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40次破纪录！金价为何如此闪耀

澎湃新闻记者 孙铭蔚

3月14日，现货黄金价格和COMEX黄金期货双双冲上3000美元/盎司，为历史上首次涨穿3000美元整数位心理关口。
其实，金价自2000美元/盎司攀升至3000美元/盎司，用了四年多的时间，其间金价也经历几轮调整，在2022年9月低见1614美元/盎司，但自2024年开始，国际金价如脱缰野马般震荡上扬。据世界黄金协会数据，2024年，以美元计价的黄金全年累计涨幅达26%，金价一年内连续40次刷新历史纪录。
进入2025年后，国际金价更是历史性地突破2900、3000美元关口。截至3月14日，现货黄金自2025年以来涨幅已达14%，而2024年全年涨幅达27%。
面对如此疯狂的涨势，相信许多人都不禁要问：黄金究竟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能够如此持续“闪耀”？
综合分析人士的观点不难发现，美国关税政策的不确定性提升市场避险情绪、市场对美国经济增长和通胀的重新预期以及投机、配置资金交替推动等原因都在持续推升金价。不过，支撑黄金价格的关键不确定性因素可能是美国总统特朗普。

2024年金价连刷40次历史纪录

回顾金价2024年至今的飙升之路，2024年1月到5月，市场对美联储降息的预期有所下降，但金价超基本面上涨。年初市场对美联储降息的预期较为乐观，但随着大幅超出市场的预期的美国非农就业数据和通胀数据，投资者削减了对美联储降息预期的押注。不过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2024年3月的国会听证会表态偏鸽，同时在2024年3月FOMC上淡化了二次通胀风险，同时声称良好的非农数据不会影响降息进度，引发市场的乐观情绪，使得即使在中东地缘冲突降温的情况下，金价仍超基本面上涨。特别是2024年3月29日，伦敦金现、COMEX黄金期价双双站上2200美元/盎司关口，单日涨幅均接近2%。2024年一季度，伦敦金现、COMEX黄金期价涨幅均超过8%。
2024年6月到7月，欧美经济数据走弱，同时以鲍威尔为首的美联储官员偏鸽派发言使得市场提高对美联储9月开启降息的定价交易。随后，美联储和日央行官员纷纷下场安抚市场情绪，叠加美国通胀及PMI数据指向美国经济可控，金价逐步企稳并反弹，2024年7月16日，纽约市场金价一度升至2440美元/盎司上方，再次刷新历史新高。随后的7月17日、18日，连续刷新纪录。
时间进入2024年9月，美联储在议息会议上以非常规的50bp开启降息周期，同时市场加大对美联储2024年11月继续降息50bp的预期，叠加中东地缘冲突带来的避险需求，2024年9月13日，国际金价再次刷新历史新高，一度触及2585.97美元/盎司。
2024年10月30日，国际国内金价又一次迎来历史新高，COMEX黄金期货价格盘中最高一度涨超2800美元/盎司。不过，美国大选尘埃落定后，大量前期避险资金获利了结，同时“特朗普交易”热潮下美元持续走高，使得金价承压。
COMEX黄金期货价格在2024年收于每盎司2625美元，而2025年第一周即涨至2800美元/盎司左右。现货黄金价格从1月初的2625.17美元/盎司上涨至1月末的2811美元/盎司，整个1月黄金价格上涨超过100美元，涨幅超6.5%。
中国春节假期期间，国际金价不断创下新高。2月10日伦敦金现历史性突破2900美元/盎司，随后就在2900美元/盎司至3000美元/盎司的高位震荡。
2月24日伦敦金现创出2956.15美元/盎司的盘中新高后即迎来大幅调整，2月24日至2月28日当周，现货黄金价格录得2025年以来的首次周跌幅，跌幅达3%。

进入3月后，黄金重新进入上升通道，3月14日，现货黄金价格冲破3000美元/盎司整数关口，再创历史新高。

避险情绪升温

分析近期黄金价格持续上涨的原因，不少市场观点认为，避险需求是推动金价上涨的重要因素。
新湖期货研究所副所长、高级黄金投资分析师李明玉对澎湃新闻记者表示，特朗普上台以来不确定性增加了避险需求，他上台以来多次对多个国家和地区举起“关税大棒”，以此作为谈判筹码，关税政策几经变动，给市场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性，黄金因其避险属性受到资本市场追捧。
此外，自2024年以来的全球经济复苏的不确定性以及地缘政治风险的加剧，也进一步推高了市场对黄金的需求。
华创证券分析师张瑜表示，推动金价持续上涨的重要因素是全球秩序的重构。背后的逻辑是，当全球秩序重构，旧秩序逐渐衰弱、新秩序正在崛起，各国博弈尚不明朗的情况下，黄金往往是更优的选择。
世界黄金协会2月5日发布的2024年《全球黄金需求趋势报告》显示，2024年全球黄金需求总量（包含场外交易）达4974吨，需求总额达3820亿美元，均创历史新高。
“地缘冲突此起彼伏难言休止，当前以美元为主的国际货币体系开始出现裂痕，坚定了各国央行多元化储备资产的决心。”一德期货贵金属分析师张晨对澎湃新闻记者说。
可以看到的是，全球央行强劲的购金意愿和需求，为本轮金价的上涨提供了非常重要的助力。
世界黄金协会发布的年度黄金需求趋势报告称，各国央行对黄金的需求仍然“永无止境”，并达到了一个“重要里程碑”——连续第三年保持强劲的购买步伐，购买量超过1000吨，达到1045吨。
其中，波兰国家银行是各国央行中最大的净买家，2024年共增加了90吨黄金储备；土耳其央行2024年增加了75吨黄金储备，是各国央行中的第二大净买家；印度储备银行则排名第三，除2024年12月以外每个月都增持了黄金。
“刚刚公布的数据看，中国人民银行继续在1月保持了和去年11月等额的购金量，作为购金主力军延续了购金操作，显示基于美国新政府上台后宏观不确定性增强的局面下，央行购金的趋势将延续，从而决定了金价的中长期底部仍然坚实。”张晨指出。

美联储维持降息周期

避险需求中，美联储的货币政策无疑是左右金价的一个关键变量。
2024年12月19日凌晨美联储宣布降息25个基点后，黄金价格一度大幅下挫。因为美联储表态未来的降息路径将取决于通胀的进一步发展，被市场解读为“鹰派降息”，市场对美联储2025年上半年降息的预期减弱。这清晰地表明，美联储对于通胀和降息的态度，会直接影响市场预期，进而作用于黄金价格走势。
同样，3月12日公布的2月美国CPI同比上涨2.8%，低于前值3%，核心CPI放缓至3.1%，较1月的3.3%进一步回落。同日发布的PPI数据则显示，2月环比持平，年化涨幅从1月的3.7%降至3.2%。通胀压力的减弱叠加劳动力市场降温，强化了市场对美联储降息的预期。
张晨表示，从历史来看，美联储降息周期发酵阶段及降息初期，金价多出现上涨。自2023年12月，美联储官宣开始考虑降息以来，金价从2000美元一线涨超2500美元，累计涨幅近30%。2024年9月，美联储宣布降息50基点，正式拉开了后疫情时代货币宽松的大幕。
2024年美联储降息预期波动较大，市场从年初的过度定价降息幅度，切换至过度交易滞涨概率，再转向衰退交易，最后强势的经济数据又导致降息预期回落。
“截至目前，尽管1月FOMC会议宣布暂停降息，但美联储主要基于美国新政府关税等政策给经济前景带来的不确定性。考虑到关税政策通常具有通货膨胀性，且又将于正式落地的半年到一年内对经济形成明显的负面影响，可预见的是，尽管短期通胀掣肘降息，但正如美联储反复强调的那样，一旦经济下行，重启降息顺理成章，这将为金价提供中线支撑。”张晨进一步说。
不过，国信期货指出，从黄金定价逻辑的变化传统来看，名义利率和通胀预期一直被视为黄金的“定价之锚”。然而，近一年来，尽管美债利率和美元保持高位，美联储的降息节奏缓慢，金价却呈现出“逆势上涨”的态势。这一现象表明黄金的定价逻辑正在发生变化，投资者不仅把黄金视为与美债利率挂钩的资产，更加重视其在金融危机、货币贬值和全球经济不确定性下的避险作用。

投机、配置资金交替推动

黄金价格持续上涨与资金面的配合同样密不可分，主要分为配置资金和投机资金。
张晨对澎湃新闻记者解释称，这主要是依据其操作风格来划分的。配置资金主要对应为长线风格，对宏观拐点和风险事件相对敏感，操作标的为黄金ETF，被视为黄金投资需求中的一部分，持仓量上升对价格具有正向效应；投机资金主要对应为中短线风格，操作标的为期货，依据美国CFTC分类可对应为非商业持仓，投机持仓且通常保持为净多头配置，持仓量上升也对价格具有正向效应。
张晨进一步说，总的来看，降息落地前的预期发酵阶段，投机资金主导金价上涨，非商业净多持仓由不足10万张增至30万张上方，目前高位持续震荡。降息板上钉钉后，配置资金显著流入，2024年下半年以来，全球黄金ETF持续流入，对需求的贡献开始“转正”的同时也对价格形成了明显提振。世界黄金协会数据显示，2月，全球实物黄金ETF大幅流入约94亿美元，实现自2022年3月以来最强劲的月度表现。
李明玉认为，近期，市场预期特朗普对贵金属征税将推高实物交割成本，促使COMEX黄金期货金价上涨，与伦敦黄金之间多次出现价差异动现象，引发了投机情绪。
南华期货贵金属新能源研究组负责人夏莹莹表示，从市场交易行为角度看，3月13日COMEX黄金03合约交割量达到2130手，为进入3月来交割量峰值，且远高于非主力合约同期交割水平，存在一定挤仓可能，且目前COMEX黄金03合约持仓仍处于偏高水平。受美国关税政策担忧影响，自2024年12月以来，欧洲现货市场黄金库存大量流入美国市场，加剧现货市场紧缺度，且COMEX黄金02月主力合约交割激增可能已引致一定挤仓，进入3月份空头力量进一步削弱。
Comex的库存数据显示，3月14日有多达41万盎司黄金被交付到Comex金库，这是近一个月来的最大流入规模，Comex黄金总库存已进一步达到了史无前例的4056万盎司。
除此之外，李明玉表示，黄金租赁利率在1月下旬冲高并已达到2022年以来高位，表明黄金现货流动性或处于异常紧张状态。现货贸易扰动进一步推动市场投机需求，促使金价续创历史新高。
“尽管欧美市场纷纷于2024年下半年启动降息，但欧美股市的强劲表现约束了2024年黄金投资需求流入，预计2025年黄金投资需求增加将继续为金价上涨提供动力。”夏莹莹说，从中长期逻辑看，依然看涨黄金。
不久前一项针对华尔街分析师的调查显示，金价的上涨趋势成为共识，看跌阵营的声音几乎完全消失。88%的分析师预计，未来一周内金价将再创新高，仅有2位分析师认为金价会出现横盘整理，至于任何关于金价下跌的预期，全都消失殆尽。

本期资深编辑 周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