中的“谓语”进行深入的思考和定义。

没有历史哲学的历史学只是在讲故事而已。

克罗齐还进一步论述历史学的自律性，并认为它不能被科学所干扰。科学家依据的事实，其实早已在历史学的框架中存在，历史学的独立性恰恰体现在它对“历史事实”的批判性处理和对这些事实的深度思考中，而不是仅仅将事实简单地分类和整理。

为此，历史学的本质是“活着的心灵的自我认识”。即使历史学家研究的事件发生在遥远的过去，但是它们的证据应该是此时此地在他面前对他可理解的。

不过，历史学家不是简单地下论断，而是在综合证据和批评的基础上，形成有深度的历史知识。证据只有在批评的框架下才能成为有效的证据，而批评原则也只有在解释证据时才能体现其价值。

文献以及对文献的解释，并非现成的就是历史学，历史学依赖于证据和批评的互动。

柯林武德：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

克罗齐认为，历史不仅仅是事件和人物的堆砌，而是人类思想和意识的反映。也就是说，历史的每一段时期都不单纯由客观事件所塑造，而是通过思想的解读、转化和再创造来呈现的。

受到克罗齐的深刻影响，柯林武德进一步发展了这一理论，提出了一个独特的观点，“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一个人由于自然原因死去，医生只须从外部现象就可以判断致死原因，但是一个人刺杀了凯撒，史学家却不能止步于断言他是被刺杀的而已，必须追究这一事件背后的思想，包括刺杀者本人的思想。

通常意义上的史学家，在克罗齐看来都只能算是史料编撰者，同样的，柯林武德也指出，传统史学不过是剪刀加浆糊的剪贴工作，真正的史学不仅是对过去的记录，更是对过去的复活，不止思想过去更要思想我们如何思想过去。

青年时期的柯林武德

柯林武德认为，历史学应通过不断提问和回答的过程逐步接近历史的真相。问题决定了思想的方向，也构筑了理解的框架。历史学家需要通过想象力，将自己置于历史情境中，从而培养出深刻的历史洞察力。

今天看来，柯林武德或许低估了政治、经济等非思想性因素在历史发展中的作用。不过，他的观点仍提醒我们，真正的历史不是人云亦云，它能帮助我们汲取智慧，从而为当下和未来的决策提供启示。

你怎么理解克罗齐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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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林武德自传

[英]柯林武德 著 陈静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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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在谈历史的时候你在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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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资料参考：《历史的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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