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钥匙拧开出租屋房门时,墙上的电子钟刚跳成23:47。玄关灯光昏黄,照见衣柜门缝里露出半截白色蕾丝——和昨天多出的那件嫁衣边角一模一样。掌心的冷汗渗进钥匙齿纹,我突然想起上周打扫时,曾在衣柜深处摸到片粘腻的血迹,当时以为是前任租客留下的红酒渍,现在想来,那分明是某种生物留下的体液,带着令人作呕的温热。
出租屋的衣柜是房东留下的老式松木柜,深褐色木纹里嵌着几处暗红斑点,每次凑近都觉得像凝固的血迹。我屏住呼吸走近,铜制把手冰凉刺骨,门缝间飘出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混着某种类似海水的咸涩。昨天放进去的樟脑丸明明还在抽屉角落,此刻却只剩层白色粉末,沿着柜脚撒出条弯曲的线,像某种古老的警示符号,仿佛在提醒我不要打开柜门。
柜门推开的瞬间,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贴着耳膜炸开。那件崭新的白色嫁衣就挂在最显眼的位置,蕾丝领口处蜿蜒着几道血痕,形状像极了人的指爪。我记得三天前第一次发现时,它还带着干洗店的塑料包装,标签上印着“XS码”;昨天的第二件变成了“S码”,袖口绣着半朵凋零的红玫瑰;而今晚这件,领口的玫瑰已经完全盛开,花瓣边缘浸着湿润的血珠,滴在衣柜隔板上,晕开的痕迹和我今早不小心划破手指留下的血印,分毫不差。
手指不受控制地抚过衣料,触感柔软得反常,像刚从人体上剥离的皮肤,带着体温的余温。我突然想起房东说过,这衣柜是从老房子拆来的,原主人是位1940年代出嫁的新娘。后颈的汗毛猛地竖起,视线扫过衣柜内侧,却发现昨天还干干净净的木板上,此刻用鲜血写着行小字:“第七夜,穿给我看”。字迹歪斜,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血线,滴在我昨天挂上去的蓝色衬衫上,将领口染成诡异的紫黑色,那颜色,和医院抽血时试管里的静脉血一模一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外卖软件弹出消息:“您的订单已送达”。我猛地转身,却听见衣柜里传来布料坠地的轻响。回头时,第三件嫁衣已掉在柜底,裙摆处的血迹正在扩大,而原本挂着的位置,赫然多出件全新的红色嫁衣——绣工精致得可怕,领口处用金线绣着我的名字“林小羽”,针脚间渗出的血迹,正沿着木纹缓缓流向地面,那流动的轨迹,竟和我手腕静脉的走向完全一致。
玄关瓷砖突然传来重物拖行的声响,像有人穿着绣花鞋在走动,每一步都伴随着布料摩擦地面的窸窣。我盯着衣柜门上映出的自己,发现鬓角沾着片白色蕾丝,正是第一件嫁衣上的装饰。手指刚要触碰,衣柜深处突然传来低哑的女声,混着布料摩擦的窸窣:“小羽,该试穿了……”那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黏液滑动的湿腻,让我想起上个月在下水道看见的、正在蜕皮的鳝鱼。
我僵立在原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衣柜里的铁锈味越来越浓,新掉出的红嫁衣裙摆正在蠕动,像有什么活物藏在下面。而电子钟的荧光映在衣柜玻璃上,我这才看清,那些木纹里的暗红斑点,分明是无数个“穿”字的残笔,层层叠叠,不知被多少人用血写了几十年,每个笔画都带着挣扎的痕迹,仿佛每个写下的人都在经历剧痛。
第二天清晨,我在镜子前发现脖子上多出片淡红色的斑,形状像极了嫁衣领口的吸盘。指尖触碰时,皮肤下传来细小的刺痛,像有无数根细针扎入毛孔。打开衣柜想找件高领衣服遮住,却发现第四件嫁衣不知何时出现,这次是件米白色的旗袍,领口处的吸盘状花纹凸出于布料,摸起来像某种生物的外骨骼,冰冷且坚硬。
房东突然来访,他敲门的节奏和衣柜里每晚的蜕皮声一模一样。开门时,他袖口露出的青色纹身让我浑身发冷——那正是嫁衣领口的血玫瑰图案。“小羽啊,”他的声音像生锈的弹簧,“今晚别出门,衣柜里的东西认主了。”他说话时,目光死死盯着我脖子上的斑,嘴角勾起的微笑让我想起恐怖片里的反派。
更诡异的是,他手中拿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半透明的液体,隐约能看见细小的卵在浮动:“1940年那场瘟疫,活下来的童养媳把卵藏进了嫁衣。你以为每天多出的是衣服?那是它们在你身上产卵呢。”他说话时,玻璃瓶里的液体突然剧烈摇晃,卵表面浮现出我的脸,眼睛处是两个正在开合的吸盘,看得我胃里一阵翻涌。
深夜,我被剧烈的腹痛惊醒。掀开被子,看见腹部皮肤下有个卵圆形的凸起在移动,像有什么东西在子宫位置打转,每移动一寸,皮肤表面就会浮现出嫁衣上的吸盘花纹。衣柜里传来“咔嗒”的轻响,第六件嫁衣的袖口处,吸盘已经全部张开,每个吸盘都连着根透明的细线,细线的另一端,正插在我手臂的静脉里,随着心跳轻轻颤动。
“小羽,”衣柜里传来模糊的女声,混着液体流动的杂音,“别怕,很快就好了。”那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带着气泡破裂的“啵啵”声,让我想起小时候掉进河里时听见的声音。我颤抖着打开手机,相册里多出张照片:三个月前的我站在衣柜前,背后的门缝里伸出半只手,手上布满和嫁衣吸盘相同的器官,而我当时竟毫无察觉。
第七夜终于到来。当电子钟跳成23:47,衣柜门“吱呀”打开,第七件红嫁衣缓缓飘出,裙摆处的蛹已经完全成型,蛹壳上的纹路与我全身静脉重合,像量身定制的牢笼。领口处的金线突然活了过来,像无数细小的蛇类钻进我的领口,脖子上的吸盘剧烈收缩,将我拉向衣柜。镜中倒影的身体正在透明化,取而代之的是嫁衣里的生物,它的手从我的胸口伸出,指尖滴着血,在镜子上写下:“第七夜,我们终于合体了。”
当嫁衣完全覆盖我的身体时,皮肤下的所有吸盘同时发力,将我拉进衣柜。黑暗中,我听见无数嫁衣的窸窣声,每一件都包裹着像我这样的宿主,她们的身体正在被寄生生物改造,成为新的“衣柜新娘”。最后一眼,我看见衣柜内侧的木纹里,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最新的那个,正是“林小羽”,名字下方画着个正在破茧的蛹,和我体内的生物一模一样。
剧痛中,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后背破体而出,那是对巨大的、由嫁衣布料构成的翅膀,翅膀上的吸盘正在吸收我的血液,让红色更加鲜艳。玄关处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响,新租客陈小雨推开房门,她的目光扫过衣柜,停留在新出现的白色嫁衣上,蕾丝领口处渗出的血迹,和我第一天见到的一模一样。
“欢迎来到第48次循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液体流动的杂音,低头看见双手已变成半透明的布料,指尖长出的吸盘正沿着衣柜木板爬行。陈小雨的钥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衣柜里的白色嫁衣轻轻颤动,袖口处的吸盘张开又闭合,像在对新宿主说:“欢迎回家,我们的第48个新娘。”
电子钟的荧光映在衣柜玻璃上,我看见自己的倒影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1940年那位新娘的脸,她的嘴角勾起微笑,和我第一次摸到嫁衣时镜中的倒影一模一样。衣柜深处传来整齐的心跳声,那是无数寄生生物在宿主体内跳动的声音,它们共同编织着这场关于嫁衣的噩梦,而每个打开衣柜的人,都将成为这场噩梦的下一个章节,永远无法逃脱。
(完)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