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深水湾道的李家大宅,仿佛一座被迷雾笼罩的城堡。2025年3月,96岁的李嘉诚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密布的阴云,手中紧握着一份《大公报》。报纸头版赫然印着“爱国企业家岂能背弃民族大义?”的标题,字字如刀。这份报纸连同国务院港澳办的官方转载评论,将一场原本普通的商业交易,推向了家国情怀与资本逐利的舆论风暴中心。
这场风暴的源头,是李嘉诚家族旗下长江和记实业拟以228亿美元向美国贝莱德财团出售全球43个港口资产的消息。其中包括巴拿马运河两端的关键港口——这些港口不仅承载着全球5%的海运量,更是中国“一带一路”在拉美的重要支点。消息一出,《大公报》连发数篇时评,以张謇、霍英东等“实业救国”的爱国商人为标杆,质问李嘉诚“是否考量国家民族利益”,甚至用“助纣为虐”定性这场交易。
商业帝国的黄昏:从“超人”到“争议者”
时间倒回1990年代,李嘉诚以2200万美元低价竞标拿下巴拿马港口时,正值中国尚未加入WTO的全球化前夜。他凭借对贸易扩张的前瞻判断,将港口网络铺向23国,成为全球化红利的最大赢家之一。那时的他,是香港人眼中的“超人李”,是白手起家、缔造千亿帝国的商业神话。
然而,晚年的李嘉诚似乎与时代渐行渐远。2015年,他抛售内地地产转投欧洲;2023年,他成立“李嘉诚人工智能研究院”,试图在科技领域延续商业生命;直到2025年,这场港口出售计划,彻底撕开了公众对他的复杂情绪。支持者认为,交易是纯粹的商业决策——全球经济放缓、地缘政治风险加剧,套现转投欧洲能源与医疗领域,符合他“不赚最后一个铜板”的哲学。但反对者看到的,是一个昔日“爱国商人”在民族利益面前的退缩。
家族暗涌:接班人的困境
这场风暴中,最煎熬的并非李嘉诚本人,而是早已接过权杖的长子李泽钜。2018年李嘉诚退休后,李泽钜执掌长和系市值超8500亿港元的商业帝国,但父亲的身影始终如影随形。此次港口出售虽由李泽钜操盘,舆论的矛头却直指李嘉诚。有媒体翻出旧账:李泽钜曾在1996年遭悍匪张子强绑架,次日便若无其事返回公司,其心理素质被赞“青出于蓝”。但如今,面对公众“卖国”的骂名,这位素以沉稳著称的接班人,首次在公开场合露出疲态。
而次子李泽楷的处境同样尴尬。他早年自立门户,以电讯盈科和保险业务闯出一片天地,却因多次并购失利负债累累。父亲的光环曾是庇护,如今却成枷锁。网友嘲讽:“李家一门两子,一个卖国,一个败家。”更微妙的是,长孙女李思德作为第三代接班人,刚被安排进入兆丰地产董事会,便遭遇家族信誉危机。李嘉诚曾为她铺就的“公主之路”,此刻布满荆棘。
爱国叙事下的生死棋局
这场交易引发的争议,远超出商业范畴。巴拿马运河的特殊性,让事件染上浓重的地缘政治色彩。2017年中巴建交后,运河成为中国打通拉美市场的战略通道,而美国特朗普政府多次宣称要“夺回控制权”。李嘉诚将港口卖给美资财团,在舆论场被解读为“向美国递刀”。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霍氏家族的“五星红旗行动”。2025年初,中远集团货船在巴拿马运河遭扣留时,霍家船队悬挂620面五星红旗驰援,被民众誉为“家国情怀的典范”。两大家族的对比,让李嘉诚的“商业理性”显得格外苍白。有网民翻出他早年“撤资内地”的旧账,痛斥:“李嘉诚赚尽中国红利,最后连港口都要卖给美国人!”
历史的十字路口:商人、家族与国运
面对压力,李嘉诚的选项并不多。若坚持交易,190亿美元现金虽能加速布局欧洲新能源,但长和系在中国剩余的资产(如盐田港)可能遭监管审查;若妥协保留部分港口,则需承受巨额溢价损失;即便彻底隐退,家族企业的标签也难以洗刷“撤资”的骂名。
更深层的矛盾,在于商人身份与民族叙事的撕裂。李嘉诚的困境,恰是全球化退潮下跨国资本的缩影——当“资本无国界”遭遇“企业家必须爱国”的舆论定调,商业理性与道德审判的天平早已倾斜。有学者尖锐指出:“李嘉诚的悲剧在于,他毕生信奉的商业逻辑,最终成了子孙后代的绊脚石。”
被斩断的退路
3月20日,港澳办二次转载《大公报》评论,暗示“后手棋”将至。同日,李嘉诚罕见现身慈山寺,在亡妻庄月明的牌位前长久驻足。这座他捐资数亿修建的寺庙,曾是他寻求内心安宁的避风港,如今却像一场无声的隐喻——商业帝国的黄昏下,连信仰都成了奢侈品。
夜幕降临时,李泽钜独自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俯瞰维多利亚港的璀璨灯火。父亲的选择,让他和弟弟的未来被迫绑上战车。家族微信群里,李思德发来一条新闻链接:霍家第三代郑志刚宣布投资百亿建设粤港澳大湾区青年创业基地,评论区一片喝彩。他苦笑一声,关掉手机。窗外,一艘货轮缓缓驶向公海,甲板上的集装箱印着“长和”标志,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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