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民是个光棍,他爹也是个光棍,在农村,一老一少两个光棍的日子很凄慌,也不被人看得起。
大民的爹把希望全寄托在大民身上,心心念着给大民找个媳妇,可是谈何容易啊?别说他这个家庭,就是条件好的家庭都不好找,况且大民的腿一个长一个短,而且还是个罗圈儿,走起路来一歪一坐的,于是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瘸大民。
瘸大民三十有六了,他何尝不想讨个媳妇成个家,可是看看自己的家,瞧瞧自个儿的腿,再摸摸自己像疥疙瘩一样的脸,别说人家姑娘,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应该靠边站。
父子俩就这样每天过着大眼瞪小眼的日子,老父亲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越不行越放心不下大民,这大民虽说长得不齐整,可也是他的亲儿子,他连一顿饭都没让他做过,这爹要是走了,大民的日子可咋过?
于是他爹不顾一切地四处托人给大民找媳妇,从春天找到秋天,从今年找到明年。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寻摸着了一个这样的女人,外乡的,比大民大六岁,四十多了,除了有点弱智和丑点外,四肢和身体都很正常。
大民求媳心切,但凡是个女的,但凡愿意嫁给他,他都乐意。于是没多久,这个智障女人便给大民作了老婆。
大民乐的脸上的褶子加疙瘩聚在一起,像是一朵行将干枯的菊花。
新鲜劲头一过,大民的爹上了愁,原来这个傻媳妇,家务活什么的啥都不会,不会做饭,不知道洗涮,脸不洗,头不梳,头发像鸟窝似的,还有几根竖了老高,每天一起来,就笑呵呵地傻坐着等着开饭。
大民爹犯起难来,这是娶了个啥?这不是又多加了个累赘吗?他满指着家里有个女人,就接替了他的班呢,一个女人,丑俊不说,傻俏也不说,只要能给做个饭,洗个衣服,能给张罗个日子,也就行了,他的要求不高。
大民却是一天到晚乐呵呵的,他好像沉浸在做男人的快乐当中,每天只盼着日头一落山,他就去做他的新郎官呢。
大民爹没有法子,只好抽空就引导着这个傻媳妇学干活,亲手演示锅开了该放多少米,炒菜时该放多少油和盐,等等,手把手地教,可是这傻媳妇好像永远学不会,她总是呆呆地瞅着一个地方傻坐着。
大民爹真是欲哭无泪啊,但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只能自认倒霉,养着她这个大活人,傻媳妇头脑简单,胃口超级好,吃啥啥都香,吃啥啥不剩,她的气色和整个人都明显年轻了好多。
就这样他们仨过着简单的日子,地里种的粮食足够吃饭,农闲的时候大民去当个小工挣点零花钱维持生计。
一日,好心的邻居大婶又给出了一计,说:应当往家里再领养个孩子,这样既能唤起傻媳妇的母性,让她有点事做,未来大民和她老了也有个依靠和指望。
大民和他爹一合计,觉得有道理,是这么个事,于是便又四处打探,看哪里有人不要的孩子,这一次他们又成功找到了,是个女娃,正合他们的心意,他们就想养个女儿,等他们老了,女儿能给他们缝缝补补洗洗涮涮。
孩子抱来了,傻媳妇果然母性大发,天天把孩子抱在怀里亲不够,天性使然,她突然开了窍,又是知道喂孩子,又是知道给孩子洗小衣服和尿布。
瘸腿大民这次是真的乐了,他觉得他和别人一样过起了正常人的日子,孩子老婆热炕头,做梦他都能笑出声。
小女孩是个正常孩子,在傻娘的喂养下,也一天天长大,傻媳妇无论去那里都带在身边,唯恐被别人抢走似的。
屋里有孩子的哭声和笑声,对于一个普通老百姓来说,这是最平凡最简单的幸福。
小女孩一天天长大,傻媳妇的嘴一直笑嘻嘻地咧着,没有闭住过。
一日,傻媳妇牵着女儿的小手手出去玩耍,在他们村子的东头有一个像小水库一样的池塘,到了夏天,满满一池子的绿水,塘边绿树环抱成荫,是乘凉纳暑的好去处,也是孩子们嬉戏玩水的天堂,一个个光着屁股的泥猴子在水里面打闹着。
傻媳妇时常带着孩子在水塘附近,小女孩和一堆孩子玩,她则坐在一边看着他们玩。这天和往常一样,傻媳妇笑呵呵地看着孩子,突然,傻媳妇的表情一脸惊慌,她笑着的嘴也不笑了,张着嘴停在了空中。
“掉水里了,不好了。”她突然大叫起来。
孩子们没有听见她说的话,池塘里也是叽叽喳喳的一片,没人理会她。
只见她突然疯也似地朝水里跑去,塘边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嘴里不住地喊着娘。
傻媳妇顾不上管,仍然向着水里走去,她不会游泳,水已经没到了她的腰处。
就在这个时候,傻媳妇一把抓住了一个孩子的胳膊,把他揪出了水面,原来,这帮戏水的孩子中,有个孩子不小心滑到了深处,正在水里拼命挣扎,一旁的孩子们只顾玩耍没有发现,却被在塘边的傻媳妇看了个清清楚楚。
关键时刻,她不顾一切地冲到水里救人,全然忘记了自己根本不会游泳,而这个落水被救的孩子不是别人,正是村长家的大孙子。
傻媳妇把孩子扯到了岸上,那孩子得救了,一身湿漉漉的傻媳妇又咧开了嘴。
村长闻听此事,竟然有些怀疑,一个弱智女人还懂得救人,太不可思议了,那帮孩子们才不管你是不是村长,纷纷站出来证明,再看看浑身湿透的傻媳妇,村长顿觉惭愧万分。
事后,村长带着东西专门去瘸腿大民家表示感谢,并把大民全家列入困难重点关照家庭,享受村里特殊照顾。
瘸腿大民因为这个傻媳妇,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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